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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莲英知道慈禧的心思,就传话出去叫沈云芝谨见。沈云芝被太监带着怯生生的进了宫。慈禧此刻却在南海边上斜躺着纳福呢,沈云芝近前忙跪下恭行大礼,心中是忐忑不安,不知这在万人之上的太后将如何评价自己的绣品,因此好生紧张,只敢垂头看着地面。
慈禧却不说绣品,温言道:“孩子,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长得什么模样。”沈云芝缓缓抬起了头。周围的太监宫女鸦雀无声,大气不出,木呆呆的看着。慈禧坐起了身子,又用手揉揉眼,探身前俯慢慢的细看。
眼前的沈云芝美丽不可方物,而仪态的娴婉、皮肤的白中透红、表情的柔和安详,哪一项都似乎好到了极致,让人怦然心动,生出爱之怜之的感觉。实际上沈云芝已经三十岁了,但江南之地山灵水秀,气候宜人,沈云芝又常在绣房,不受雨淋日晒,所以看起来仍如二十许的样子,她又醉心于刺绣,没有世俗的机心和烦忧,脸上就纯真之态与成熟之美并存,只把慈禧太后与一众宫女太监看得痴痴呆呆,又慕又叹,沈云芝被看得脸上一红,羞了起来,忙又低下了头。
李莲英就俯身扒在慈禧耳朵边说:“太后啊,你老人家的福份不是一点,是真正的福如东海啊,有这样的人来给你贺寿,你该开心吧?”
慈禧乐得合不拢嘴,用拐杖连连顿地,说:“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绣出这样的珍品!来人哪,给我赏——”李莲英忙小声问:“太后,赏什么?”慈禧本想说赏黄金一百两,话到了嘴边,又有些肉痛,就改口说:“笔墨纸砚侍候,我要赏这孩子两个字。”
李莲英笑道:“太后难得赏人书法,朝中大臣立了功,也没见你赏字,可见你老人家对这人与绣品的确是看中了。”
片刻工夫笔墨纸砚与矮桌镇纸就拿来了。慈禧提笔,扭着腰,歪着脖子,手倒一点不颤,巍巍的写了两个大字:“福”“寿”。墨迹稍干,李莲英就双手托起着两个大字,高声说:“沈云芝谢赏。”沈云芝忙叩头谢赏,恭恭敬敬接了两个大字。慈禧就说:“传我的话,以后沈云芝的绣品,统称沈绣。凡给外国国王、总统他们送礼,就用沈绣来送,让洋人也见识见识我中华大国的手艺。”
2。陈璧君
等募捐结束,汪精卫回到吴世荣的小院时,已经是下午时分了。夕阳斜挂在天,海风轻轻吹动。吴世荣家小院里的两棵面条树的叶子啪啦啦乱响。孙文还没有回来,汪精卫他们核对完募捐的数目,便坐在院中的树下,一边歇息,一边商量明天在华人大会堂举行的募捐活动。
忽然,门外有个人影闪了一下,汪、吴仔细看时,那人影又不见了。他们刚说不到几句话,那个人影又似乎在门外探头。
吴世荣站了起来,大声问:“什么人在门外?”说着向门口走去。
门口透出一个少女的脸来,接着她的全身都出现了,苗条而美丽。那个少女嬉皮笑脸地站在吴世荣的面前,问他:“演讲的那个人还在不在?”
吴世荣乐了,问她:“你是陈耕基的小姐,仰慕我们的汪先生,想来看他?”
那少女点点头,然后又迅速的板起脸,说:“不许多问,我找他当然有要事商量!哈,他就坐在院子里,好极了。”说着进门向汪精卫走了过来,笑嘻嘻说:“汪先生你好?”
汪精卫看那少女约有十六七岁的年龄,衣衫华美,身段允称,走路的姿势灵动自然,一派天真烂漫的样子,忙礼貌的站起身来,向她问好。这时吴世荣走来介绍说:“汪兄,她是本埠富商陈耕基的小姐陈璧君,是我们这儿有名的美女。”
那叫陈璧君的少女立刻回头瞪了吴世荣一眼,说:“不要多嘴,我自己难道不会介绍吗。我和汪先生要商量大事。”
吴世荣哈哈大笑,说:“你和汪先生商量吧,我这个人比较知趣,我就回避不听了。”说着把自己的椅子移往一旁,坐下来乐呵呵的看汪精卫。
汪精卫彬彬有礼的问:“小姐找汪某要商量什么大事?”
陈璧君说:“我要参加你们的革命党,跟着你们一起去搞革命。”
汪精卫微微笑了,说:“汪某很感谢你支持革命,但小姐你还小,过几年我们一定吸收你参加革命党。”
陈璧君大声说:“不行,我现在就要参加,迟一天也不行。”
汪精卫摇了摇头,很耐心的解释道:“陈小姐你还不了解革命党,革命很辛苦、也很危险。我们要东奔西跑搞募捐,还要跑各地联络同志,时机一到,我们还要真刀真枪的起义,不光是搞搞演讲就行了。”
陈璧君“哼”了一声说:“你以为我不了解你们的事啊?告诉你,孙先生到过我家多次,你们的那些事我都知道,真刀真枪有什么可怕的?我参加革命党的事,你不同意也得同意,我已经下了决心,从今天起就和你耗上了。”
汪精卫看着吴世荣苦笑,吴世荣做了个鬼脸。陈璧君回过头不满的问:“你们两个捣什么鬼,想糊弄我?”
汪精卫说:“陈小姐,你别固执了。我们过几天可能就要离开,你的父母不会同意你跟我们走的。”
陈璧君扭着脖子得意地说:“我定了的事,家里谁能挡住我!从今天起,你去日本我就跟你去日本,你去广州我就跟你去广州。哎,我还要问你哪,你给我注意听着。”
汪精卫忙说:“小姐还要问什么事?”
陈璧君说:“我看过有个叫马君武的人写的文章,说广州才女张竹君,十分美貌,气质又很高贵,她能不能比过我?”陈璧君说着站直身子,作出个高贵典雅的样子让汪精卫看。
汪精卫笑着摇头,说:“我还真的没有见过张竹君,但听别人说她确实非常美丽大方,也很能干。”
陈璧君说:“哼,咱们去日本时路过香港,随便到广州去,我要去和她比一比,我不信比不过她。”
汪精卫皱眉说:“什么时候我同意你去了,你满嘴咱们咱们的,我给你说,你要参加革命党也行,但你必须先给你父母说通,等他们同意了你再来找我们不迟。去找你的父母吧。”说着,汪精卫用眼睛看吴世荣,意思是问他这个办法妥不妥,吴世荣却不说话,一个劲儿嘿嘿直笑。
陈璧君怒道:“吴大哥你笑什么?”
吴世荣说:“你看上了革命党,还是看上了你汪大哥?我弄不明白,所以就笑。”
陈璧君气得连跺了几下脚,大声说:“我两个都看上了,怎么样?汪大哥今天的演讲多精彩,我把巴掌都拍红了,你能比上汪大哥吗?汪大哥是革命党里的英雄,他写在《民报》上的许多文章我都看过,我要跟着他去革命,被人杀了也不后悔。”
吴世荣说:“好,好。看你铁了心了,我下来就劝劝你汪大哥,收下你算了,但你这几天要听话,不许捣乱。”
陈璧君喜得直点头,说:“我那里捣乱了,我明天就来给你们帮忙。”
二。〈黄花赋〉中有关喝酒的片段
1。孙中山与章太炎喝酒
章太炎风风火火而来,孙文将横滨兴中会的一百多名会员都召集了起来,在中和堂酒楼举行宴会,为章太炎洗尘。迎宾的乐曲声中,兴中会人在酒楼外列队鼓掌,章太炎气昂昂,扬头挺胸,摇着羽毛扇子,从容而来,微笑向众人点头招手致意。孙文迎上前去,见这大名鼎鼎的章太炎身材虽然高大,却是衣衫不整,虽然扬头挺胸,却是乱发如草。孙文大笑着拱手,说:“惟大英雄能本色,是真才子自风流,此二句惟章兄当之。今得章兄莅临,幸何如之。”
章太炎顾盼自雄,哈哈大笑,也拱手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愿以此语与孙兄共勉,能与孙兄并肩反满,太炎欢喜不尽。”
二人客套话说完,微笑着相互打量一番,就携了手,共进中和堂大厅。里边的酒菜早就摆好了。孙、章相互揖让一番后落座,其余众人也纷纷落座,侍应生上前倒酒,乐队止乐。
十多桌酒席上每个酒杯都倒满酒后,孙文就微笑持杯起立,众人也随着起立。孙文满脸豪情,说:“章先生、各位兄弟:今日之会乃是欢迎章先生莅临横滨,与我等携手共谋反满的盛会,章先生一代国学大师,对西学的研究也卓有成就,学问渊博精深,文章见解独到,讨伐满清不遗余力,是我兴中会志同道合的朋友。为章先生的光临,为反满革命的早日成功,干杯!”
众人轰然而应,仰脖干完了杯中之酒。侍应生立刻又将空杯添满,章太炎持杯答礼,说:“孙先生、众位兄弟,在日本能与这么多志士欢聚一堂,章某至感荣宠。孙先生乃是人中龙凤,于海外高擎反满大旗,而众兄弟,乃是从龙的云彩、从虎的雄风,兄弟我虽属一介书生,却也知中国不革命不能富强,不排满不能伸张民族大义,故愿与孙先生订交,共图革命、灭满兴汉,兄弟没有别的能耐,却善于做惊人之举,对反满革命的宣传自有一套办法。好,感谢孙先生及兴中会兄弟们的盛情,为革命的早日成功,干杯!”
众人喝干了杯中之酒,然后落座。侍应生再斟酒。十七岁的冯自由却直立不坐,笑问章太炎:“章先生准备如何宣传反满与革命,可有一套什么办法?”
章太炎瞪着眼睛,激昂说道:“自满清入关,大明覆亡,我汉族人民亡国已经二百四十二年了,我已预备在四月二十六日——崇祯皇帝遇难之日,邀请在日的华侨华人及留日学生,在东京召开中国亡国纪念会,以惊醒同胞,激励我汉种的同仇敌忾之心。”
此语一出,在坐诸人齐声惊呼。孙文高声说:“章先生此举确有振聋发聩的作用,凡我汉族子孙,莫不听而惊心,闻之动容。为此奇思壮举,我敬章兄一杯。”
章太炎闻言便起身与孙文碰杯,然后杯倒酒干,豪爽之极。冯镜如、谭发、冯紫珊三人也持酒过来,说:“章先生奇思妙想,确是才子本色,大师水准,我等也敬先生一杯。”
章太炎呵呵而笑,与这三人各碰了一杯,杯杯见底。孙文见章太炎豪侠爽快,酒量不小,便招呼道:“你等众人可每人敬章先生一杯,以见我兴中会爱才之意。”
众人于是一齐起身,竞相持酒与章太炎碰杯,章太炎来者不拒,大笑说:“章某人虽不是酒量如海,但若不和众兄弟一一干杯,便辜负了孙兄与兴中会同仁的一番美意。今日不醉不休,且看章某到底酒量如何!”
众人大骇之下,只见章太炎左右两手各持一杯,分别与两人碰过,即杯到酒干。侍应生倒酒赶不上他喝酒的速度,急得额头出汗。章太炎连声呵斥催促,内堂其他侍应生见状都来帮忙。章太炎喝得豪情逸发,兴奋无比,脸上红光一片,手中之杯满了又空,空了又满,轮番更替。与他碰杯的人这时已自觉排成一列长队,排在前的喜气洋洋,排在后的翘首以待,都希望和这位文坛大师、反满奇人碰上一杯。
孙文说:“章兄,如若过量,其他敬酒由兄弟我来代喝如何?”
章太炎大为不满,怒道:“我说过不醉不休,如今毫无醉意,怎能让孙兄替代,那章某不是太无骨气了吗?此话休提!”
参加宴会的有一百多人,章太炎堪堪与七十余人碰过,忽两腿一软,摇摇欲倒。冯自由与秦力山忙按着肩膀,扶他坐上椅子。章太炎说:“待我略停片刻,再与各位一一干杯。”说完,头一歪,眼就闭上了。
众人环立以待。过了一会,孙文凑近叫道:“章兄,可有不适?”章太炎眼睛却睁不开了,口中咕哝着说:“我醉欲眠,孙兄失陪。”
三。其他片断
1.章、邹狱中吟诗(足本地33章——天地悲秋意,壮举化云烟)
转眼冬天就来了。深夜的上海提篮桥监狱,寂静异常,偶尔传来惨叫声,那是印度狱卒在用软梏折磨犯人。章太炎邹容入狱之后,怎能习惯狱卒的随便打骂,于是奋起反抗,遇有狱卒打骂,就还手自卫,但每次众狱卒都一拥而上,将他俩打翻在地,提脚在头胸各处乱踢,直待两人遍体鳞伤昏死过去,这才罢手。
章太炎经了几次毒打,知道和狱卒无理可讲,便学佛自解,说:“世人皆苦,我辈虽入地狱受虐,但心有佛在,身苦而心甘之如饴。”又劝邹容也学佛自解,邹容气怒下坚不学佛,因此常饱受毒打折磨。章太炎无法保护邹容,便欲绝食自尽,心想:“我绝食一死,外边的舆论定会谴责监狱,邹容的境遇或会改善,如此我死便能换邹容之生。”
但绝食几天后,饿得晚上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