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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绕过床头,埋怨我爸:“去洗手,别把儿子吓坏了。”
她用一双带着肥皂清香的手将我挽在怀里,转过头,将一缕头发放到我的手里。我紧紧抓住她的头发不松手,我就笑了。我听见母亲在夸我乖,长安真是乖。她在我脸颊边浅浅啄了一口:“现在,宝贝,去爸爸那里。”
说完,她把我交给了刚刚擦干手的男人。瞬间,我被一片宽阔的胸膛和粗糙的大手所淹没。我条件反射似的吸了吸鼻子,一股汗味直勾勾钻了进来,我用手揉着迷茫的双眼,看到窗外一片月光。还有一只白蝴蝶。
《蝴蝶飞过苏醒期》第一部分蝴蝶粉(一)
林枫阳给我发短信:提前回来几天吧,我们得好好聚聚。这个英俊的败类在短信里说:我快爽死了,杜若天天和我在一起,羡慕吧?我“嗯”了一声,忽然想起了赵染。那个喜欢穿绿袜子的女生,现在在做什么呢?心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我站在门口看江南的小城,越看越烦。
所以我提前一个星期买了车票,返京。
见到杜若的那天上午下了一场通透的大雪,这是开春以后的第一场雪。天空的乌云密成一团,它们翻滚着,在一起交织错结,我站在北京站月台上仰望它们,看到许多细细的白色小花瓣从很遥远的天空深处,从那些灰而阴郁的云中飘落下来,它们被风掌握着方向,呜呜地号叫。我张开嘴巴,忍受着刺骨的风,试图用舌头接住它们中的一部分,我很想尝尝云的味道。
舌头刚伸出嘴巴我就感到肩膀上挨了重重一下,等了半天了吧,林枫阳给了我一个熊抱。一个冬天没见,这小子又长高了,足足比我高了半个头。他抖着肩膀,像一棵临风的玉树,问我:“冷不冷?”
那个时候我就见到了杜若,她就站在旁边联想电脑的广告牌下面,她的名字在我心里早就有了印记,以至于我当时迟疑了一下,竟没注意她伸过来的手。她说:“你好,白长安。”
确实,她和林枫阳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她的手好冷,我回忆着照片上杜若的样子,心里不断涌起疑问,她有这么美吗?那双很黑很深的眼睛,里面盛满了凄迷的光,她穿着灰色大衣和黑色毛裙,一双棕色鹿皮靴子前沾着一点未融化的积雪。
中午时分雪就停了,天空渐渐明朗起来,有细长的阳光透过云层射到地面,它们圣洁而柔媚,划破了整个城市的脸。在张家义的家,我们开始准备一顿丰盛的午餐。林枫阳和张家义到楼下的小卖部去买啤酒。偌大的屋子里多了几行湿脚印和一些清冷的空气,杜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两只手不太自然的放在膝盖上,两只眼睛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我在厨房将一大瓶百事可乐,一点点倒在几只雕着菊花的马克杯里。我小心地倒着,还是有一些褐色液体溅出了杯子,落在地面的白色瓷砖上。门铃响了,林枫阳他们在外面气喘吁吁地叫:“开门!开门!”杜若像一阵风从客厅跑到门口,用最快的速度把门打开。
这顿饭吃得既开心又放肆,他们高声谈论着学校和同学,谈论这个人如何,那个人又如何,大口地喝着啤酒。杜若下厨做了一桌子的菜,看到她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我就想,如果我有这样的一个女朋友,我会不会很开心?这是我的感受,我没来得及问张家义的感受,他就已经醉了。若是平常,他根本不会这么快的醉。他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杜若也喝了一点酒,白净的皮肤上映上了浅浅的红晕,她给林枫阳夹菜的时候总是把小拇指翘起来,与手掌形成45度的锐角,像是一朵兰花。林枫阳在趁杜若上洗手间的时候从桌子对面晃晃悠悠地绕过来,坐在我旁边说:“你先扶家义去休息,我和杜若进屋呆一会儿。”
我搀扶着张家义走进书房。
然后我就听到杜若害羞的呵斥声和林枫阳喉咙里发出的混淆不清的声音,伴随着桌椅互相碰撞的刺耳响动,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就像一场局部战争。我低头看了看仰卧在摇椅上的张家义,他垂着脑袋,眼睛眯成一条缝,张开嘴巴,吐了,吐得一塌糊涂。
他这一吐,弄得我也头晕起来。张家义几分钟后就睡着了,呼噜声震撼天地。我用扫把和拖把将他的呕吐物一点点收集起来,拿去洗手间倒掉。路过张家义的房间时,我轻轻推了推门,推不动,想必是林枫阳从里面反锁上了。
在洗手间刷洗干净,我又来到了房间门前,把耳朵贴在房门上,听见里面有嘈杂的摇滚音乐。
我的血就涌上了脑袋,我十分渴望看到林枫阳在房间里和杜若在做什么。抬头,我看到门棂上的玻璃窗,不禁在心里大喊了一声,腿不知道什么原因开始抖了起来。我绕过桌子,从冰箱旁边搬来那把有四条长腿的红木椅子,轻轻把它放到门前,站了上去。
我看到了一扇透明的玻璃,我又听见阳台上有蝴蝶在叫,它们叫我的名字。两只兽一样的年轻身体出现在床上,他们的衣服凌乱散布在地板上,杜若的黑色内裤懒懒地挂在了我的床头。林枫阳趴在杜若的身体上,嘴巴紧紧贴在她的胸膛上,用力地吮吸,一只手漫无目的地在杜若的身体上游走。杜若紧紧闭着双眼,流露出快乐和痛苦并存的神情。
我得承认,我的身体被火点燃了。
林枫阳和杜若的身体重合了,他们互相弥补了身体上的缺陷。
我的眼睛红了,身体的某个部分快速肿胀,我再也忍不住,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在洗手间里,我用我的双手上下揉搓让自己爆炸,世界没有了,而我在毁灭中得到万分快乐。
晚上在宿舍里我又想起杜若那张痛苦并快乐的脸,我发现了外套上有一根头发,很长,应该是她的。于是我攥着这根细长的头发,想象着他们欲仙欲死的摸样,又让自己爆炸了一次。手中淌着湿漉漉的粘稠液体,我不禁对杜若有了强烈的亲近感,仿佛和她在一起躺在床上的不是林枫阳,而是我。
这种感觉真是美妙。
王涔涔搞不懂我为什么喜欢发呆,新学期开始后,她问了我不下十次这个问题,还说:“上学期我是不好意思问,现在又老了一岁,脸皮又厚了一层,终于可以问了,白长安同学,你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啊?”我有些烦躁,合上书本,转过身去。王涔涔还想说什么,教室的门忽然开了,一道明亮的阳光漏了进来。
全班九个女生没一个吱声的,王涔涔也被那道阳光晃晕了眼。我知道,除了柯艾另外八个女生全晕了,晕菜了,因为当时柯艾正趴在桌子上打盹,她当然不会看到康吉拉。辅导员带着那个叫康吉拉的男生站在讲台前时,女生们的眼睛都直了,男生纷纷回过头来看林枫阳,那意思就是,小样儿,来了个踢场的吧?
那时我看了林枫阳一眼,我发现林枫阳也在看我,我就明白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在城市里绝对不可能有这样英俊野性的男孩子出现。他的脸廓,似乎是为诠释刚毅这个词而专门派生的。他有一双褐色的深邃眼睛,睫毛很长,鼻梁高高悬起,肩宽体阔,俊美如古希腊神话里的英雄。康吉拉微笑地站在讲台前,像一位将军在视察他的部队。最吸引人眼球的是他那一头棕色的卷曲长发,像常春藤一样卷曲的长发披到肩膀。我听到王涔涔嘴里发出的声音,好帅啊。真的,康吉拉的英俊是那种自然野性充满阳刚的美。
辅导员把他介绍给我们,新同学叫康吉拉,藏族人,从四川插班过来,他有什么困难,大家要多多帮助他。女生们窃窃私语时康吉拉坐在了柯艾的旁边上,柯艾揉揉眼睛,又倒在桌子上。
张家义从前面回过头来,用手捂着嘴巴偷偷地笑,一双三角眼冲着林枫阳眨了又眨。他的幸灾乐祸的样子令林枫阳更加郁闷,林枫阳狠狠瞪了一眼,随即低下头翻开书本,左手摸着后脑上的头发,小声叹了一口气。
王涔涔用胳膊轻轻碰碰我的手,“林枫阳怎么了?”
我摇摇头,我觉得心里的一些小洞被逐渐填满了。
《蝴蝶飞过苏醒期》第一部分蝴蝶粉(二)
当天晚上,康吉拉拿着一大堆行李搬进了407宿舍。
几个星期过去了,康吉拉也与我们融合得非常顺当,他说着有些生硬的汉语,用沉默的微笑向每个人打招呼。每天早晨他总是第一个醒来,给宿舍的水瓶打满开水。林枫阳说:“装什么啊,乡巴佬而已。”
这明显是一山不容二虎的事,康吉拉的出现,让学校女生又有了新的偶像。一天下午,我在楼上就听到何大班长在楼下的喊声。我没走步,明明是他推我!我走下楼,穿梭在看篮球比赛的人群中。
这是一幅何等令人激动的画面啊。三个篮球队员在争抢一个快要滚出界的篮球,其中一个队员奋力跳起,用腹部和手臂的力量将篮球捞回界内,打在对方队员的身上,又弹到己方队员的手中。那个队员的手真大,单手抓住篮球,使篮球像一颗子弹飞到篮下。接住篮球的队员略一侧身,闪过一名防守队员的封盖,场下的人们不断地呼喊着各式各样的口号,哄笑声、谩骂声和女生的尖叫混成一片。各种手臂挥舞起来了,胖的瘦的白的黑的,在每个人的头顶上招摇不停,拍手掌的声音分成一块一块,杂乱而整齐。
篮球场上到处是汗水的芬芳味道,篮下的持球队员就要起跳了。他背后的1号在起跳的瞬间被春天的风鼓动成翅膀的形状,他高高的跳起来了,他身后的强壮对手也高高跳起,伸出手试图用背后犯规来阻止他的进攻。人们的眼睛发直了,有人高喊,有人沉默,还有的女生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球场上的声音瞬间变得很小很小,所有人把呼吸停止在一秒种内,他们的目光都是一致的,齐刷刷向1号看去,看他的下场如何,想象着听到他将要摔在水泥地面的声音,甚至在场内的一位姓赵的校医的右手已经伸进了医药箱,眼睛还是盯着1号队员。1号队员坚定不移地将篮球举了起来,他的后背已经在对手的一只黑手的撕扯下露出结实的臂膀了。
可他还在上升,手臂越来越高。
一声近似响雷的声音突然在球场上爆开了。这是一声很沉闷的雷声,可它的后面声音却拖得像春天的雨水一样细长。篮球架的震荡声、篮筐的抖动声、篮球的落地声颤颤悠悠聚成了一池春水。我看到何大班长在后场倒退的时候摔倒了,他摔倒的时候颈部还保持着僵直的姿势,目光依旧向前面的篮筐看去,整个身体仿佛分成了两个部分,下部分是属于地面的,属于他自己的,而胸部以上的部分却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牢牢锁定了前方的1号。
1号的身体还吊在篮筐上,像一只矫健的豹子,两边肩膀上的肌肉高高耸起,拱成小山的形状。他的棕色卷曲长发的发尖恰好披到那两座小山上,微微颤抖着,汗水从发根上不停漏出,落到小山上,像是刚刚浮出水面的鲸背。试图封盖的队员软软地躺在了他的脚下。
1号康吉拉扣篮了。
这个扣篮令全场从刚才寂静的冰点一下子上升到沸腾的燃点。同学们的情绪被烧着了,大家大喊着,尖叫着,欢呼着。何大班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下手中的背心,光着膀子跑到康吉拉面前,将这个藏族英雄抱了起来。何大班长抱着康吉拉转了几圈,然后拉着他开始绕着操场飞奔,一边跑一边喊,手中不停晃动着湿漉漉的背心。
王涔涔和柯艾站在另一端的篮球架下面。穿着黑色长裙的王涔涔不停地跳着,用力鼓掌,脸上一水的春光灿烂;而穿着长裤的柯艾只是笑,双手插在胸前,动也不动。
林枫阳出现的时候总带着一身古龙水的香味:“傻逼,不出风头会死啊。”他扶着我的肩膀,狠狠骂了一句,何大班长和康吉拉巡游过我们面前。何大班长挥舞着手中的背心,仿佛是一面旗帜。林枫阳鼻子里哼了一声,把脸转过去,朝着柯艾站立的方向不动了。而真正的英雄康吉拉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脑袋,满脸通红地任由何大班长带他游走,一头棕色的长发湿漉漉的披在了肩膀上。“他真帅死了。”附近有穿着吊带的女生这样说。这时林枫阳又叹了口气,说:“走吧,我请你喝可乐,叫上张家义。”
每个时代都需要自己的英雄。我想起某个军事家说过的这句名言。
我是在看苏童的《刺青时代》时接到那个电话的。今天的阳光明媚无比,树梢上已有一些嫩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