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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珊,她就应声回答,回答得令人起疑的苏珊,真正的她并不在这儿。
她,她在派了顿,浮德的旅馆里,等待那数小时独自一人的愉快时光。
不久她就和浮德以及苏菲做了新的安排,现在是一星期五次,房租一
共5 镑。她直接问马修要,甚至不担心他会问她要钱做什么。她知道他会如
数给她。可是事情演变至此,却也叫人担心。这对亲密的夫妻,这对搭档,
曾经彼此完全了解每一分钱的去处。
他爽快地答应她,她一分都没多要,只要5 镑。他的语气十分冷漠,
像是付她钱似的,付钱打发她。她想:没错,就是这样。想到这点,恐惧之
感再度袭击她。但她镇定下来,事情早已不可收拾了。现在每个星期天晚上,
他给她5 镑,给钱时两人避免四眼交会。
至于苏菲,在晚上6 点以前,她一定留在家里,不是在这儿,就是在
那儿。6 点之后,她就自由了。她不需烧菜,也不必清扫,她的任务是守在
那里。她有时也整理院于,缝点东西。像她这样的人,朋友自然很多,因此
常邀些朋友过来。孩子们要是病了,她会照顾他们,要是学校老师打电话来,
她会处理得很妥当。每个星期,孩子们上学那五天,她白天都负起家庭女主
人的职务。
有一天晚上在卧室,马修说:“苏珊,我不是干涉你,请不要误解,只
是你的身体是不是真的没问题?”
她正在对镜梳头,在两边各刷了一下,才回道:“是的,没问题。”
他仍是仰卧在床上,长满棕发的大头枕在双手上,手时半弯,挡住了
半张脸,他说:“苏珊,那我得问你,你一定得了解,我不是要给你施压力。”
苏珊听到“压力”两字,顿时惊慌起来,这是无可避免的。她当然不能长久
这样下去,“事情是否要这样继续下去?”
“这嘛,”她说,用字含糊,避免正面回答,聪明又愚蠢,“这嘛,我觉
得没有什么不好。”
他的手肘上下震动,不晓得是生气还是痛苦。她看他,瘦了,几乎骨
瘦如柴。记忆中从没见过他这种生气、不安的动作。他说:“你是不是想离
婚?”
听到这个,苏珊极力忍住,才没笑出声来。要是不忍的话,一定会发
出爽快的大笑声,她在心中听到了自己的笑声。他的意思一定是她有了外遇,
才会整天呆在伦敦。他已经失去了她,好似她已跑去了另一个大洲。
这时小小的恐惧感再度涌人。她很清楚,他希望她承认,承认自己有
情夫,他恳求她这么回答,否则事情就太可怕了。
她一边梳头,一边想通这个道理。乌黑的头发刷在空中,产生一小朵
一小朵的电云,发出丝丝的声音。在她背后,房间的另一边,是一面蓝色的
墙。她发现自己专心一意,注视着黑色的头发在蓝墙上出现的影子,她答道:
“是不是你想离婚?”
他说:“那不是问题的重心,对不对?”
“是你提出来的,又不是我,”她说,声音明朗,硬是抑制住自己,不发
出毫无意义、银铃似的笑声。
第二天她问浮德:“有没有人来查问我?”
他犹豫不答,她说:“我租你的房间已租了一年,我可没给你找过麻烦。
每次都付钱,我有权知道答案。”
“说实话,强太太,的确有个男人来查问你。”
“侦探社的人?”
“这个嘛,可能吧,对不对?”
“是我在问你。。算了,你告诉了他些什么?”
“我说有个强太太,每个星期从星期一至星期五,每天十点到下午五点,
有时六点,一个人租十九号房。”
“你描述了我样子?”
“强太太,我没办法呀!换了你,你会怎么做?”
“我有权从房租扣除你从那个人所得的报酬。”
他吃惊地抬头看她,她可不是那种爱开玩笑的人。他于是决定笑一笑,
讨好她。他布满皱纹苍白的脸上,出现一道粉红色潮湿的裂缝,眼睛带着恳
求的眼神,求她展露笑容,否则他就要损失金钱。她仍然满脸严肃,看着他。
他止住笑,说道:“你要不要上楼?”回复不发问的境界,彼此熟识、
友善,但不发问。她不能丧失这个(他深明此点。)
她上楼坐在柳条椅上,可是感觉与往常不同。她丈夫已发现了她的行
踪,世界已发现了她的行踪,压力压在她身上。他是默许她来这儿,他随时
可能出现,出现在这十九号房。她想像侦探社的报告这样写道:一个自称强
太太的女人,符合你太太的容貌等等,整天独自一人留在十九号房里。她坚
持租用此房,如已有人占用,她则坚持等待。就房东所知,无人,不论男女,
探访过她。诸如此类的报告,马修一定收过。
当然,他没错。事情不能一直拖下去。他不得不派个侦探侦察她,把
事情做个了结。
她想缩回去,躲在房间的庇护下,像只爬出壳外的蜗牛,想挤回壳内。
可是房间宁静的气氛不见了。她努力想恢复那种气氛,恢复那种黑暗所创造
出来的半昏迷状态,还是什么的,可是她办不到。虽然她渴望如狂,像上了
瘾的人,瘾物突然给夺走那样的不舒服。
她数度回到那房间,寻找自己,但发现的却是无名的不安。心中充满
冲动,无法安静下来,神经过敏,不舒服的脑袋中像是装满彩色灯泡,闪烁
不停。房间的气氛不再柔和幽暗,房中躲藏着她那些魔鬼,追得她像无头苍
蝇乱碰乱撞,口中喃喃咒骂,强迫自己冲来冲去,像只飞蛾冲撞玻璃板,滑
落门底,拍着折断的翅膀,然后再撞毁在隐形的障碍物上。不久她就精疲力
竭。她告诉浮德,她要去度假,暂时不来。她回到家里,回到河边的大房子。
那时是大白天,孩子们上课的日子,没人期待她在家。这时回来,她觉得有
点不好意思。她站在屋外人家看不见的地方,从厨房窗子往里望。她看到白
太太,穿一件苏珊不要的绣花套头毛衣,弯身把什么放进烤箱。苏菲双手交
叉,背靠着碗橱而站。另外有一个苏珊没见过的女孩,皮肤黝黑,是外国人,
显然是来探望苏菲的。她不知说了什么笑话。苏菲大笑。扶手椅上坐着茱莉,
双胞胎中的女孩。她卷坐在椅子里,吮着手指,看三个大人聊天、做事。她
没上学,一定是病了。那孩子无精打采的脸,黑眼圈,看得苏珊心疼。茱莉
在看那三个大人的情形,和她自己隔着窗子观看屋里的人,情况一样:距离
遥远,打不进圈子。
苏珊想象自己走进屋里,抱起小女孩坐下来,轻按她可能发烧的小头。
就在这时,苏菲就这么做了。她本来是一脚站立,另一只曲膝向后踩在墙上。
这时她滑下那只穿着打蝴蝶结红鞋的脚,两脚着地站立,双手在身前身后打
拍,唱出一两句德国歌。小女孩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她,笑了。苏菲走到(其
实是蹦跳到)小女孩身边,把她旋转抱起,跟着坐下,把小孩放在自己膝上。
她说:“茱莉,乖、乖,”同时轻拍她头上紊乱不齐的黑发。茱莉舒服地伏在
她肩上。
唉。。苏珊眨眨眼,把道别的泪光逐出眼角,悄悄上楼人房坐下,目
光穿过树枝,遥望河水。她心情宁静,对她来说,这是一种崭新的经验。不
想动,不想讲话,什么都不想做。无论是在屋里,还是在花园,老是缠身不
去的魔鬼,竟然不在。不过她知道,这是因为她的灵魂留在浮德的十九号房。
坐在卧室窗前的,并非真正的她本人。听到苏菲浑厚的歌声,唱德国童歌,
听自太太在楼下讲话、走动,她知道自己与此完全无关,自己置身其外,这
种感觉叫她毛骨悚然。
过了一会儿,她勉为其难,下了楼,告诉她们自己回家了。不对大家
说一声,不大应该。她和白太太、苏菲、苏菲的意大利朋友——玛琍亚,还
有女儿茱莉,一道吃午餐,自觉像个客人。
几天后,临睡前马修说:“这是你这个星期的5 镑。”说着把钱推给她。
其实他一定知道她这几天一直都呆在家里。
她摇头,把钱还给他,解释道:“一旦让你发现,就没意思了。”语气
中没有指责的味道。
他点头,不看她。她知道他已离开自己,一心在想如何处理这个让他
害怕的妻子。
他说:“我不是要。。我只是担心罢了。”
“我知道。”
“我得承认,我开始怀疑。。”
“你以为我有外遇?”
“对,我是这么猜想。”
她知道他希望她有外遇。她坐在那里,考虑怎么开口告诉他:“这一年
来,我每天都在一家污秽的旅馆度过,在那儿我很快乐,事实上,没有了那
个房间,我的生命也完了。”她听到自己心中这么说,也了解马修听了会多
害怕,于是她说:“你猜得相去不远。”
马修也许会以为旅馆老板隐瞒实情,他希望如此。
“是嘛,”他说。她听到他的声音跃起,似乎松了一口气。“既然如此,
我得向你承认,我自己也有了婚外情。”
“真的?是谁?”她兴致勃勃地问,事不关己似的。她看到自己这种反
应,出乎马修之意料。
“是费儿,韩费几。”
她早在婚前就认识费儿。她告诉自己,费儿不行,她太神经质,太难
搞,什么事都讨不了她的欢心,比苏菲差多了。这个嘛,马修这么理智,他
会看得出来。
她心中默默朝这个方向想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嘴里却大声说:“我的
事,告诉你也没什么意思,你不认识他。”
快,快点捏造一个故事。可记得你那次向唐珊小姐,捏造了多少胡说
八道的东西?
她慢慢地,小心地说,避免自相矛盾。“他叫麦克,”姓什么?“他叫
潘麦克。”——多笨的名字——“他和你有点像,我是说外表。”真的,她无
法想象,除了马修之外,自己还能让别人碰她。“他是搞出版的。”(真的,
为什么?)“有太太和两个小孩。”
她说出了自己的幻想,有点得意。
马修问:“你们要不要结婚?”
“唉啊,绝对不要!”她冲口而出。
要是马修想和韩费儿结婚的话,那她这语气就太强了,可是显然她答
得还得体,因为他像是松了一口气,说道:“很难想象自己再和别人结婚,
不是吗?”说着把她拉过来,她的头于是枕在他肩上。她把头埋在他的肌肉
里,听到血液从自己耳朵砰砰流过,说道:我独自一人,独自一人,独自一
人。
早上,她躺在床上,他在穿衣。
他显然是夜里把事情想通了,他说:“苏珊,我们干嘛不来个四人行?”
当然,她告诉自己,他当然会这么提议。你要是理智的话,你要是讲
理的话,你要是从来都不让自己有自私的念头、嫉妒的心理的话,那你自然
会说:“我们来个四人行吧。”
“好啊,”她说。
“我们可以一道吃午餐。我是说,你溜到肮脏的旅馆去,我在办公室呆
到半夜,大家说谎,太荒唐了。”
我刚才说他叫什么名字?她心慌意乱,然后说:“这很好呀,不过麦克
现在不在,等他回来——我想你们一定合得来。”
“他不在,是嘛?所以这阵子。。”她丈夫把手放在领结上,做了调情
的手势,奇怪,她以前从没想过他丈夫也会调情。他弯身吻她的脸,脸上的
表情似乎在说:“你这顽皮的小猫。”而她觉得,回应他那个表情,她自己脸
上也出现了顽皮、卖弄风情的神情。
内心深处,她极度厌恶自己和丈夫,憎恶两人虚情假意。
现在她给套上了个情夫,他也有他的情妇!多庸俗!可又多叫人放心,
皆大欢喜!
他们现在要来个四人行,一同看戏,上馆子。这种花费,罗林家应该
能应付得起,想来那潘麦克也付得起。他们四人要以文明人相互容忍的态度,
去建立错综复杂的关系,人人沐浴在中年人热情、美丽的余晖之中,不论什
么,都阻止不了他们。他们或许也该一道去度假?她知道有人这么做。不过
马修也许会不赞成,这未免过分?可是既然他能提出“四人行”的建议,那
他怎会反对?
她躺在空荡荡的卧室里,听到马修的车于开走了,上班去了,然后听
到孩子们辟哩啪啦,混和着苏菲银铃般快乐的声音,上学去了。她滑进床上
被窝下陷之处,寻找庇护,保护自己处身事外。她伸出手,朝她丈夫睡过的
陷下之处伸去,但得不到慰藉,他不是她丈夫。她曲身蜷成一团,又小又紧
的,藏在衣服下面,她可以整天,整个星期,甚至一辈子躲在这里。
可是几天后,她就得制造出一个潘麦克来。怎么制造?相信她只好随
便找个愿意合作的人,扮演名叫潘麦克的出版家。可是怎么答谢他?她。。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