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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他默默不语吃完了她为他准备的晚餐,然后出言讽刺,说,“小
玫,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迁就我的莫。”那一餐吃的就是蒸鱼,烤面包,和
淡淡的茶,他最讨厌的。她表情很不自然,但倔强地说,“我和街角那边的
药剂师朋友谈过,他告诉我你该吃些什么。”他不由自主站了起来,脸色气
得铁青,犹豫了一下,然后走出去,身后砰一声关上了门。
他闷闷不乐站在酒吧前喝酒。珍珠走过来说,“今天晚上又是让什么给
咬了?”她语气轻松,却眼露同情。那同情的眼神惹怒了他,他咬着牙迸出
了一句,“女人!”砰一声放下酒杯,转身就走。“礼貌一点可不花你一毛钱,”
她尖酸地说,他回答她,“不要烦我可也不花你一毛钱。”他站在门外,迟疑
了一下,觉得不好意思。珍珠是多年的老朋友,对他颇有好感。此外,她知
道他太太的事,也知道玫瑰的事,但从不说什么,不指责他。她是个好女孩,
珍珠确实是——他走回去,对她说,“珍珠,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没等
她回答,他又走了,这次是回家去。
他称为他太太的女人在缝东西,她抬起头简单地问了一句,“你想干什
么?”
“什么都不想。”他坐下,拿起一张报纸,假装在看,知道她眼睛不断地
瞟着他。
他们相互之间没有敌意,早已度过了那个阶段。事实上,饱尝了玫瑰
锲而不舍,热切地追问之后,她这种对他似乎无动于衷的态度反而叫他松了
一口气。玫瑰的那种追问,他觉得就像几根雪白可爱的手指,快把他勒死了。
“要吃东西吗?”她终于开口问他。
“有什么吃的?”他小心谨慎地问,心中想到了刚才那平淡无味的蒸鱼
和烤面包。
“自己去找吧,”她说。他走到楼梯口的食橱,装了一盘面包、腌黄瓜和
乳酪,回到刚才的地方。她瞟了一眼他的盘子,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他
语带嘲讽地说,“你不叫我不要吃腌黄瓜吗?”
“才管不着,”她仿效他的语气,“你要自杀,埋的是你。”他听了哈哈大
笑,她也跟着哈哈笑。后来她问,“在这儿过夜吗?”
“你不介意的话。”她嘿嘿冷笑,站起来说,“我去睡了。你不能睡沙发,
孩子们带了朋友回来,他要睡沙发,你拿条毯子和坐垫睡地板吧。”
“谢了,”他冷冷地说。“孩子们好吗?”他问,像是临时才想起的。
“很好——你要是关心的话。”
“我不是问了吗?”他问她,并不生气。这样一问一答,大家心平气和,
冷冷淡淡,骨子里,甚至可以说是和和气气的。她走了之后,他从抽屉拿出
一条毯子裹在脚上,在一张椅子上躺下来。他本想好好想一想自己和玫瑰的
事,但一下就睡着了。第二天一早没等其他人起床就走了。在工厂,一整天
都在想:玫瑰,我该怎么处理玫瑰?下班后,想也没想就去了酒吧。珍珠静
静地站在柜台后,样子显示她并不记恨他昨天晚上的暴躁。
他本来只准备喝一杯,结果喝了三杯。他喜欢珍珠爽朗的性格。她告
诉他她的年轻朋友钩上别的女孩子了。之后,又加了一句,似乎事不关己似
的,“反正海里的鱼多的是。”
“没错,”他随口回答。
“是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半开玩笑地叹了口气。
“对,可每本经都值得念,”他想到了玫瑰,心里有股沉痛的愧疚感。珍
珠关心地看了他一眼,说,“我没说他不值得我念,可现在那另一个女孩得
到了一切好处。。”说到这儿,她阴阴地笑。
他喜欢这种乐天的哲学,忍不住说,“他不识好歹,不该丢了你。”他
带着赏识的眼神看着她那盘在头上的金黄卷发,和那线条美好的身材。她眼
露神采,他马上向她道晚安,走了。心想,不能和珍珠缠上了。
8 点了。通常他是7 点就到了玫瑰那里。他在路上缓缓而行,心想不知
如何向玫瑰解释。进门时,脑海仍然一片空白。不晓得怎么搞的,他感到十
分疲倦。玫瑰已吃过了,桌子都收拾了。她坐在桌边皱着眉看报纸。“你在
看什么?”他问她,想打破僵局。他从她肩上望过去,看到报纸上有一栏做
了记号,标题是:多余的女人教会的麻烦。他吃了一惊。
“那就是我,多余的女人,”她突然出人意料地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他不太自在。
“我有权想笑就笑,”她反嘴。“总比哭好。”
“嗳,玫瑰,”他可怜兮兮的,“嗳,玫瑰,别这样了。。”她突然泪流
满面,紧抓着他,但他知道事情并未就此了结。那晚稍后,她对他说,“我
有件事要告诉你。。”他心想:有我受的了,不管是什么。
“你昨晚回家去,是不是?”
“对,”他提高了警觉。
停了一停,她问,“她怎么说?”
“说什么?”他真的是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杰米,”她屏住气,不敢置
信地叫道。
他说,“小玫,没用的,我早和你说了。”
她没有马上接腔。过了一下,她说,“好啦,我现在都看清楚了,”声
调非常尖刻。
“你什么都没看到,”他嘲笑她。
“好吧,那你告诉我?”他不答腔。她也不开腔,对他来说,她的沉默
恰似坚持要他回答。他又感到那温暖柔软的手指缠绕着他,叫他喘不过气来。
“没什么好解释的,我没办法。”停了一会儿,她说,“是啊?”简单一个词
儿,声音平平淡淡的,他恨死了她这种声调。事情就此了结,至少,暂时是
这样。一星期之后,她平静地对他说,“我今天去看琪儿的外婆。”
他心一震,想道:这下又有什么了?“怎么?”他问。
“乔治上个月阵亡了,在意大利。”
他心中有股胜利感,但觉得不好意思,“真不幸。”她一手挥开了他的
话,对他说,“我告诉琪儿外婆我要收养她。”
“可是玫瑰。。”看到她的脸色,他不敢说下去。
“我要小孩,”她恶狠狠地说,他垂下了目光。
“是她外婆不让?”
“不太清楚。她起初肯,后来又重新考虑了一下。她年纪大了——明年
就80。她觉得或许琪儿跟着我会好些。”
“你要她住在这儿?”他简直不敢置信。“为什么不可以?你整天上班。”
她没再说什么,他凝望她,脸色逐渐转红。
“你听我说,”她想说服他,声调虽一点也不刺耳,但却字字刺伤了他。
“这地方的设备都是我供的,家具、钱都是我出的。邮局里,我还有一百镑,
可是要留做紧急之用。现在战争结束了,我们不会赚得那么多,这一点,我
绝对清楚。到目前为止,我还没。。”说到这儿,她灵敏的本能止住了她,
她说不下去。本来她想说,吃的,以及一切一切,都是她付的,近来连房租
也是她付的。有一个星期,他很不好意思地说他手头上没现金,要她先垫一
次,但后来就成为习惯了。
“你要我给你钱,好让你带那小孩住在这儿?”他小心地问。她窘得涨
红了脸。
“啊,不是,不是,”她马上否认。“你听我说,假如你能付房租,那就
够了。我可以找个半天的工,光做早工,琪儿已上学了,我会想办法解决。”
他默默咀嚼她的话。实在难以置信,他心想:她要把孩子带到这儿来,
小孩子总是碍手碍脚的——那就表示她不能再爱我了。他慢慢地说,“嗯,
小玫,你要真想要的话,就去办吧。”
她一脸欢喜,阴郁一扫而光,像从前那样向他冲去,亲他,口中不停
地说,“哦,杰米,哦,杰米。。”他抱着她,心中愤愤地想,她并不是因
为我而这么高兴,她关心的只是那小孩——女人!他脑子里想到了两件事:
首先,他到哪儿去找钱付房租,除非他赶快通过那考试,其次是,政府当局
绝不会让玫瑰收养琪儿。
第二天晚上,玫瑰垂头丧气。他最后忍不住问他,“你去见了官员没?”
“见了。”她不看他,怔怔地望着窗外。
“没用吗?”
“他们说我必须证明自己是适当的人选。我说我很适当,我告诉他们我
是看着琪儿长大的。我还说我认识她母亲和父亲。”
“说的也是,”他忍不住打岔,酸溜溜的。她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说,“别
又来了。
我告诉他们她姥姥年纪太大了,我带她,轻而易举。”
“他们怎么说?”
她不说话,之后,不自觉地用力扭绞双手,哭喊道,“他们很坏,对我
坏死了。两个人,一男一女。他们问我怎么供养琪儿,我说我会赚钱。他们
说我必须出示证件,证明。。”她静静地哭泣,没向他寻求慰藉。她仍坐在
窗前,背对着他,不让他分担她的哀伤。“他们问我,做工的女孩怎久能够
照顾小孩,我说我会做少一些,他们于是问,我有没有丈夫。。”说到这儿,
她头靠墙壁,痛声哭泣。过了一会儿,他说,“小玫,看来我对你毫无用处,
或许你该放弃我,去找个好丈夫。”听到这个,她猛然抬头,难以置信地望
着他,叫道,“杰米!我怎么能够放弃你。。”他走过去,松了一口气,心
想:她还是爱我比较深一些。他的意思是,比起那个孩子。
玫瑰似乎接受了失败的事实。她满怀哀伤地谈论市政局那些“爱管闲
事的官员”,谈了好几天,她还幽默得很,虽然幽默得叫他不放心,她说,“我
要去对他们说:成为多余的女人,我没办法。别怪我,要怪,怪战争,可笑
的战争把所有男人都杀光了,那不是我的错。。”
他的嫉妒心理终于忍无可忍,他说,“你爱琪儿甚于爱我。”她笑了,
有点诧异,说道,“杰米,别孩子气了。”“你一定是。看你这样说个不停,
心中只想到那小孩。”
“你嫉妒琪儿,没道理。”
“嫉妒,”他声音粗鲁,“谁说我嫉妒?”
“那你说,不是嫉妒,是什么?”
哦,去你的,去你的,他心中自语,用手环住她,大声说,“小小玫,
乖,乖,别再这样了,像从前那样,行吗?”
“我没什么不同,”她耐着性子说,叹了口气,接受了他的抚慰。
“那你是没什么不同,”他愤愤地说,之后,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向她
撒娇,说,“小玫,小玫,难道你一点也不爱我。。”事实上他对玫瑰的改
变简直着了魔似的。他不断地想起从前的她,像是想的另一个女人,她变得
实在太多了。上班时,他手上做着该专心致志的工作,但却会突然一惊,跳
了起来,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口中喃喃自语,“玫瑰——哦,见她的鬼去!”
他痛心地想起了她从前是如何冲过房间迎接他,是如何的多情,反应是如何
的敏感。他想到了她现在耐着性子的和蔼态度,他真想说脏话大骂。
现在下班后,他会直接到玫瑰那儿去,比她回去得更早。灯总是没开,
房间冷冰冰的,似乎提醒他玫瑰的改变。她回来时手提线织购物袋,总是一
脸倦容。他坐在桌边望着她,眼中冒出妒火,气呼呼地说,“这房子像街边
一样冷。”她看他一眼,叹口气,心平气和地说,“可是杰米,你看,点煤气
炉的铜板我就放在这儿,你为什么不点火呢?”他听了会走过去,吻她,拉
下她的两手,她则会说,“杰米,等一下,等我先把马铃薯放下去烧,否则
就没晚餐吃了。”
“马铃薯不能等一下吗?”
“杰米,放开我的手。”他紧抓不放,她于是慢慢在他的紧握下伸出手,
把袋子放到桌子上,然后转身吻他。他注意到她会担心地瞥一下没有拉上的
窗帘,瞄一下没有清理的垃圾桶。“没等你做完家务,你甚至连吻我都不行,”
他叫,气呼呼的。“好吧,等你有了闲暇,可以接受我的亲吻的时候,眨下
眼提示我吧。”
听到他这么说,她无精打采但很有耐性地说,“杰米,我刚下班回来,
什么都没弄好。你从前不是这么早来。”
“那你是抱怨我现在一下了班就直接来这儿,从前,你抱怨我先到别的
地方喝一杯。”
“我从没抱怨什么。”
“就算你没出口抱怨,你也是闷不作声。”
她听了伤心悔恨,过了一会儿,说,“那,杰米,”她双手刨着马铃薯
皮,“我要是和男朋友去喝酒,你也会不高兴。”
“你是指珍珠,我想。总之,那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她问,很理智的,“我是不喜欢一个人上酒吧,但要
是喜欢的话,我不懂为什么我不可以上酒吧。我不懂为什么男人做的女人不
可以做。”
这样突然陷入女性主义之辩,常叫他困惑不解,那和她的性格是如此
不相称。他不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