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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我回去告诉马泰。”小棒头走后,她独自倚窗沉思,望着那寂静而深幽的后山。
她的思绪跳脱。从来不曾在夜里去过后山,不知可有山精鬼怪现形!不可能,假使有的话,大哥不会不告诉我。可是,那道银光又作可解释?
卫紫衣踏进室内,所看见的便是这一幕:皑洁凄浦的月光,照射在她晶莹如玉的额头,渗着花香的夜雾,滋润着她柔美的秀发。
“宝宝!”
她灿着一张笑脸,回头看他。
“大哥今晚回来得早。”
“有一件喜事急着告诉你。”
他的表情,显示他周身流动着小小的快光,烦恼被驱散,身轻无拘束。
“我知道,是战平要回乡主持弟妹的婚事吧!”
“谁告诉你的?不过,我所指的喜事并非这一件。”
“不是吗?那又是什么?”
卫紫衣始终面带微笑,说道:“战平的弟妹要成亲,又不是战平要成亲,于你我有何干?顶多送些贺礼便是。”
哦,这是不是表示要说服跑这一趟远路不太容易?
“原来那是不相干的事。”秦宝宝若无其事的说:“大哥口中的喜事指的又是什么?千万别是新衣、首饰,或找到千载难逢的灵药,那一点都不喜。”
“看你刁钻的!”他悠然道:“你不是想要一匹通体雪白的白马吗?我派人找寻许久,终于有消息传来说找到,而且是千里马的后代,出生不到一年,正宜驾驭。过几天,白马会由专人送来,这不算是一件喜事吗?”
“算、算,是天大的喜事呢!等我见到它,若如想象出中的一身雪毛,我要为它取名‘雪狮子’”她的声音轻柔如晚风:“大哥,我们好久没有出去散心,不如趁战平家有喜事,咱们和他一道返乡如何?这一来,让贪玩的我小小满足一下,二来对大哥而言,也算施恩于属下,一举两得。”
卫紫衣犹疑了一会儿,平静地说:“我倒没想到过去凑那种热闹,况且,战平已告了假,后天便要启程,你的‘雪狮子’又还没抵达。”
“这有何难?我喜欢和大哥共骑黑仔。”
“既然如此,你要白马何用?”
“我也想拥有自己的马嘛!大哥的是黑马,更需要有白马来匹配。”宝宝畅然而笑,神情愉悦,别具媚妖之色。“也对,大哥过分宠溺我,每回我身子不适,就问我想要什么,不想些难以得到的东酉来为难你,你始终不能安心似的。”
“呵,”卫紫衣用手捏秦宝宝的下巴,失笑道:
“你这得了便宜又卖乖的小东西,看来不教你大大的失望一次,委实对不起我自己,也罢,我决定--”“去战平家走一趟!”她接得顺口,笑得调皮。“不过,罚我坐马车,不许骑马,是也不是?”
卫紫衣笑了,把她拥进怀里,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里洋溢着宠爱:“我真是败给你了!”
第二章
薄暮里,夕阳酒色红,映照宝宝身上的新衫,是雨中蔷薇的颜色。
夏日的阳光是够泼辣的,当夕阳西下,凉风袭袭,无疑地比什么都醉人,把蝉声都笑醒了,不知是否在歌诵缠绵的情诗?
蝉生蝉灭,已歌唱了千年万年,仍然意犹未尽。它们偏爱在白昼里引声嗽啸,歌声嘹亮,像厌世的壮士;烈日初歇时,却又像小儿女,凋碉地低诉生命的短暂,此时它们的鸣声最悦耳,抚慰如断线风筝的异乡人。而乌鸦栖息在一棵老树上,宛似开了一朵黑花。黄昏将逝,一颗早出的大星星高悬在西边的天上,晶莹的、孤傲的,却又很婉约,很诗意,美得像情人的眼睛。
怪不得,古人要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魁首,夫人。”战平遥指前方。“就快到了,姓庄的东弄村是八姓庄中最大的,也是第一个抵达的村子。”
“姓战的很少见,也算八大姓中的一姓?”宝宝没事找事,傻嘻嘻的反问:
“那么,姓秦的理该是八姓中的第一大姓啰?”
战平哭笑不得,答道:“先前来开垦家园的有八姓人家,所以八姓庄,到如今少说二、三十姓,姓战的只有敝宅一户。”
“你没回答我,姓秦的呢?”
“大约两三户。”卫紫衣笑着插进来说:“你别为难战平吧!姓秦、姓卫、姓席,在百家姓中都不算大姓。”
“至少不像姓战的那样。给黄鼠狼看鸡--愈看愈稀。”
卫紫衣哈哈大笑,收缰勒马,执着她的手说:“你到马车里和席嫂子作伴吧!”
此次随他们出来的除了一名马夫、两名侍女小营和小雏,另有席如秀和席大人,那时他们夫妻俩正在闹别扭,席夫人卷起包袱要回娘家,刚好被宝宝撞见,便邀她一道出来散散心,另由卫紫衣下令席如秀陪同。出门在外,日夜相处,再大的别扭也得消失的了。
三位领主夫人中,只有二领主张子丹的夫人紫玉竹是武林高手,大领主夫人和三领主夫人均是良家女子,里小脚的,骑不得马,加上卫紫衣也舍不得宝宝长途骑马,所以几乎她专用的大马又出动了。
“都快抵达目的地,坐在车里如何看得清八姓庄的风光?”
“又不是马上要走,总有你溜搭的。”
卫紫衣自先下马,再半扶半抱的使她下了地。他不了解八姓庄的风俗民情是开朗或闭塞,暂且不便宝宝拋头露面方为上策。
“好无聊!”无奈,她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就女扮男装。”
他在她耳边道:“我可不跟男人同睡一张床。”
她拿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瞪他,双颊霎红,几乎是躲进马车里去。幸而马车里昏暗,没人瞧见她发窘,只是六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因为她突然窜上马车的动作太快了点!宝宝不想人发问,掀窗教晚风直扑入面,化去嫣红。
这样一来,她忍不住想好好看一看东弄村的景致。
一路上,她由寡言的战平口中挖出不少有关八姓庄的点点滴滴。她一点也不是个咄咄逼人的当家夫人,她太能言善道了,她是那样善于鼓励旁人参与。她努力把别人的嘴敲开,却又笑得那样无害,使他人自动向她让步。
她对战平是很亲切,用着她的优势,她出身名门的特有观察力,捉住一点话柄便顺藤摘瓜,教惜言如金的战平弃械投降。其实,她并不像着些人把自己的舌头磨利得像一把锥子,无情地欲将别人灵魂深处的秘密刺穿!她是好新奇、爱玩的,对别人的隐私没兴趣,有兴趣干什么呢?
据战平形容,八姓庄扩展至今已有东弄村、西凤村、南侠村三个村,为何独缺北村?只因它北倚二座小山,对外没有门户。
当时她这么说:“光听这三村的村名,就知道东弄村最平凡。”
“可是却占地最广,最为繁华。”战平为故乡辩护。
不过,打听之下,却也证明宝宝所言不差。西凤村原本不叫西凤村;只称为西村。大约三十年前,当地一名富翁求荣华富贵,先后将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送进皇宫充当皇帝老爷的玩物,放出无数的金钱收买宫人,终于第二个女儿得到皇帝的注目,上了龙床,还生了龙子,那女儿也成了有封号的妃子,所生的龙子虽然只封了郡王,也算一地之主,这在皇家也没啥大不了,在平民百姓家却是四海欢腾的大喜事,那名富翁总算得偿所愿,在变卖家产准备到外孙的封地享福的当儿,硬是成天想到就笑、笑、笑,给笑死了!
不过,西村到底出过一位‘飞上枝作风凰’的皇妃,便自动将西村改成西凤村,以便在八姓庄中自抬一下身价。
宝宝又来挑眼儿:“那位郡王可曾照顾乡里?”
“不曾。”这回战平的回答痛快许多:“他对西凤村没有感情,而且自顾尚且不暇,因卷入太子名位争夺战,而被削去爵位,贬为平民。”
“村人晓得吗?”
“或许有些耳闻,但没人去认真,毕竟曾出了位皇亲。”
“自己无学问,莫把祖宗夸,失势的皇亲还不如百姓值钱。”
“得者风,便扯蓬,也是人之常情。不过,西凤村因此文风大盛,读书人家是三个村中最多的,舍妹也是许了当地一位叫汤秀实的秀才。而南侠村呢,就更富传奇性了。约莫七、八年前,南村曾发生三起强奸杀人案,官府一直无法破案,整个八姓庄均人心惶惶,尤其妇道人家,个个如惊弓之鸟,白天出闺必定结伴而行,天未黑即关门落户,可以说人人自危。后来出来一位姓宋的侠士,独自破解命案,揪出合谋的两名凶手,而他本人也在激战中殉亡。村人为了感谢宋侠士的义行,纪念他的恩德,将村名改为南侠村,并由村长收养了他的遗孤一位年仅九岁的女儿。那小姑娘长大后,由村长作主许配给舍弟为妻室。”
“她叫什么名字?”
“宋净瓶。”
“这名字取得真好,我喜欢。”宝宝抿一下嘴,嘀咕道:“怎么我爹不为我取个高雅些的名字?”叫宝宝,好象一辈子长不大似的。
而东弄村呢?相较于西风村的文风鼎盛,南侠村的田园色彩,东弄村无疑扮演着商家角色,有着最多的店铺,最上等的客栈,以及最繁荣的人口。
“果然我没猜错,东弄村是最平凡的。”
“是的。”战平无奈,谁教东弄村没发生过可歌可泣的故事,使他无话可说。
而今,他们就要踏进最平凡的东弄村。
夕阳沉下去了,昏色渐渐地深了。
骏马与马车在平静中缓缓地前进,店家门口开始上灯,人声开始沸腾。这是夜晚了,闻得到食物的香气了。
至于此地的村民呢?宝宝心想,他们与其它地方的人们都是一样的,没有太大的不同。商人嘛,都使你掏腰包;客人嘛,杀价省下一个子儿也是好的;农人嘛,想使在田里的血汗换得全家温饱,等来冬过年时有能力宰一头猪或一只羊;妇人嘛,只愿能从繁忙的家务中喘口气儿;少女嘛,忙着想未来夫婿的模样;小孩嘛,最懂得寻找快乐,动静皆好玩。
他们的生话不尽然是体面而无暇,却很真实地在活着。有比这点更形重要的吗?再也没有了。
“宝宝。”席夫人轻拍她肩膀,招呼道:“饿不饿?要不要吃些点心?”
宝宝收回视线,笑着对她摇摇头。
“我也不饿,”席大人叹道:“虽说是坐在马车里,比不得马上赶路,坐久了却了腰酸骨硬,胃口大失。”
“待会儿洗个澡也就好了。”宝宝是练武人,又常在外面走动,旅途疲乏的感受不如席夫人深。
在此说一个题外话,宝宝还未和卫紫衣成亲前,一直叫席夫人为“席妈妈”,而今她成了大当家夫人,再用旧称呼等于要卫紫衣也跟着矮一辈,席夫人说什么也不敢承受,可是,跟着卫紫叫她“席嫂子”也怪怪的,便改口叫她席夫人。不过,宝宝坚持他们仍叫她的名儿,只有在正式场合才叫她一声“宝夫人”或“当家夫人”。
“也许我现在才提是嫌晚了些,然则,战平家能腾出四个房间容纳我们这些人吗?”席夫人细想一会,猛然记起要问。“你也不了解战平的家世吗?”宝宝失笑了起来,略略提高了声音说:“若不是这次来到八姓,我也没想过要动间战平的家世,可见得此君平日是多么沉默寡言了。我听大哥约略说了大概,似乎他家境不错,父亲从前是做镖的,赚了不少,直到元配去世,才体悟到对妻儿的忽略太久了,从此金盆洗手,隐居到八姓庄,购置田产以养余生,后来经人介绍续娶了杜氏,又生下一女一儿,如此一来,只想老死斯乡了。”
席夫人是聪明人,自然了解有那样的家境,屋宇不会太小,腾出几个房间不是难处。战平的妹子战流虹先出嫁,隔三天,战小春迎娶宋净瓶,热闹是够热闹厂,但忙忙乱乱的情况也是可想而知的。
“怎么战老夫人没想到要为战平娶一房妻室吗?”宝宝声色不动地问道。
“也要他自己愿意娶啊!”
“就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宝宝用求教的眼色看着席夫人,“是一般‘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良家女子呢?还是出身同道的江湖女侠?”
“这可就难猜了。”
“找个机会直截了当的问他吧!”
于是,跃跃欲试的欣然笑意,从她嘴角流泻。
她玩过的花样太多了,就是没玩过当红娘的滋味。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多的是时间和战平穷蘑菇,非想法子磨出一个战平夫人不可。
抑郁寡言的战平,如何敌得过舌灿莲花又不按牌理出牌的秦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