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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艰苦的行动,按说比起其他征粮队员,她累得更惨,但她却睡不着,是兴奋?是激动?是紧张?也许都有一点。她坐在袁剑雄旁边,尽量让自己出气声轻一点,以免影响到大家。突然,她听到一声轻轻的呻吟,心不由得一缩,这不是袁剑雄呻吟声么?这个钢铁般的汉子在她认识两个月来,只听见过他乐观爽朗的声音,没听见过他痛苦的呻吟,如果不是人体难以承受的痛苦,他不会发出这样声音的,肯定是他的伤势发展了。是么,被削去那么大一块肉,没有消毒,没有打针,连消炎药片也没服,仅仅是绑扎了个救急包,这能挡住那样重的伤势?她不禁伸出手去,黑暗中摸了下袁剑雄的额头。
额头滚烫,她忍不住“啊呀”了一声。
袁剑雄用力抓着她的手,轻声警告说:“叫什么,小心吵醒了大家。”
手也是滚烫的。姑娘不禁打了个寒噤,轻声说:“你的伤口感染了,再不想法治疗,会愈来愈严重。”话虽然说出,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是没用的话。在现在这种情况,用什么治疗啊!
她忍不住哭起来。
袁剑雄轻声说:“坚强点。”
舒中止不住泪:“我们会在这里呆多久?”
袁剑雄说:“也许三、五天,也许十来天。”
舒中惊讶地:“那么久!”
袁剑雄说:“我们必须死死拖住罗章华这股匪,等待部队来消灭他们,这样才能解除风川的危害。”
舒中痛苦地说:“如此长的时间,你的伤一直不能治疗,那条胳膊没有救了……都怪我……”
“傻姑娘,别说这种孩子话,这怎么能怪你?”他想让语音变得轻松点,以减轻她的自责,但他轻松不起来,突然一阵钻心的疼痛,使他不由得吐了口长气,冷汗从额角渗出,幸好在黑暗中,舒中看不见。
但姑娘感觉到了,她真想紧紧抱着他减轻一点他的痛苦,但在那个年代,这样的举动是很难做出的。她只有紧紧攥着他的手,连连说:“怎么不怪我,如果我早一点到……”
袁剑雄在黑暗中艰难地笑了笑:“看你,又耍孩子气了,我负伤与你没有关系,面对着那么多拿刀拿枪的敌人,哪有不流血的?你迟到,那是为了工作,你们为征粮队找到了重要线索,还要给你记一功哩”
然而,她并不因此而轻松一点,仍在抽泣。
袁剑雄显然猜到她的心境,忍着剧烈的疼痛轻声说:“小舒,不要难过了,革命总会有牺牲的,为了共和国的诞生,有多少人付出了宝贵的生命。今天,为了共和国站立起来,使中国不再回到黑暗的时代,不付出代价,不流血不牺牲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面对着的还有许许多多拿刀拿枪的敌人,即使今后这些敌人不存在了,共和国发展壮大的过程中,恐怕也还会有许许多多的艰难曲折,也许还会有流血,还会有牺牲。你才到革命队伍中来,见的场面还少,可能理想的成份多一点,见到一点血就惊恐不已。其实,我开始也和你一样,后来见到的血,见到的牺牲的同志多了,我才认识到要推翻压在中国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要建立一个平等、自由、没有剥削、没有压迫的共和国多么不容易啊,这绝不是喊几句口号唱两首歌可以实现的。有好些个同志,十分钟前,还在和我亲切交谈,可十分钟后,他的尸体就从战场上抬下来了。在这种时候,你如果在战场,你应该怎么想呢?伤心?流泪?可死人的事,几乎时时都在发生,有多少眼泪可流?因此从那时起,我就下定决心:为了共和国,定把这一生都交出去。残废、死亡我都考虑到了的,不就是一只胳膊么,哪怕在这场战斗中我牺牲了……”“不,不,”姑娘泪如泉涌,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扑上去抱着袁剑雄说,“我不要你牺牲,如果你残废了,我今生今世照顾你。”
袁剑雄感动了,他忍不住抚摸着姑娘的头,轻声说:“看你,尽说傻话。谁愿意牺牲?安静一点,睡一会儿吧,养精蓄锐,准备和罗章华继续较量。他才第一次进攻,据我们出发时情报部门介绍:罗章华有机枪,有炮,有炸药,以后的战斗可能更残酷哩。”
果然,不出袁剑雄所料,天刚放白,匪徒开始第二次进攻了。这一次,先是机枪和排子枪开路,一阵猛射,打得碉楼泥石剥落,尘土飞扬,尖厉的枪声带着山崖的回响,震得人耳膜发颤。猛射之后,大刀队冲锋了。呐喊声很响,冲锋的步伐很快。像狂风,像汹涛,颇有点震慑威力。转瞬离大院外墙只有二十米了,袁剑雄和高泽群都发现,在进攻的匪徒中,有几个抱着炸药包的。显然,罗章华着急了。二人几乎是同时发出号令:“打!”
几分钟功夫,大院前的山坡上躺下几十 具尸体。顿时,匪徒军心大乱,不待督战的匪首下令一古脑地转身溃逃。高泽群看准时机,对碉楼这边喊道:“老袁,我们要不要送这些家伙一程。”
袁剑雄当机立断地说:“好,开门送鬼!”说罢,独手端着冲锋枪,带领众人打开大院门,尾追匪徒,追出二百米,迅速转回大院。路上袁剑雄对高泽群说:“现在看来,罗章华赌红眼了,说不定会用炮攻,甚至火烧,我们要做好准备。”
高泽群说:“如果他连自己的大院子都不要了,说明这家伙的日子不好过。”
袁剑雄说:“对,愈是这样,我们愈要拖着他。”征粮队刚刚返回碉楼,喘息未定,由天上飞来一发六○炮弹,直落在袁剑雄这边的碉楼顶上,碉楼顶端的墙被炸塌了一角,楼顶燃烧起来。
风川这一带,老财们修碉楼主要防止一些土匪恶棍闯进宅院抢劫,绑票。匪徒只有步枪、手枪之类的轻武器,只要关好大门,有几条枪就能抵抗了,所以一般都注重加厚碉楼的墙,而不注意楼顶,顶部仍和普通房屋一样,木梁木椽土瓦,楼板也是木质的,哪里抗得炮弹的轰击。一发炮弹之后,紧接着又飞来第二发炮弹,不但又削去一截碉楼的墙,楼顶的火烧得更大了。燃烧起来的梁、椽掉落下来,又引燃了木楼板。
袁剑雄忙命令大家:“撤到二楼去。盯着山坡下的敌人,看样子第三次进攻要开始了。”一边说着,一边从墙角找到两条麻布口袋,挥动着去扑灭火。
征粮队员纷纷撤到二楼,舒中没有下去,她也找来条麻布口袋,要去扑火。袁剑雄瞪了她一眼:“你在这里干什么?”
舒中理直气壮地说:“我灭火。”
袁剑雄说:“这里一个人够了,快下去,打退敌人第三次进攻更重要。”
正在这时,高泽群从另一个碉楼过来说:“罗章华这家伙狗急跳墙了。”
袁剑雄边扑火边说:“看来,他决心不要这座院子……”
他话音未落,又一颗炮弹飞来,落在墙壁上,掀起几块簸箕大小的泥石,撞击着一根燃烧的房梁,房梁飞落下来,不偏不倚,正好击在袁剑雄脸上,他顿时感到脸部钻心地疼痛,两眼一黑,无数金星在黑暗中飞舞,身子像腾空似的,轻飘飘地飘过来,飘过去。也不知飘了多久,似乎躺在云上,又似乎躺在草地上,渐渐,头开始剧烈地痛起来,整张脸上盖着什么东西,不,是什么把脸和头捆绑起来,他想睁开眼看看,但眼睁不开,只觉得漆黑一片,一点光感也没有,他想抬起手去揭掉盖在脸上的东西,手又抬不动,他用力挣扎着,这时一个温柔而痛苦的声音说:“别动,别动。”接着是低低的啜泣。
他脑里闪了一下:谁?谁在说话?这不是舒中的声音么?
她为什么要哭?他想动一动身躯,但动不了,发觉自己不是躺在云层里,也不是躺在草坪上,而是躺在一个柔软的怀抱里,被一双手臂抱着,头似乎枕在一个人的肩上,肩也是软软的,随着呼吸,飘来一阵发香。他一惊,挣扎着要离开那温柔的怀抱,但那双抱着她的手臂,更加用力,又是那温柔而痛苦的声音在说:“别动,别动。”
是舒中!他意识清楚了,挣扎说:“放开我,小舒。”
舒中执拗地说:“不!”
“他终于苏醒过来了!”周围发出一阵欣慰的叹息声。
啊,不仅舒中抱着他,征粮队的同志们还围着他。发生什么事了?他忙忙问:“我在哪里?”
高泽群答话:“在我们这边的碉楼里。”
袁剑雄吃惊地问:“怎么,我们那边的碉楼被炸掉了?”
高泽群说:“基本上不存在了,院墙也炸了个大缺口。”
袁剑雄问:“这边的碉楼呢?”
高泽群说:“第三层被削去了。还剩下一、二层。不知他们为什么没继续再打炮,也许炮弹打光了。”
袁剑雄问:“匪徒没有进攻?”
高泽群说:“进攻了又被我们打下去了。”
袁剑雄挣脱出手来,要拉掉蒙着眼的绷带,舒中又一次用力拉住他的手,哭泣着说:“不能拉。”
高泽群也上来拉着他的手说:“你眼睛被烧伤了,拉开也看不见哦。”
袁剑雄气恼地捶了捶自己的胸 “嗨,倒霉,这种时候,没有眼睛怎么行。”他听到了周围一片伤感的叹息声,猛然觉得自己的情绪不对,忙克制住自己,伸出手在面前晃动着,像要抓什么
高泽群理解了他的意思,忙伸出手去。袁剑雄抓住他的手,用力握着:“老高,匪徒不会就此罢休的,就算六○炮的炮弹打完了,还会使出更狠毒的招数。我们大家一定要有思想准备,做最最困难的打算。我看这剩下的半个碉楼也不一定保得住,立刻组织人挖地堡,一定要坚守住这座大院,死死拖住敌人,直到大部队打来。”
高泽群用力反握着他的手说:“老袁,你想的和我们想的一样。地堡已经组织人在挖……”
突然,在射击孔监视敌人的征粮队员呼叫起来:“匪徒又出动了。”
高泽群和众征粮队员立即奔到碉楼的射击孔。袁剑雄也要支起身到射击孔去,舒中紧抱着他不让他起身。
袁剑雄哀求着说:“小舒,你让我去吧。”
舒中心痛地说:“你去了也看不见。”
袁剑雄说:“看不见我还听得见,我是个指挥员,怎么能在二线。老高,你也说句话呀。”无可奈何,他只得搬兵了。
高泽群叹了口气,说:“小舒,你把他扶过来吧。”
舒中只好把袁剑雄扶到射击孔前。
一站到射击位置,袁剑雄立即精神来了,仿佛伤痛也大大减轻,他摸了摸射击孔,向外望了望,对他来说,碉楼外仍然一片漆黑。他不由得问:“天黑了?”
舒中痛苦地摇摇头:“现在才是中午哩。”袁剑雄不由得沮丧地叹了口气,问:“匪徒出动了多少人?”
舒中往射击孔探望了下:“至少有好几百人。”
袁剑雄又问:“都是些什么人?”
舒中说:“有拿刀的,有拿枪的。”
袁剑雄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些家伙不放枪?按常规,他们应该先射击后冲锋呀”
舒中也疑惑地说:“是呀,这次有点不正常。’她又注意地往外看,边看边说:“有一个坐背架的。”
袁剑雄自语地说:“坐背架?”他精神为之一振,提高声音问,“老高,看看那个坐背架的是不是罗章华。”出发前,侦察部门曾把罗章华的照片给他们看过。
高泽群细望了望说:“是他。这家伙亲自督战了。”
袁剑雄变得有几分振奋地说:“怪不得刚才的炮火那么猛,原来这家伙窜回到龙滚沟了。这说明他在黄石村吃了亏,站不住脚……”
“啊呀”舒中突然惊讶了一声。
袁剑雄惊诧地问:“怎么啦,小舒!”
舒中声音颤抖地说:“张大勇,张大勇……”
袁剑雄浑身抖了一下:“张大勇怎么了?”
舒中带着哭腔地说:“张大勇被他们抓着了,现正被押着向我们走来。”
“什么!”袁剑雄的心像被谁猛捏了 一把。
大院的缓坡上,数百匪徒分成三个横队站着,第一排端着冲锋枪、步枪,第二排是大刀队,第三排扛着机枪、六○炮。看来,今天的阵势有所改变,摆出一副决战的架式。
在匪徒队伍的前面,十数个匪徒押着一个赤裸着上身被五花大绑的汉子,无情的冰雪,冻得他的肌肤发紫。罗章华从背架上下来,站在汉子面前,厉声地说:“喊话,叫院子里的共军投降。说他们在黄石村的共军全被我消灭了。”
汉子正是张大勇。他送信刚到黄石村,就被罗章华手下抓住了。此刻,他紧闭着嘴狠咬着牙,一言不发。
征粮队员们心都提悬起来了,人人铁青着脸紧握着枪。
缓坡上,罗章华暴跳了:“你喊不喊?”
张大勇仍然紧咬牙关。
罗章华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