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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永年说:“你要以光绪为圣上,革命党的人自然心寒,分崩离析之时不远了,你自掂量。”
唐才常说:“汉族对满清有近三百年的驯服,非借忠君爱国不足以号召天下。”
两人辩驳多时,谁也说服不了谁。毕永年便一怒之下出门,说:“我将往招两广的帮会人马离开,你别后悔。”
两广的帮会首领李云彪、杨鸿卿、辜天佑、师襄等人都是与孙文结盟的人马,是兴汉会的重要成员,曾由毕永年领着到日本拜会过孙文,发誓反满革命。毕永年过去以为唐才常也是反满革命的,所以同意李云卿他们投唐起事,如今唐才常既然决意保皇,毕永年自然便要带走革命派的人马。
毕永年气冲冲找到了李云卿等人,告诉他们唐才常坚决不改宗旨,死心保皇,要李云彪等带众离开,以示革命立场。李云彪他们却脸色古怪,扭扭捏捏说道:“唐才常有海外巨款,弃之不取多么可惜。”
毕永年怒道:“难道便贪了他的钱财,大家就不革命了,就保皇了?”
杨鸿卿、辜天佑、师襄等一齐说:“还不都一样,手下的弟兄们那管这些,他们只要有款子发饷便干。你呀,也别太认真了。”
毕永年大受刺激,气得跺脚拍桌子乱骂,众人却笑嘻嘻说他死心眼不开窍。
毕永年恨道:“诸位见利忘义,实不足与共事!天下难道再没有志士了吗?我另找人去革命。”
李云彪、杨鸿卿冷笑说:“不发饷银,谁也不干革命,难道我们会党兄弟的命就不值钱吗!”
毕永年无论如何转不过这个弯子,痛哭而出,说:“从此再不以革命救世为己任了。”于是孤身南下广州,投罗浮寺削发为僧。
中国议会已经成立,自立军五路人马也整训完毕,天下形势正乱,北方的洋兵云集天津,将攻北京,南方各省虽云自保,但是人心慌慌。唐才常便欲乘时而起,揭竿举事。于是发电向保皇会索要起事经费,保皇会却推三阻四,迟迟不给。
事情其实很简单,自唐才常参加十三太保、劝康有为休息林下之后,康有为对唐才常便存了戒心,几个嫡传弟子又报告说:唐才常名为保皇勤王,实乃反满革命,要推翻大清,与孙文等人有默锲,且其手下收容了许多大倡革命的逆党分子。康有为气恼下即令停止对唐才常经费的汇寄。
唐才常见款项迟迟不至,就又发电向在日本的梁启超催要,当时保皇会在海外筹款不少,梁启超见唐才常得不到起事经费,心中大急,忙发电给康有为,要到主管款项分配的澳门保皇总会主持工作,康有为却坚决不许,告诉他说:“我已在两广另行组织勤王军,款子应优先供应哪儿。唐才常既保皇革命不分,我们就不得不提防他。”
唐才常久等无款,无奈下乘船亲到香港等地筹款,以应起事之需。
李鸿章将做总统的消息引得在日本的孙文也按捺不住,急忙派人赴香港,希望能与李联系,支持他做总统,以促其反清。李鸿章假装对做总统有些兴趣,派人赴香港与孙文的人接头,引诱孙文到广州来面谈,以便捕捉。孙文却坚决不去广州,只同意在香港商谈。李鸿章见孙文不上当,便不理睬他了。
李鸿章将作总统与中国议会的成立在东南一带的影响不小,但这些消息传到北京,却无人理睬,因为此时不但天津失陷,俄罗斯也在东北边境集结兵力,开始疯狂屠杀中国人了。
原来受直隶义和团迅猛发展的影响,东北地区的义和团也大量发展起来,拿刀携矛,和洋毛子作对。俄陆军大臣库罗巴特金听到消息,高兴得手脚乱舞,说:“好极了,中国的愚民在东北倡乱了,这给我们占领满洲提供了再好不过的借口。”
俄沙皇也深以为然,于是下令给俄阿穆尔地区的带兵官格里布斯基,要他以保护东北铁路为名,出兵占地。格里布斯基于是调兵十七万,大举入浸,先将黑河夷为平地,然后占瑷珲、齐齐哈尔、哈尔滨、吉林、沈阳。黑龙江将军寿山率清军抵抗,兵败后自杀。吉林将军长顺投降,东北主要城市全部落入俄军之手。格里布斯基兽性大发,又出兵黑龙江以东属大清管辖的海兰泡城,将城内四万中国人驱赶到黑龙江边。黑龙江水大江宽,波涛滚滚,江上此刻没有一只船。
格里布斯基下令说:“凡中国人都到江那边去,不然,统统杀头。”
中国百姓迟疑不动。格里布斯基便令俄军开枪,百姓倒下了一批又一批,未倒下的就急忙扑到江里,但马上就被江水卷走了。俄兵哈哈大笑,却嫌百姓下江的速度太慢,便出动马队挥刀乱砍,驱赶百姓下江。海兰泡的四万人中最后有八十人终于游过黑龙江,保住了性命。此时黑龙江东还有六十四个中国人的村子,称江东六十四屯。俄人便派哥萨克骑兵入村,用刀砍、用枪打、用火烧,驱赶村民下黑龙江。清脆的枪声伴随着大火的烈焰,凄惨的叫声一阵阵响过,然后便是满地的死尸鲜血。数万的村民一半死于陆上,一半死于江中,六十四屯随即被俄兵纵火,烧成一片白地。格里布斯基大喜欲狂,说:“好极了,江东再无中国蛮子了!”
于是移俄罗斯人到海兰泡居住,改海兰泡为“报喜城”。
这时候,各列强还在给天津增派兵力,到了八月初,英、德、俄、法、日、意、奥等八个国家有两万三千兵员聚集津门。天津各列强的领事便会商以两万兵力北上京师,号称八国联军,请德国的陆军元帅瓦德西做联军司令。消息传到北京,慈禧惊恐不已。因为此刻各省派兵来京护卫的没有几家。好在京城还有荣禄的武卫军,董福祥的甘军,载漪的虎神营,刚毅的鸟枪营等等,通州还驻扎着马玉昆宋庆败下来的一万多人马。慈禧无奈下召集王公大臣会商,将来京助战的三四个外省提督也叫上,共同商讨御敌之策。
仪鸾殿内,顶戴花翎满屋,亲王、郡王、尚书学士、各一品大员齐集。这些太后平日依为国家柱石的高官显贵们,此刻却是惴惴不安,各自心怀鬼胎。慈禧面南而坐,一脸忧虑,问道:“洋人的联军将出天津,攻我京城,谁敢做带兵的主帅,在半路截杀洋兵,以保我京师之地?”
众官下跪时本来便低着头,这时就将头更加垂下,不与太后的目光相接。
慈禧叹一口气,只好直接点名,就叫:“荣禄,你便作了大帅,领兵前去与洋人厮杀可好?”
荣禄一脸惶恐,忙磕头说:“太后,奴才虽赤胆忠心,但确实不知兵事,战守布阵之法,炮兵步兵的配合等等,这些奴才都一无所知。命臣做大帅,只会误了大事。”
慈禧怒道:“武卫军一直是你掌管,你竟敢说不懂兵事!”
荣禄说:“臣虽能领兵,却不会打仗,请太后明鉴。”
慈禧气得用手乱打桌子,就又用眼瞪着刚毅,厉声说:“刚毅,你敢不敢做大帅、领兵打仗?”
刚毅发疯了一般的磕头,死命推辞说:“微臣不敢,微臣的胆子最小,看见战场厮杀,血流尸横,微臣便胆战心惊,怕得要死。”
慈禧骂道:“你鬼话连篇,休想骗我。你当监斩官杀人,那时你胆子大得很哪,怎么我就没听说你害怕过?”
刚毅苦着脸说:“当监斩官杀人,被杀之人是捆绑好了的,当然不用怕。可如今洋兵拿枪带炮,凶神恶煞一样,杀他们怎能和监斩犯人相比。”
慈禧狠命的跺脚,长声叹息。刚毅吓得低垂着头,一动也不敢动。慈禧用眼光扫过满地下跪的群臣,最后将目光停在载漪的身上,犹豫了一下,终于说:“载漪,你对洋人最是痛恨,你便作了大帅,带兵去杀洋人吧?”
载漪一惊,心想这是性命交关的事,也不能顾及其他了,便一扭脖子,瞪着眼说:“我是郡王,身份显贵,怎能到战场上干那危险万分的事情!太后还是另选别人为好。”
慈禧气得两腿打颤,双手乱摇,最后惨然而笑,说:“你身份尊贵不去,我去带兵打仗,保护你的周全,好不好?”
载漪说:“太后要真懂兵法,便带兵去打好了,太后作的决定,我等奴才又怎敢反对!”
慈禧站了起来,颤抖着手脚,起身上前,提脚对着载漪便踢。载漪不动,任慈禧踢了几脚,然后用手揉一揉被踢的地方,仍旧垂头跪下,对慈禧竟来个不理不睬。
慈禧回身坐倒于御座之内,放声大哭起来。抹泪哭道:“满屋子的花翎顶戴,却没一个带兵杀敌之人,朝廷怎么就养了这么一群废物呀!列祖列宗,先皇先帝,看来大清的气数真要完了。文宗皇帝呀,我对不起你呀,大清的江山传不下去了。”
慈禧这一哭,满朝的王公亲贵、文武大臣一多半脸色发红,羞愧难当。载漪、载勋、载澜等人却撇撇嘴,一副不屑的样子。慈禧泪流不止,嚎啕呜咽,哭得伤心至极。荣禄、刚毅、徐桐等想要出声安慰,却苦于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话,正在苦思,门外却传来哈哈的大笑声,笑得豪迈畅怀,中气十足。
众官大惊失色,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于此时旁若无人的放声乱笑,难道他真不要命了?跪在门口处的臣子就扭头后看,却见发笑之人跪在门外,约莫五十多岁年纪,身穿武官服色,好像很武勇彪悍的样子。原来殿内跪不下了,有好几个人只好跪在殿外。但这个发笑之人面孔极熟,大家却猛然一下叫不出他的名字。大家就想:“这人是谁呀?好生面熟。此刻胡乱发笑,他难道忽然脑筋错乱、失心疯了?”
慈禧旁边的李莲英就怒喝起来,说:“谁在外面发笑,敢扰乱肃穆庄严的朝堂,难道不想要脑袋了?”
慈禧此刻已止住了啼哭,就挥手制止李莲英说话,自己发话说:“敢如此大笑的人一定是胆略俱全的勇士,满朝的奴才是既不敢哭也不敢笑的。这位武将,你叫什么名字?官居何职?”
那位武将说:“回太后话,小将李秉衡,现任长江水师巡阅大臣。”
跪在前边的荣禄一听李秉衡自报家门,急忙说:“太后,李秉衡有职无兵,却忠于朝廷,他是孤身一人北上来京,想为保我京师出力的。”
原来甲午一战之后,长江水师早已没有了,但这个空官位却还留着,李秉衡过去是山东巡抚,因曹州教案被免职了,一直闲居,无人理睬,几个月前才被调到现在这闲淡位置上。他不甘无为,想来京保卫京师,自己却没有兵,向刘坤一借,刘坤一却坚决不借,李秉衡一怒之下就孤身来京了。
慈禧就问:“李将军,你刚才为何要发笑呢?”
李秉衡说:“小将笑天下的事都这么阴差阳错,颠颠倒倒,让人无奈。有兵带的大官要么命贵肉娇,要么不懂兵法,都不能为太后出力。小将命贱也不怕死,熟读兵书,中外的韬略战阵也研究了不少,手下却一个兵也没有,满心想为太后出力,却是不能,因想起了造化弄人这句话,不禁就苦笑了出来,惊了太后,小将罪该万死。”
荣禄、刚毅、载漪等人听了李秉衡的话,一个个脸上发烧,心中羞惭交加,因而大恨。
大学士徐桐就奏道:“太后,此人说话无礼,看来是个狂妄之徒,应该斥夺其官职,乱棒赶他出宫。”
慈禧却摇头不许,此刻她虽然眼中还有余泪,但脸上已生出了许多希望和喜意,就温言须到做事问李秉衡:“你能带兵打仗,你也敢带兵打仗?”
李秉衡昂然说道:“能带兵与洋鬼子在战场上厮杀较量、斗智斗勇,并且大败洋人,激扬我堂堂大国的雄风,乃是小将毕生的心愿。不过小将没有一兵一卒,徒有一腔忠心,满腹韬略,唉!”说到这儿,李秉衡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慈禧却“忽”地站了起来,正色说:“李秉衡,我便助你实现心愿,北京城内外之兵,武卫军、虎神营、神机营、甘军、鸟枪营,还有二万多八旗兵、绿营兵,各地来京的勤王之师也到了四、五家,京津之间我大清尚有十多万兵力,这些兵任你挑选,只要能挡住区区两万洋兵,保住我京师之地,我便给你高官厚禄,让你专门练兵带军,你愿意不愿意?”
李秉衡忙道:“真能这样,小将欢喜无限,感激不尽,将尽施平生所学,卫我大清,以保太后与皇上的安全。”
慈禧大喜,说:“好——”
慈禧的“好”字刚出口,前排的载漪却急得抢着说:“太后,万万不可信任此人,城内的兵力更不能交由他管,那大家的性命可全都交到他手上了,此人是好是坏,忠心到底如何,谁能知道,太后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