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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屋里静极了,静得令人胆寒。
11
舒中在招待所里,稍事洗漱,便躺在床上休息。她感到很累,但不是四肢酸软,而是感到心累。不能否认,单就城市来看,风川发生的巨大变化是非常令人鼓舞的,但问题也不少啊。最令她想不到的是:刚一到风川,就发现了女尸,会不会与风川出现的一些问题有关连?
室内的电话铃响了,她起身去接电话,是林耀辉打来的。
“是舒书记吗?”
倘若是别人这样称呼,她也就无所谓了。然而恰是老班长,她觉得有些别扭,于是说:“你干吗叫得那么生疏?”
林耀辉在电话里为难地说:“怎么称呼你好哩?又不能像过去那样叫你小舒,那就叫舒中同志吧。”
舒中笑笑说:“有什么事?女尸的事有眉目了?”
林耀辉在电话上说:“可以说初步确定了犯罪嫌疑人。”
舒中愤恨地说:“这家伙是谁?”
林耀辉说:“这个人叫卫民。”
舒中似乎觉得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但又想不起来:
“这个人做什营生的?”
林耀辉说:“龙滚沟村的党支部书记,龙翔公司的董事长。”
“龙滚沟村的书记?”不知为什么,她心中突然怒火中烧,大约龙滚沟这个地方,在她心里太神圣了。当年,她一生最心爱的人袁剑雄和十多个征粮队员就是牺牲在那里的,难道在烈士洒满鲜血的地方,竟然让这种人来当书记。
林耀辉在电话那边,似乎也变得激动了:“是他,这个人在那里霸道得很哩,生活作风也十分糜烂,告他状的人不少,而且还有前科,过去曾多次被拘捕入狱,我们已经查实,震动全省的假酒案就是他搞的。”
舒中不客气地说:“既然你们都已经查实了假酒是他搞的,为什么不把他抓起来!”说到这里,她更加气愤了,如果早一点把这个家伙抓起来,孟玉群的女儿就不会被害死了。
林耀辉在电话里委屈地说:“哪里是我不想抓他,”说着,他的声音变得异常激动,“是高泽群不准动他,而且公开向我讲,如果我抓捕了卫民,他将担任他的辩护律师,和我对簿公堂。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样袒护这个犯罪分子,难道就因为他当右倾分子时在龙滚沟下放劳动,和这个家伙有交情。”
舒中一时无话可说了。说什么呢?她刚到风川,地皮都还未踩热,就能说前任书记的不是么?况且,当年他也是她十分尊敬的人,龙滚沟的浴血苦战他也参加了的呀,龙滚沟牺牲的烈士,是他亲手掩埋的,难道他就没有感情?但她没有放下电话,似在思考,又似在等林耀辉再说什么?
林耀辉也没放下电话,但也没再说什么。他还说什么呢,事情明摆着的嘛。
二人在电话上沉默了许久。
舒中终于发话了:“林耀辉同志,你还在听着电话吗?”
昔日的国旗班班长严肃地说:“我听着。”
舒中咬了咬牙,几乎一字一顿:“拘、捕、卫、民!”
林耀辉在电话那边有力地回答:“是!”
舒中放下电话,长长地吐了口气,这是她到风川市上任后下的第一个指示。但不知为什么,当她精神完全松弛下来后,心里又有几分不安了,为了慎重起见,她又拨通了林耀辉的电话:“耀辉吗?”她口气变得十分亲切。
林耀辉离开电话机还不远,拿起电话听出是舒中,说:“你还有什么指示。”
舒中显得谨慎地说:“你把那个卫民的有关材料,尽快整理出来给我。”
“好,”林耀辉马上说,“我两个钟头之内给你送来。”显然,关于卫民的材料,他们早就整理好了。
再次放下电话后,舒中浑身像散了架似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电话竟然打得如此之累,不禁又重新躺到床上去,但是她越发地不能平静了,思潮像飕风中的狂涛,冲击得头脑发涨发痛。
人生之路,有时真如螺旋似的,转过去,又转回来,倘若当初她随父亲去了海外,今日她将在哪里?倘若那年在她最失望的时候从风川城后高岩上一纵而下,那又会是什么结果呢?
倘若她学的不是政法,不走上从政之路,或许她今天就不会再回到风川了。然而她转回来了,而且转入了风川复杂纷纭的是是非非中。
这个卫民是什么人呢?他竟敢称霸龙滚沟!也许作恶的人在别的什么地点,她的愤怒还不至于如此强烈。但这家伙偏偏要在她心灵中最神圣的地方作案。龙滚沟是个穷山恶水的地方,可就在这里,她和十多位同志,经历了腥风血雨的十多个日夜;就在这里,她最心爱的人袁剑雄和十多位战友流尽了最后一滴血。记得,在斗争最危难最艰苦的时候,他们曾发过誓,如果牺牲了,尸骨要埋在龙滚沟;胜利以后,一定要根除这里的穷困,把龙滚沟建设成富裕的新农村。虽然,大部分人最后只能将尸骨埋在龙滚沟了,但也有三个人幸存下来,她,军大分校的宣传队长陈扬,还有就是高泽群。他怎么会纵容那个卫民胡作非为?假酒案已经牵扯到人命官司了,难道他糊涂了?或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可是她不敢想象和不愿接受的现实。如果说,她对袁剑雄有爱,对高泽群就十分崇拜。几十年过去了,至今他年轻时的英容笑貌还活现在她脑海里。这个上海复旦大学新闻系二年级的学生,在看到二野军大在南京招收学员的广告后,毅然投笔从戎,从上海赶赴南京投考军大。随军解放风川后,担任了军大分校的理论教员。
他博古通今,学识渊博,思维特别敏捷,头脑特别清晰,他讲的课很受大家的欢迎,他不但有学问,而且还具有纺织工人家庭遗传给他的优良品质:坦率而耿直,特别能吃苦耐劳。在危险四伏的征粮剿匪中,他常一个人背着背包,穿着单薄的军棉衣,打着绑腿,解放鞋上套一双草鞋,走村串寨催收公粮,遇着顽固分子抗粮不交,他就冒着危险住进这种人的家里,软磨硬泡,不把公粮征到手,决不撤走。顽固分子曾多次想杀害他,勾结土匪向他放冷枪,但他一点也不畏惧。难道他现在变了?是不是一个人有了权就要变?或者上了年纪,头脑不清醒,变得糊涂了?但他也不老啊,现今最多不过五十七八岁年纪。
屋外刮起了风,风中挟着许多冰冷的雨粒。天气变了,这是山区气候的特点,上午晴空万里,下午可能变成风雨交加。
风川城的冬末春初是常刮风的,也许“风川”之名来源于此。
刚解放的那一年,风就刮得特别大,风季的时间也特别长,风中挟着的不是雨粒而是雪粒,这大概是在解放军入城式鞭炮声之后,给新生共和国的见面礼吧。随着冷冰冰的寒风,一个妄图推翻新政府的狂潮翻滚起来。一夜之间,物价飞涨了几十倍,人民币几乎成了废纸。那时解放军官兵一个月的津贴五角,只能买一包“犀牛王”香烟。几乎在同时,原来已经宣布起义的国民党军队整团整师的哗变,杀死派去的军代表,打出叛乱之旗;本地的黑社会组织:青帮、红帮、袍哥、一贯道、大刀会聚众几千、几万人马,组成反共救国军,叫嚣着要和共产党决战一场。
谣言像冷风一样在风川城狂啸:“第三次世界大战要爆发了。“共产党、解放军不出三个月就要垮台。”
共和国处在狂风暴雨中。
共和国生死存亡面临着关键时刻!
军队和地方政府紧急行动起来,军大分校也做了紧急动员,组成若干个征粮队,分赴乡下,征收1949年公粮。把敌人妄图以粮食困扰共和国的阴谋粉碎。龙滚沟离风川城两百余华里,绵延几十里的大峡谷,像一条巨龙被包围在群山之中,沟底流水湍急,弯弯曲曲由上而下闯出沟口直泻风川城。在沟口有一座方不方圆不圆山梁,由沟尾看去,仿若龙头,也叫龙头梁子,从梁子往沟尾看,溪流恰如一条翻滚的蛟龙,龙滚沟因此而得名。龙头上有一条街,约两百来户人家,老百姓们把它叫着龙头场,逢一、四、七赶场。
在龙滚沟中,散落着百十户人家,沟的中部有一个自然村,这便是舒中日念夜思的龙滚沟村了。国民党时期设乡保甲制,龙头场也是龙头乡,龙滚沟村为龙头乡一保。把这里叫一保,不单是序列的编排,而是龙滚沟村住着一户人家,此人姓罗名章华,也就是解放前夕,风川城伪专员公署的专员。为了显示他的发迹,在龙滚沟的中部,在自然村众多树皮土墙房子的最高处,修了座四角都有碉楼的豪华宅院,如鹤立鸡群。
解放军进入风川城后,罗章华跑回到了龙头乡,和龙头乡一贯道坛主黄幺姑联合,成立了反共救国军风川纵队,自任司令,黄幺姑任副司令,发誓要把共产党赶出风川,罗章华宣称:
龙滚沟从来就是天不敢管地不敢管的地方,共产党要能把龙滚沟降服,他手板心里煎鱼给人吃。黄么姑在罗章华的支持下,设祭坛、挂黄綾,成立了大刀队,强迫所有的青壮年参加。
大刀队在作战前,先服用黄么姑炼就的神水,便可刀枪不入,作战时,头披黄纸,手提大刀,呼天喊地直往前冲。
解放军一个营追剿到龙头乡后,罗章华带着他的私家队伍和黄么姑的大刀队撤到靠进森林的黄石村凭险据守。
此时的龙滚沟正处在冰雪围困中。
此时龙滚沟的老百姓正处在寒冷的饥饿中。
军管会分析:由于龙滚沟是罗章华的老窠,由于这家伙多年经营,一定藏粮不少,又由于此处是匪徒的心腹之地,斗争一定艰巨、复杂,特意为征粮工作队队员每人配备一长一短双枪,并携带了一个半基数的子弹。
袁剑雄带着征粮工作队从东门渡过风川河,顶着风雪,日夜兼程,向龙滚沟行进。工作队里都是经过进军大西南考验的老兵,只有舒中既是新兵还是女同志。这是袁剑雄刻意安排的,他要让这个热血姑娘,经受一场血与火的考验,让她像毛铁一样锤炼成钢。然而,他没有想到,龙滚沟之行,使他这样快就和这个美丽的姑娘诀别了。
12
龙滚沟征粮队整整走了一天一夜,途中不时有冷枪向他们射击,好在都是经过战斗的老战士,比较容易地对付过去了,没有人受伤,到达龙头乡时,恰好是早晨7点。此时,龙滚沟正处在一场暴风雪降临的前夕,天空云很厚,仿佛伸手就能摸到云头。天色很阴沉,本该大亮的时间了,但却像黎明,气温极低,冷得令人发颤。
龙头场空空荡荡,小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各家各户紧闭门窗,征粮队直接找到乡公所。只见里面灯火通明,乡长贺连成正指挥几名乡丁在烧火做饭。厅堂里一溜摆着两条山里独特的长木凳,凳上放着十五盆热腾腾的洗脸水。看来,他们进山来,人家早知道了,不但知道来了征粮队,而且还十分具体地知道征粮队有多少人,何时到达,否则盆里的洗脸水不会是热的。显然,他们一直被监视着走进龙头乡。
不待袁剑雄开口,贺连成热情得有点过头地说:“欢迎解放军同志。大家请放下背包先洗洗脸,我们这里山路难走啊。”他见袁剑雄像个带队的,主动地迎上去自我介绍:“我叫贺连成,是龙头乡的乡长。敢问长官,你们是征粮队吧?”这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半老头,身高约一米六五左右,留着山羊胡,头上包着长长的白布帕子,穿蓝布长袄,腰不弯,背不驼,手足特别灵活。袁剑雄出发前,听情报部门介绍过,此人是罗章华在龙滚沟的总管事,对这样的人当然要多个心眼。于是也主动自我介绍说:“我们是风川军管会、县人民政府派来的征粮队,我叫袁剑雄,是征粮队的队长,”他指着高泽群,“他叫高泽群,是征粮队的副队长。”
贺连成有礼貌地拱拱手:“久仰久仰,二位长官有什么吩咐?”
袁剑雄说:“新政府不兴叫长官,以后你就叫我们老袁老高吧。我们这次来,是遵照人民政府的指示,征收1949年公粮。为了公平合理,政府的政策是,穷苦人不征、小户少征,大户多征,抗拒者强征。”他把抗拒者强征几个字说得特响,“因此,请贺乡长把本乡个人土地拥有情况给我们一个详细表册。
另外,能不能在今天上午把各保保长请来开个会,以便把各保的任务以及人民政府的政策向他们交代一下。”
贺连成连连点头:“是是,我立即照办。”他没有慌乱,也不叫困难,显得异常沉着,“众位兄弟们一路辛苦,洗把热水脸解解乏,马上就开饭。”
袁剑雄看看大家,在风雪中艰苦行军一天一夜,已是满脸泥污,于是爽快地说:“好,那就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