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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
现在的人最愿意向记者反映问题了。”
舒中心存感激地说:“好好。”高泽群能这样为她去龙滚沟费心思,可见人家是坦然的,诚心诚意让她看看今日真实的龙滚沟。
三菱越野车开动了,舒中没有坐到后排的沙发坐上,而是在前排与张桂香并排坐着。张桂香的开车技术极好,快速而平稳,遇着路上有坑洼之处,她很巧妙地减速,车子越过坑洼时不给人留下一点震动感。舒中为官多年,坐过各种各样的车,驾驶员都是高手,但能与张桂香相比的,实在鲜见。
通向龙滚沟的公路不算宽,但路面平整,铺洒着渣油,沿着山间小溪,弯弯曲曲直伸向大山深处。汽车驶出风川城驰过东门大桥,舒中的心跳不禁加快了,毕竟她在这里曾度过一生中最为艰险,最为激烈的时刻;毕竟这里埋着生死与共的十几位战友的尸骨,还有她朝朝暮暮刻骨铭心思念的袁剑雄。
她的人生之路是从这里迈出的,现在她回来了,这牵动人心的龙滚沟啊,现在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今后,她作为本地区的最高官员,又能给它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莽莽苍苍的群山迎面扑来,又快速退去,浓重的雾在车轮下绕动,三菱越野车像腾云架雾似地绕着一重又一重的山渐次升高。舒中的思绪,也像这车,这雾,在腾越,在攀升,一会是几十年前她在崎岖山路上的艰难行军;一会儿又是飞驰在如带似的公路上的车,兴奋么?沉重么?她说不清楚,在未见到龙滚沟现今的真面目前,她无法把自己从那种复杂的心境中解脱出来,直到汽车驶出了相当一段路程,进入群山的怀抱中,她才回复平静,放眼扫视了下周围的山,看看蜿蜒盘旋的公路,又瞥了瞥全神贯注驾车的张桂香,发出了自坐上车以来,第一句问话:“这条公路是多久修成的?”
张桂香说:“正式通车有五年了。”
舒中问:“是地区投资?”
张桂香说:“民办公助。为了这条路,我们龙滚沟村出了两千万。”
舒中惊讶地说:“两千万,你们一个村?”
张桂香说:“对,当时我们的酒厂已大批量生产了,电站也并网发电,村里的经济也有了相当的积攒。不过,当时我们可是倾其所有了。”
舒中说:“这可是个大胆的投入,谁出的主意?”
张桂香说:“当然是卫民叔叔,当时村委会中也有人不同意,可卫民叔叔说服了大家。是么,要得富先修路。我们龙滚沟那样偏僻,过去连骡马都不能进出,没有公路怎么能发展,生产出再好的东西,运不出来也就一钱不值。”
这一点,舒中是有深切体会的。
张桂香继续说:“现在看来,这个决策可是太明智了。有了这条路,我们才有这几年的大发展。”
舒中问:“你们有些什么发展?”
谈到龙滚沟的发展张桂香显得兴奋异常,如数家珍地说:
“首先我们的 ‘龙翔大曲’酒进入了全国名酒行列,由原来的年产几百吨发展到年产几千吨,就这一项,我们每年就增加几千万元的收入。随着酒厂的扩大,为充分利用酿酒留下的酒糟,我们又建立了万头养猪场,这不但解决了农业用肥问题,还因此又建立了肉食品加工厂和皮革厂。舒阿姨,龙滚沟你是去过的,知道那里的地形特征。我们根据具体条件,实施了五层开发计划。”
舒中觉得新鲜,不禁问:“什么叫五层开发计划?”
张桂香说:“最低层就是龙滚沟,沟里水流急落差大,我们建起了三个三万千瓦的中型水电站,这不但解决自己工厂用电,剩余的电还输进城里,每年仅电费就有上千万元的收入。
水电站建成,当然就会出现三个不小的湖,用它养鱼,并建起了鱼场,一年能产几万斤鲜鱼;第二层是我们村最好的土地,用于农业生产,搞精耕细作,高产稳产,除解决口粮,上交公粮外,主要用于酒厂的原料。第三层是坡地,我们发展畜牧业,以饲养牛羊为主,同时,工厂、居住区,也建在这一层。第四层山峦地带,主要种植水果,并在此还办了个水果罐头厂。最后一层就是大山森林地带了,我们用以植树造林,由于山上的野生植物非常丰富,特别有一种雪芽菜,据省城药学专家研究,它含多种氨基酸,有极好的抗癌保健作用,我们准备建立一个饮料厂,目前市场上天然食品销路很好,雪芽菜饮料开发出来,将会是前途无量的。”她眼里放射出振奋的光芒,看得出她对龙滚沟充满着深情,充满着希望,对村里所做一切,信心百倍。
舒中被她的述说震动了,简直是一首畅想曲,一幅美丽的画,这种理想不正是当年她们刚参加革命时,向往着的社会主义蓝图么,她们正是怀着这样理想,奔赴征粮前线的。即使他们被包围在罗章华大院里,袁剑雄身负重伤、张大勇壮烈牺牲的时候,他们还发誓:不要忘记龙滚沟,今后一定要把龙滚沟建设好。当时所说的建设好,也没有想到有张桂香刚才所说的这般繁荣景象啊。不过,由于她说得太过分好了,不能不让人生疑,几十年来,在共和国大地刮过的浮夸风,曾经给国家给人民带来过深重的灾难,也留下喜好吹嘘的遗毒,在一些人中,特别是一些干部的头脑中发霉,直到三中全会前后还刮起了一阵洋跃进的风。于是她不禁问:“你刚才说的五层开发计划,是设想,还是已经实现了?”
张桂香说:“除了发展天然饮料这一项外,其他的,我们全部实现了,而天然饮料这个项目,准备工作我们也做得差不多了,包括厂房,易拉罐材料,现在只等省医学院把雪芽菜的有效成分做出鉴定、拿出准确数据就可以投产。”她脸上呈现出一种成功者的幸福。
舒中被她的情绪感染了,心里止不住一阵激动,尽管眼下还未亲见龙滚沟,但张桂香所勾勒出的图景已深深吸引了她,龙滚沟不但山变水变,人也变了,眼前这个张桂香就是一个土生土长的龙滚沟人,还是陈扬和她亲手救活的那个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可现在已经成了一个事业型的女干部,一个有理想有抱负有知识的企业家。她不禁问:“你上过什么学校?”她觉得她这样询问已超出了闲聊,似乎有一种市委书记对人材的考查。
张桂香说:“我在风川念完中学后,去省城大学念完了经济管理专业,以后又攻读了硕士研究生。”
舒中为之一震:“啊,你还是个经济学硕士!”
张桂香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能有今天,应该感谢卫民叔叔。”
舒中不自主地重复了她的话:“感谢卫民?”
张桂香一脸真诚地说:“我完全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上小学中学的时候,我成绩很不好,卫民叔叔天天给我补课……”
舒中惊讶地说:“他还能给你补课。”
张桂香说:“他当然能呀,舒阿姨,你可别小看我们的卫民叔叔,他不但能给我补小学中学的课,大学的课程他也能补,什么微积分、化学、物理、力学他都懂。”
这太出舒中的意料了,不禁脱口而出:“他不是你的表叔么?”
张桂香猛地愣了一下,但很快回答说:“他是我的表叔呀。
也不能说我的表叔就没有文化。”
舒中想想,觉得这个回答也无啥可疑的,高泽群并没有说过田冬花的表兄是什么文化程度。
提到卫民,张桂香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她神情变得有些激动了:“卫民叔叔对我太好了,对我们龙滚沟更是呕心沥血。
可以这样说,如果没有卫民叔叔,就没有我的今天,更没有龙滚沟的今天。在我读书那阵子,他不仅辅导我的学习,还常常鼓励我,鞭策我。在我上完中学后,他全力保送我上大学。舒阿姨,你是风川人,了解我们老山区的人,由于交通不便,信息闭塞,学习科学文化是非常愚笨的。在我整个求学过程中,遇到的困难实在不少,有时我学不进,想打退堂鼓了,这个时候卫民叔叔总是陪着我学,对我的畏难进行严厉的批评,他甚至骂我:太没出息了,还说:‘你以为叫你学习是为了你个人?这是为了龙滚沟,为了龙滚沟的众乡亲父老,也为了你牺牲的父亲。’大学毕业后,我实在不想考研究生了,女孩子,年纪大了,我想成家,为这,卫民叔叔气得吐了血……”她声音哽塞了,眼圈有点发红。
舒中再次被她的情绪感染,不禁说:“你很感激卫民叔叔。”
张桂香说:“不仅感激,是很崇拜。”
“崇拜?!”
张桂香肯定地说:“对!崇拜。舒阿姨,你刚回风川来,对卫民叔叔完全不了解,只见过他一面,而且还是在检察院的传讯室。”
舒中听着这句话有点不自然了。
张桂香并没有旁敲侧击的意思,她是在坦陈自己的感受:
“我真的崇拜他。我是共和国的同龄人,也许我的见识还很窄很窄,但在我四十来年的人生经历中,他是我遇到的最好最好的一个人,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虽然他是个农民,但我对他的敬重,超过了对市委高书记的敬重。他心里只有大家,从来就没有自己,他不但有学识,而且头脑特别清醒,别看他是个瞎子,可对党的政策的理解,对事物发展的判断,总是高人一筹。不客气地讲,连高书记都不及他。好多事他都比别人看得远。他从不唯上!总是脚踏实地地思考问题。当然他这样做,在共和国政治运动频繁的过去,他没少吃苦头,即令改革开放的今天,他几乎也是在骂声中度过的。”说着,看了舒中一眼,这次是有意识地表达自己的不满了,也许是太激动了,她忘了高泽群的告诫,舒中问什么你答什么,不能有自己的观点。
舒中这次倒是显得很坦然:“我知道,你们对卫民被传讯有意见。”
张桂香嘴唇动了动,但没有吐出声音来。少顷,才说:“其实传讯也不怕,真金不怕火炼,无非受一点点委屈。卫民叔叔自到龙滚沟来,受的委屈甚至磨难还少么?可他就是痴心不改,或者叫死不悔改。但事情发展到以后,都证明他是清白的,他坚持的是正确的。舒阿姨,刚才我说的我们龙滚沟五层开发计划就是卫民叔叔想出来。”
三菱车在静静地向前驶着,车轮擦着地面沙沙发响,风呼呼叫着从车窗两旁闪过。
许久许久,张桂香又才说:“我真佩服卫民叔叔那种百折不挠的精神,所以我非常崇拜他。过去是政治上的折磨,改革开放后又是经济上的挤压;过去说他是农村复辟资本主义的典型,现在又说他是暴发户,搞农村包围城市。可他就是不屈服,不管你怎么说,也不管他怎么说,就是铁了心要使龙滚沟走上富裕之路。不管别人给他造什么谣,制造什么事端,他都不予理会,只一门心思的想着龙滚沟的发展。当我们龙滚沟的五层发展计划基本实现后,随着经济实力的增长,生产的扩大,他又开始了向城市发展,他说农村要和大市场联合。”
舒中感兴趣地问:“他怎么联合?”
张桂香说:“首先,他想到收购市里的玻璃厂、纸箱厂、印刷厂。这也是根据我们龙滚沟的生产发展需要。我们的酒厂、果品罐头厂、食品厂,还有即将建立的天然山珍饮料厂,需要大量的酒瓶、罐头瓶、印刷品、包装纸箱,以往我们都是到外地去订购,不但供货不及时,价格也高,而市里这几个厂,由于设备落后,产品销不掉,生产不景气,濒于倒闭,卫民叔叔就想把这几个厂买过来,再投入资金,增加设备。这样既救活了这几个厂,又使我们的生产配套,解决了我们发展生产的诸多后勤问题。”
舒中不禁点头:“这个想法好呀。”
张桂香却满脸苦涩地说:“可这样做又说我们是蛇吞象,集体企业要兼并国营企业,是农村包围城市。”舒中止不住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邓小平同志不是讲过,发展才是硬道理吗?要说农村包围城市有什么不好?风川本来就是个以农业为主的地区,本来就处在农村包围之中,再说中国革命就是以农村包围城市取得了胜利,如果农村都发展起来了,风川的经济建设也就会大跨步前进了。”
张桂香兴奋地说:“舒阿姨,你也这样认为?”
舒中说:“不是我个人这样认为,是党的方针,是我们共和国发展的规律。”
张桂香说:“卫民叔叔也是这样说的。可是,这件事本来高书记在任时,已经基本定下来了,他一病休就被停下了,还说这是搞资本主义。唉,我们农村人办事为什么这样难,每走一步,总是有人说三道四。似乎,我们比别人低一等,不就是我们没端公家的饭碗。就说我们在城里修的那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