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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露出微笑。“杰米,你简直是个娃娃。”他开始花言巧语,“小玫,来,
乖,亲一下。”他觉得离去之前,绝对有必要使她恢复温柔、变得放松、热
情,他才放得下心。她是恢复了些,但并不完全。她额头上有一条皱纹,嘴
形严肃而哀伤。哦,见他的鬼,他心想,开门出去了。通通见他的大头鬼去。
第二天晚上他急着回去找玫瑰。前一天,他在酒吧里喝得兴高采烈,
和珍珠调戏了一下,冷言冷语谈论女人,谈论婚姻,最后回家去睡觉。第二
天一早和家人一道吃了早餐,避开他太太讥讽的目光,头重重地去上班。到
了工厂,和往常一样,他总是工作十分专注。工厂规模很小,制造精密器械。
他技术高超,身份却是普通的工人。他自己知道,而且老早就知道,只要加
把劲儿,就可轻轻松松通过考试,在金钱上,提升为中产阶级。他关心的也
只是金钱而已,社会地位他倒不在乎。他太太多年来一直唠唠叨叨要他上进,
他总是很不耐烦,因为他太大最关心的就是出人头地,胜过邻居。而他讨厌
这一点。但她虽说错了理由,说得却没错。其实只要每天晚上苦读,一年就
够了,一年又算得了什么。不算一回事。而考试一向难不倒他,那一天在工
厂,他决定回去时要告诉玫瑰,以后会少见她一些。他生气地咒骂自己,说
是她一定会理解,男人有他的责任,他只有四十岁,毕竟。。然而,就在他
对着幻想中的玫瑰说话时,脑海中浮现了那张她替他买的书桌,放在客厅里
从未动用过。“唔,可是谁阻止你读书了?”她会一脸困惑,问他,千真万
确地困惑不解。但他知道,他无法在那儿念书。其实在他碰见玫瑰之前两个
月,他已开始每晚认真地准备。那一天,他咒诅命运的捉弄,让他和玫瑰牵
上了关系。
下班后,他迫不及待赶去,似乎赶不上吃饭时间,就会发生什么可怕
的事情。他心想她会对他冷若冰霜,然而她却投人他怀中,像是几个星期未
见面似的。“我挂念你,”她抓住他不放,“你不在我好寂寞。”
“才一个晚上而已,”他说,心花怒放,放下了心头上一块石头。
“你上星期有两个晚上没来,”她说,一脸悲凄。他马上变了脸。“我不
知道你还在做记录,”他说,脸上想挤出点笑容。她似乎觉得不好意思。“我
只是很寂寞,”她问心有愧似的吻他。“毕竟。。”
“毕竟什么?”他得势不饶人。
“你就不同,”她为自己辩护。“你有——其他的。”说到这儿,她避开他
的眼光。
“而我,上班,回家,然后就等你。除了你,我没有什么可盼的。”她说
得很快,像是担心会惹怒了他。说完,双手环绕他的脖子,吻他,讨好地说,
“我烧了些你喜欢的东西,闻到味道没?”她又恢复为那个热情洋溢的女人,
他心中喜欢的女人。稍后他对她说,“唉,小玫,我有点事要告诉你,那个
考试,我必须开始准备。”她马上接口,高高兴兴的,“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吗?
你在那张桌上念书,我在这边缝纫,多好。”她似乎感到十分高兴,他听了
心却凉了一截。这对他们的浪漫恋情实是一种侮辱,她怎么能够不在乎他念
书不理她,而她竟然还提出缝纫这种平淡无奇的事——就像一般主妇一样。
之后几个晚上他都和她在一起,热情如火,缠缠绵绵,因此,听到她
叫他念书,心里就有点难受。她怕他反驳,匆匆地说,“杰米,你要是要念
书的话,别管我。”他哈哈笑道,“哦,去他的什么考试,我要的只是你。”
她听了很受用,只是额头上的皱纹因思索而加深了。在他第一次提到了他太
太之后两个星期左右,她小心翼翼地问,“你跟她提到了离婚的事没有?”
他转开了脸,敷衍地说,“她现在还不肯听。”他没看她,但感觉得到,
她正疑心重重地凝视他。他一腔怒火,要极力控制才不会爆发。然而他也有
点愧疚。可是为什么要愧疚,他不懂,这比为什么要生气更加难懂。因此,
他一下子变得兴高采烈的,她也受了感染,两人于是又笑又闹的,像小孩子。
“你就是太古板了,太古板了,”说着,拉扯她的头发。“古板?”她不为然
地琢磨那个难以消化的词语。“女人就是想结婚。
你干嘛要结婚?我们不是很快乐吗?我们不是彼此相爱吗?结了婚,
什么都会给破坏了。”这种理论性的论调总是把玫瑰搞得头昏脑涨,她得一
样样分开,才理得清头绪。
但她虽一脸困惑,对那发表这类高论的聪明脑袋,却有相当的敬意。
她一边思考,各种情感则无言地缓缓地、深深地流遍她全身。她从深陷的爱
情之河当中,深情款款地喃喃而言,“哦,你——你,就会说,说不过你。”
“男人喜欢一夫多妻,”他心情十分愉快,“真的,有科学根据。”“那女人
呢?”她要捍卫自己。“女人不喜欢一妻多夫。”她认真地想了想,那是她的
个性,然后疑惑地问:“真的?”“要命,”他半认真,半开玩笑的,“你不是
说你喜欢多夫吧?”玫瑰不太自然的笑了一声,挣脱了他。对她来说,“一
妻多夫”这样的词语,就像“爱管闲事的官员”(她生命中的最大敌人)那
个词儿一样,同样臭气冲天,要和自己联系起来,实在难以忍受。她于是默
不作声。“你在思念乔治,”他突然大叫,妒火中烧。“我没有,”她说,怒气
满面。看到她真的生气,叫他很不高兴。她一认真起来,他就感到索然无味。
他不过是和她开玩笑——他想。
有一次她问他,“为什么我每次说出心里所想的,你就不高兴?”这可
叫他吃了一惊——难道她平常所说的不是她心中所想的?“我没有不高兴,
可是你为什么样样事都这么认真?”她没回答他,静静躺在黑暗中。从窗外
照进的苍白亮光中,他看到那张沉思的小脸别开了他。沉思,在他看来,似
是一种谴责。他喜欢她天真无邪,反应灵敏。
“玫瑰,我没带给你快乐吗?”口气听来可怜兮兮的。“快乐?”她说,
慢慢斟酌,出乎意料,她突然笑出声来,说,“你的话有时好怪,好好笑。”
“我不觉得有什么怪的,你没有幽默感,你就是这个毛病。”她没有回应他
的取笑,想了一想,认真地说,“我会笑的,对不?那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让
我笑的菓。我爸爸常说我没幽默感,我常对他说,“你怎知道我笑的东西没
你笑的好玩?”他过了一会儿,苛刻地说,“你笑的时候,就像不是在笑,
笑声不爽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问你快不快乐,你却笑了——快不
快乐有什么好笑的?”他这是真的一肚子气了。而她,又开始冥思,没有如
他所希望的笑一笑,向他保证,他确实让她快乐无比。“唔,有道理,”她下
了结论,“人家谈论快乐不快乐,掉这个书袋,那个书袋的,还有你所说的,
女人这样,男人那样,什么一夫多妻的,这。。”“这什么?”他追问。“这,
似乎都很怪,”她辞穷。事实上,生命中种种的危险,各种的哀伤,她是找
不到恰当的语言来形容她的感受。炸弹炸在老人身上,货车碾死人,战争一
打再打。他不来找她的夜晚,她一人独坐,从窗口往下望深沉黑暗、饱经蹂
躏的街道——一个笼罩的战争阴影中的城市。她坐着哭泣,一连数小时,自
己也不明白哭些什么。
在他们相爱的初期,杰米最喜欢这种漫无目标,无关紧要而又轻轻松
松的闲聊,但她现在似乎总是很严肃。她无休无止地询问他的生活,他的童
年。“你为什么要问这个?”他反问她,不愿回答她的问题。她会十分委屈。
“你爱一个人,就会想知道有关他的事,这很自然。”于是他就简单的回答
她,给她一些具体的事实,不谈感受,但感受才是她所想知道的。“你妈对
你好吗?”她会热切地问他。“她菜烧得好吗?”她希望他谈谈他的感受,
他总是简单地回答,“好。”或是“不错。”
“你为什么不愿告诉我?”她困惑不解。
他一再对她说他不是不愿告诉她,但实际上他确实很不喜欢。似乎每
一次答完问题,就会陷入一阵长久的沉寂,让他沉人甜美的梦境之中,然而
问题接着马卜又来。“你为什么不去参战?”她有一次问他。“他们不要我,
就是这样子。”“你运气好,”她凶巴巴地说。“没什么好不好的,我一试再试,
我想参加。”
她紧闭嘴巴,不开腔。他于是说,“你好怪,有种种怪念头,好像是个
反战分子。
在战时,那样不对。”
“反战分子!”她气得大叫。“为什么老要用这种莫名其妙的字?我什么
都不是。”
“小玫,你该小心点。小心人家听到你那种论调,他们会以你反战,会
惹麻烦。”
“我是反对战争,我没说我不是。”
“可是小玫——”
“唉,别说了。你叫我受不了。你们通通叫我受不了。人人就会说,说。
那些什么什么胖子,光会在国会上说,说个不停,自己想些什么都听不到。
大家什么都不懂,可是人人装懂,别管我,我不要听。”他不再说了。对这
种时候的玫瑰,他真是无话可说,完全陌生。他同时也感到十分震惊;他是
个会说话的人,喜欢从报章杂志挑些字玩文字游戏。可是玫瑰,她不会使用
语言,非常木讷,却总有一些自己的看法,死守不放。
他说话是如此的言辞伶俐,为了爱他,她也希望进入他的世界,然而
自己词语却十分匮乏。于是常常手持报纸,坐在窗边一行一行热心地阅读,
这首先还得克服心理障碍,不畏惧满纸的仇恨语言。但战争的消息,口号,
叫她十分疲惫且心焦。她翻到社会新闻版:战争打破鸳鸯梦,她念道,战争
摧家毁室。她扔下报纸,深锁眉头,怔怔往前看。
那标题描述的就是她——玫瑰。
之后,她又拿了报纸阅读离婚消息,有个法官宣判,“此厚颜无耻的女
子,破坏一美满婚姻。。”她又丢下了报纸,紧皱眉头,深思。那也是她。
她是个坏女人。她是个二奶,甚至可能就是那个丑恶的东西——共犯。。但
她并不觉得自己是如此,那说不通。
她于是不再看报纸,不想去了解。
她觉得在知识水平上,她不能和杰米相比,于是下意识地恢复使用女
性的武器,这倒叫他松了一口气。她变得十分开心,他也易于适应。有一阵
子,两人都不提他太太,那是他们最快乐的日子。做完爱,他们躺在黑暗中
漫无目的地闲聊,看着窗外的天空随着云层、雨水、彩光时刻改变,看着空
中的探照灯。对空袭,对危险置之不理。战争已近尾声,他们却当作战争已
结束。“我们要是现在被炸死,我也无怨言,”有一天炸弹炸得实在猛烈,她
对他说。他答道,“我们不会被炸死,他们不能炸我们。”简单的两句话,像
是真理:他们的爱和幸福足以抗衡一切。但她又开口了,热切地说,“我们
即使被炸死了,也没关系。往后的日子不可能比得上现在这么美好。”
“嗳,小玫,别老是这么认真了。”
没多久,他们又开始吵起来,因为她太认真了。她又问他过去的事情。
她想知道军队为什么不让他人伍。他绝不想告诉她。但有一天晚上他终于不
耐烦地说,“你一定想知道的话,告诉你,我有胃溃疡。。嗳,老天爷,小
玫,你别紧张嘛,我受不了人家这样紧张。”因为她一听,就叫了起来,紧
紧抱住他。“怎么不早告诉我?我一直都没好好地烧东西给你吃。”
“玫瑰,天老爷,别说了。”
“可是你要是有胃溃疡,就得注意饮食,这没什么不对。”第二天晚上,
她给他准备了牛奶布了,关心的说,“这不伤胃。”他怒气上冲,说,“小玫,
我说过了,我不要你娇纵我。”她一脸关怀,固执地说,“可是你不会照顾自
己。。”
“跟你讲清楚的了,我是不会忍受这一套的。”
她转过身子,嘴唇发抖。他走过去,紧张地说,“嗳,小玫,别生气。
你是好意,可是我不喜欢这样子,所以才没告诉你,懂吗?”她反应冷淡,
他愤愤地想:我有两个太太,不止一个。。他们两人都感到沮丧,不快乐。
他们的快乐基础太脆弱了,随时可能为了胃溃疡、牛奶布了这种小事而消失
殆尽。
几天后,他默默不语吃完了她为他准备的晚餐,然后出言讽刺,说,“小
玫,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迁就我的莫。”那一餐吃的就是蒸鱼,烤面包,和
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