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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是一棵极为普通的树。由于生长在乱草丛中,从来就没被人怜爱过,呵护过,长得没个模样。两米来高,碗口来粗,主干不发达,枝桠却很多,密密的枝条显得毫无章法,横七竖八地乱伸着,浑身上下长满疙瘩。既没有艳丽的华冠,又没有婀娜的细腰,如果光从外表上看,确实与一般的杂树没有二致。且又邻着一排高大的水杉,经常屈居在它的阴影中,平时自然是不会引人注目的。它也有辉煌的时刻,不过,是在寒风凛冽的冬季。
江南的冬天,朔风像一把利刃,斩得百花凋零。多少娇美的花儿凋谢了,多少茂盛的枝叶枯萎了,就连爬山虎,那样富有顽强生命力的物种,也像挂在墙上的一张破鱼网,全没了生气。惟独腊梅,不畏强暴,在冰天雪地里孤零零地吹响战斗的号角。傲雪凌霜,昂首怒放,以昂扬的斗志,喷发生命中最华彩的乐章。
这时,只在这时,人们才会向它投来赞许的目光。
古往今来,“岁寒三友”中,梅是最受人青睐的。多少文人墨客,为它吟诗作赋,泼墨丹青,推崇的也正是它那高尚的品格。作为一种人生境界,梅花的风骨堪称效法典范:与大树为邻,不自卑;与小草为伍,不自傲。安贫乐命,朴实无华;坚贞不屈,刚正不阿。不争宠,不作秀,重气节,守本份。一个人,如果也能修炼到这个份上,那才真叫“人”呢!
责任编辑易山
江南抒情诗(三首)
■ 朱金晨
流行色
无法去想象这个季节
大街上流行的裙子
无法去想象
想象和春天一样
三月里原野上的黄花
就这样大胆地
走到少女的身边
尽管此刻正是六月
也有桃花红
也有梨花白
也有不红不白的杏花
生活太多情了
竟然留住春天不让走
我不知该怎样旋转
在这带有色彩的风中
有了这片大胆显示个性的裙子
我愈发感到中国的男子汉太少
穿裙子的男子汉
早已走进古老的历史
无法去想象男人们穿裙子
橱窗里挂着的裙子再多
男人们也匆匆走过
女人们的色彩太多了
轻轻的一个旋转
你就不知是在六月里
还是在美丽的三月
夏天和春天一样绚丽
季节的更换
无法让人想象
大街上,流行色在召唤
冷色和暖色一样
每一条裙子
都是一个小小的暗示
倘若我们不相识
倘若我们不相识
我怎会打听
几根无生命的孔雀毛
插在你的花瓶里
插着那么多寂寞的日子
倘若我们不相识我怎会想象
你含羞的长睫毛
和含羞草一样
不能接受别人的爱抚
倘若我们不相识
小别以后
又怎会有我独对大海
卷进感情的波涛中
相识的日子
比不相识时更为孤独
你是梵高画上的向日葵
金灿灿的后面
画着长江上漂来的一条船
异国的情调
中国的格局
沿着漫长的铁道线
数着驶过的一个个小站
那些相识的日子
回忆,终于成了长长的列车
一节一节牵挂着
窗外是穿滑雪衫的日子了
穿滑雪衫的日子
这个城市与我一样没有雪花
过往毕竟太温柔了
黄昏
黄昏,是我手中
这一张单程车票
说不出的一种情绪
如同带青的爬山虎
缠绵在陌生人家的窗口
无人问我从哪里来
无人问我向哪里去
这个城市
黄昏时的风好大
路上抽支香烟
也得要背过风去
方能点燃自己的情感
候车室里的期待
是痛苦也是幸福
汽车老是误点
误点也让乘客笃信
这是这个城市的末班车
末班车总会有的
就如每天总会有一个黄昏
再让人发愁的黄昏
再让人孤独的黄昏
毕竟是诱惑自己的黄昏
好在没有人送行
没有离别的阵痛
带过滤嘴的香烟
会慢慢过滤掉天边的晚霞
那时,班车不来
我的烟蒂明亮着
在夜暗中也是星星
世人没有愁人心肠的黄昏
只有黄昏中迷悯自己的人们
黄昏和车票一样
能紧捏在手中
能深藏进袋里
萨克斯潮湿的旋律(三首)
■ 张德强
萨克斯管潮湿的旋律
充溢了整个客厅
一片骚动之水
向我扑来
汹涌成重重叠叠的往事
你的袭击温柔而沉郁
令我措手不及
你故意把颤音压得很低很低
坠入我骨质内部
像海滩上沙哑的曲线
勾画着灵魂的阴影
我的疼痛为什么这样美丽
呵,别再吹了
难道生活还不够疲惫沉重
夜的音色已模糊不清
而本质往往最简洁朴实
接近核心部位
你终于亮起一串高敞明净的调子
润泽了我的眼睛
至深的感动从耳到心
牵引出某种隐秘的渴求和
私欲……
卑微的隐痛
曾经叫清道夫或者被称作
光荣的环卫工人
现在比较时尚的称呼是保洁员
你橙色的荧光背心
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长柄扫帚像书法家手中的如椽大笔
把之字连写于马路长卷
从西部另一个省的大山深处走来
你对这个陌生的城市
总有点怯懦,有点慌乱
爱干净的城里人喜欢制造垃圾
路上的尘土每天无穷无尽
使你的梦也变得蹒跚
而在山里,落叶是不必扫的
踩上去像地毯般松软
风清新得如刚摘下的豆荚
吹拂过你的童年
卵石小路被露珠擦得发白发亮
走累了,掬一捧溪水洗脸
此刻,我看到,
你捡起一只滚向行道树的可乐瓶
目送一对情侣飘然走远
是怨怒,是斥责,是妒羡?
你直起腰长叹一声又摇了摇头
那丢弃的岂只是空瓶
心灵的尘埃该如何洗涤
我突然感到
有一种隐痛在日常生活中悄悄蔓延
或许这个社会时时需要
用一些卑微的草色来支撑都市
用一些羸弱的力量来刺激血管
生命才能真正丰满
唐装秀
当女孩用纤纤手指
轻轻抚摸
黑丝绒滚边的直立领口时
她粉嫩的笑容里
平添了一份无言的感动——
还有什么比妩媚的斜襟和掐腰
更能凸现
花样年华淑女风情呢
塑身的旗袍
在世界时装橱窗里勾画迷人曲线
聚焦多少惊讶与羡慕
丝绸的魅力来自千年提炼
柔滑细洁如同瓷器
泛现出典雅光彩
历史在织锦缎中厚重着
睿智在团花图案上张扬着
盘香纽扣把永恒的中国情结
牢牢缀在胸口
因为传统所以尊贵
因为手工所以考究
让一个喜庆的节日端坐在
明式太师椅上
接受团圆幸福的拜年
唐装的氛围
是祥和富态的热闹
是雍容华贵的窈窕
连国际大人物
也难以抵挡尝试对襟绸褂的诱惑
令中华服饰
风靡新世纪之初
本期诗歌责任编辑易山
被岁月之光笼罩
■ 冯 晏
追忆的路上也开鲜花,长杂草
只是躲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
是因为我走出了太远,那里的
草从原始,敏感的神经向天空竖起
连着血脉,犹如羚羊头上的角
只要能往前走,从宽敞的中山路
转进狭窄的吉林街
再穿过民房密集的庭院
外婆曾在这个庭院中,陪伴太阳
一起落山,风吹干泪水后我又
开始追逐月亮,从一个四处奔波于
清晨和夜晚之间,只为养家糊口的人
转变成一个坐在油灯下追忆的人
生活嫁接成新的物种在土里生长
平时的声音落上了霜雪
追忆的路石子平滑,陶瓷的
白色光泽,加一些防滑细纹
我还不曾真正摔倒过
家中保留的像册已装满木箱
那里有多少熟悉的街道风景
它美丽而隐蔽,甚至古朴而超前
餐桌上,有一盏被摔破过的
古老台灯,身上粘着结实的白色乳胶
那凝固的液体里,隐藏着沙石小路
——家族留下来的生活标本
邻居的扬扬在柳树下行走
身穿蓝色长裙,眼中开放着忧郁
脚步轻盈怕扬起的尘土
碰伤她的心。她的裙摆还要飘过
翠绿的蔬菜、新鲜的鱼肉和豆类制品
她在繁忙的家务中,清洗自己的
耐力,用洗菜的汁液和牢固的观念
她决定一生只穿深色长裙,为了
遮挡左腿下方的疤痕
追忆的路有许多是荒地、黑土
碎石嶙峋,有人开垦过它
在文字里长出了如茵的绿草
以及野花般芬芳而诱人的光辉
这条路旁,时常有许多难听的声音
滚动,像古老的马车就要在
艰难的行走中坍塌,也常常看到
受伤的人徘徊在杂乱的
碎玻璃中,他们被刺眼的光
灼伤身体,被软弱的性格俘获
我画画的男友,从追忆中站起来
头上长出能吃的野菜,像一个
爵士乐手在演出之前
他离开家,辞去了工作
站在一张白纸上喝茶,给几个朋友
打电话,电话号码变成冬眠后的昆虫
在他释放出的时间里跳来跳去
到处为他寻找治病的药水
当友人赶来,发现他脚下的土地
像刚下过雨,泥泞但没有灰尘
皮肤也是湿润的,适合于
播种各种农作物的新品种
追忆的路和出访的路连起来
穿过人生,路上有劲风伴随
事先准备好的行走迎着方向
在夜间,我自然要提防周围的
陌生人是否心怀歹意,暴雨过后
排水不畅的路自然会寂寞而死
小心是先天的,从行走开始
我就成了一个心虚的人
面对篝火(四首)
■ 君 水
诗
将那些有着生命力的花朵
从田野,从记忆,从你的脸庞
从我的伤口——美丽的血痕
我小心地采集来,不论鲜艳,枯萎
将它们一一陈列,在深深小巷的
一间陋室,在空空荡荡的四壁之间
我静坐,一如这些必然凋残的花儿
期待着一叶蝴蝶从天边飘来
所有色彩斑斓的翩跹我视而不见
只专注那叶古老的蝴蝶,它的一现
曾让一位古人陷入冥思;它的双翅
早被千年的月光和前人的激情漂白
在冷冷的风中将猎物晾干,我只想
把它做成标本——一种真实的记忆
一种不再呼吸的生命形式
夹在我的青春里,奉献给你
父亲,我跟在你身后
你骄傲地甩响长鞭,父亲
你心爱的赶马车的长鞭
那是你用狗皮拧成的
鞭声在田野里是多么清脆
从一个村庄到另一个村庄
在陌生人中间
你夸耀起你的两个宝贝
膘肥体大的骡子——铁打的骡子
两只充满灵性的大牲口
拉着两车沉重的粮食
还能快跑如飞
此刻它们正忽闪着长长的耳朵
用脑袋温柔地蹭你的手
眼含泪水
碾过干涸的河道,耸立的河堤
穿过拥挤的人群,古旧的村庄
爬过烈日下喘息的田野
我一直跟在你身后,父亲
我也是让你骄傲的,你的儿子
飞舞
让我们从树上飘下,当秋天
从天上飘下,让我们漫天飞舞
姿态优美,尽量长久地
飞舞在空中,在落地以前
飘下是注定的:所有的生命
都要画过这条不变的曲线。是的
作为彼此平等的生命,我们一样
曾经沐浴着阳光雨露,怀着理想飞翔
如今结局到了,作为那些
最终没能成为果实的部分,让我们
接受命运,准备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