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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宝太监西洋记1-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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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角仙人把头一起,开眼一瞧,果真的云里面是魏化真人。魏化真人说道:“师兄快转火云宫里去,师父在那里发激哩!”羊角大仙道:“我还有宝贝不曾得来。”魏化真人拿着个聚宝筒儿在手里,说道:“已历还你的宝贝。”平白地逼勒个羊角大仙,一天妙计难寻路,八面威风没处施。羊角大仙好难处哩!将欲不去,违了师命,不得朝元;将欲去了,便饶了和尚,辜负了姜金定。却还是朝元正果的心胜,只得把个鹿角上敲一敲,腾空而去,口里恨两声说道:“和尚机深,不中相交的。”一面腾云而去,一面差下一个急脚鬼,把三个锦囊计送与姜金定,教他依计而行,自有安身之策。
  
  却说无底洞看见师父腾起云来,连忙的吆喝道:“师父带我去哩!”师父道:“你快来。”刚刚的腾起云去,早被一个一尺二寸长的小和尚一铁界尺,打翻了在地上。徒弟不得师父到手,师父也顾不得徒弟,这叫做夫妇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姜金定得了三个锦囊,看见事势不谐,化作一道火光而去。 金碧峰一手一个钵盂,一手一根禅杖,就像一个化斋吃的和尚,慢腾腾的转到宝船上来,只见二位总兵元帅,一位天师,各各武将,各各谋臣,虽不见长老鞭敲金镫响,这些人也齐唱凯歌声。三宝老爷道:“多谢国师佛力,莫大之功。”长老道:“贫僧是个出家人,也只是劝解他一番,有个甚么功绩?”三宝老爷说道:“国师前日吃他的宝贝许多苦,怎么今日又收了他的宝贝?”长老却把个东天门元始天尊的始末,细说了一遍。众位都说道:“多亏了国师佛力。”长老道:“贫僧受了朝廷的敕旨,不得不然。”王尚书道:“原来这个羊角大仙就是紫气真人。”长老道:“便是。”王爷道:“却是个有名神道,故此猖狂。”马公道:“只怕他去了还来。”长老道:“朝元正果倒不要紧,寻非争闹倒要紧。”
  
  道犹未了,只见一尺二寸长的和尚带着无底洞来回话。长老道:“跪的甚么人?”小和尚道:“弟子是阿难使者,带得无底洞来回佛爷爷的话。”长老道:“阿难回避了罢。无底洞,你站起来。”无底洞说道:“不敢。”长老道:“你是羊角仙人的徒弟么?”无底洞道:“小的是羊角仙人的徒弟。”长老道:“你怎么会三头四臂,三丈金身?”无底洞说道:“非干小的之事,都是师父教的。”长老道:“你原来是个甚么出身?”无底洞说道:“小的是个漏神出身。”长老道:“怎么叫做个漏神?”无底洞说道:“掠人之财,灭人之福,妒人之有,窃人之多,如世上的漏卮一般,故此叫做个漏神。”长老道:“你既是个漏神,怎么又来出家做徒弟?”无底洞说道:“只因这如今世上漏神出得多了,漏不到那里去,故此弟子改行从善,拜羊角大仙为师。”长老道:“改行从善,这是你的好处。我还问你,你羊角洞里还有个行童叫甚么名字?”无底洞说道:“那是小的的师兄,叫做个有底洞。”长老道:“他原是哪个出身?”无底洞说道:“他原是个看财童子出身。”长老道:怎么叫做个看财童子?”无底洞说道:“不怕饿死饭不吃,不怕冻死衣不穿。看着这个铜钱,一毛不拔,故此叫做个看财童子,一名守钱奴儿。”长老道:“他做他的看财童子罢,怎么也来出家?”无底洞说道:“他枉看了这一世财,不得一毫受用,如今省悟过来了,故此出来出家,拜羊角大仙做师父。”长老道:“也好个如今省悟过来了。我还问你,姜金定哪里去了?”无底洞说道:“适来俺师父上天之时,又差下一个急脚鬼,送了三个锦囊计交与他。他得了锦囊计,他就化作一道火光,火囤去了。”长老道:“你也去罢。”无底洞道:“小的到哪里去?”长老道:“你还寻你师兄一同去修行罢。”
  
  三宝老爷说道:“这个三头四臂的鬼王,他前日临阵之时,唬吓我们军兵,莫大之罪,军中有功者赏,有罪者斩。不斩,萧何法不行。怎么可放他去呢?”长老道:“贫僧是个出家人,慈悲为本,方便为门。今日只是上为朝廷,下为元帅,不得已方才拿住此人。况兼他是个改行从善的,又还有一个师兄在洞里,朝夕悬悬,怎么说个坏他。阿弥陀佛!看贫僧之面,饶了他罢!”马公道:“放了他去,他明日又同着姜金定撑出那一副鬼脸子来,那时节悔之晚矣!”长老道:“饶他还来,还在贫僧身上。”三宝老爷道:“看我国师金面,饶了你去。你只好去说法听经,再不可装那神头鬼脸。”无底洞拜谢佛爷而去。老爷道:“羊角仙人虽去,姜金定又得了甚么锦囊,这个金莲宝象国几时收服得?”长老道:“宽容一日,看他怎么样来。”道犹未了,蓝旗官报道:“姜金定又来讨战。”三宝老爷道:“果中学生之计。”长老道:“贫僧告便,但凭元帅调兵遣将就是。”元帅即时传下将令:“谁敢披挂出阵,杀退姜金定?”将令一出,班部中闪出一员将官来,铁幞头,红抹额,皂罗袍,牛角带,手里拿着一杆八十四斤重的狼牙棒,座下骑着一匹乌锥千里马,原来是征西前哨副都督张柏。披挂未了,班部中又闪出一员青年将官来,束发冠,兜罗袖,练光拖,狮蛮带,手里拿着一杆丈八神枪,座下骑着一匹流金马瓜千里马。原来是金吾前卫应袭王良。两员大将,两骑骏马,两样兵器,一齐杀出阵来。只见荒草坡前摆列着千百只有头、有角、有皮、有毛、有蹄、有尾、黑萎萎的水牛,成群逐队,竟奔荒草坡前。有一篇《牛赋》为证。赋曰:
  
  嗟乎!物之大者,状若垂天之云。《礼》称三月在涤,《诗》云九十其牛孛。歧蹄者天,穿娄者人。或衣绣而入太庙,或羊郭鼓而正三军。尔牛来思,其耳湿湿。鼷鼠既忌于见伤,风马亦知其不及,扣角伸宁戚之困,烧尾救田单之急。或为军事之占,或示农耕之候。异彼髦头,宁为鸡口。晋武以青麻彰德,何曾以铜钩被奏。至于伤勿改卜,用犊贵诚。或捩角而不售,或割肉而复生。幸刘宽之量远,羡鲁公之政行;多郭舒之宽恕,慕朱冲之不争。中尉则驾之者赤,桃根则献之者青。王恺既闻其八百,苟唏亦称其千里。虽有双箸,且无上齿。别有得于文山,放之桃林。木则馈粮,石则便金。设以木畐衡,养之牢筴。愚公畜牛孛于齐山,百里载盐于秦国,禴祭乃东邻之杀,无妄见行人之得。袁宏见讽于羸牛孛,华元应嘲于有皮。遗布既因于王威,置刍亦见于罗威。复有职人掌刍,封人供藁。彦回靡恃于坠井,虚恺不烹而衰老。或偾于豚上,或置之树柯。詹何既识于白蹄,葛卢亦辨其三牺。肃慎占之而入贡,弦高用之而犒师。别有盆子主之以建业,光武骑之以起兵。或为梦于蒋琰,或见解于庖丁。观其豫章挈绢,蒲鞯挂书。白则识李冰之绶,青则驾老子之车。季知一抟而思过,江酒但饮而无刍。又有蹋石成花,涂泥求雨。或行诈而玉帛,或华长而杀御。即担矛而弃犊,亦结阵而却虎。至若置于盆寮,老在牢阑。角不失于三色,香独称于四膏。遇夔致问,喘月辞劳。称精鉴者薛公,习遗书者晋祖。既曰不能执鼠,又云难以逐兔。成牛弘之宽厚,显卢昌之仁恕。至于千足而富,夜鸣则硒。顾宪仲文,臧决狱而人服;时苗羊氏,并居官而犊留。又有程郑江竭,娄提谷量。望气知北夷之验,卜兆为司马之祥。若乃嘉彼柔谨,哀其觳觫。或蹊田而见犊,或洗耳而为辱。丙吉已劳于问喘,龚遂更惩于佩犊。周官分职,牛人乃主于牵傍;留宝诸贤,和峤亦勤于刺促。正是:春暖饥餐原上绿,山深渴饮涧边清。几番潦倒斜阳后,高卧南山看月明。
  
  却说荒草坡前摆列着千百头野水牛,姜金定撮弄撮弄,弄得一头牛背上一个小娃子,一个小娃子手里一条丝鞭。姜金定骑在马上,念一念,喝声:“走!”那些牛就望前走。喝一声:“快!”那些牛就走得快。南朝两员将官陡然间看见,吃了一惊。王良道:“这是个甚么出处?”张柏道:“这不过是个田单火牛之计罢了。”王良道:“我和你蛮杀他娘。”张柏道:“为将之道,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倘有疏虞,贻祸不小。”王良道:“这决是那羊角道德真君的诡计,哪里真是个牛?”张柏道:“假做的牛哪里有这等英勇活泛?”王良道:“快擂起鼓来。”一声鼓响,两员将官左右双上。只见那些水牛单夺狼牙棒张柏。张柏虽是力大心雄,怎么奈得这一群千百头牛何,致使败阵而归。姜金定得胜而去,说道:“多亏了师父,又助我这一阵也。”
  
  却说两员将官归来,一个受伤,一个平过。元帅道:“好古怪哩!两员官一齐出阵,偏牛就赶着这一个,这是个甚么缘故?”即忙去问国师。国师道:“但问天师便知端的。”元帅又去请问天师。
  
  不知天师有何高见,且听下回分解。

第31回 姜金定三施妙计 张天师净扫妖兵 
 
  诗曰:
  
  仙人羊角碧霄中,紫气真人独长雄。
  丹洞朱帘摇斗极,翠华玉辂驾洪濛。
  凌虚惯掠钧天乐,舒啸长披阊阖风。
  为惜门徒姜氏女,锦囊三计妙无穷。
  
  却说元帅请问国师这个水牛出阵是甚么缘故,国师道:“贫僧有所不知,但问天师便知端的。”元帅转身就来拜问天师。天师道:“这水牛不为大害。”元帅道:“怎见得不为大害?”天师道:“是贫道袖占一课,占得是个风天小畜。所畜者小,何大害之有?”元帅道:“昨日狼牙棒张千户、小将军王应袭两个出马,偏伤的是狼牙棒,这是个甚么缘故?”天师道:“这是偶尔,有个甚么缘故?”元帅道:“天师不弃,肯出一阵么?”天师道:“万里远来,岂恁闲散。既承元帅严命,贫道即行。”好一个天师,说一声“行”,即时左右摆列着两杆飞龙旗,两边旗下摆列着神乐观乐舞生、朝天宫道士,中间摆列着一杆皂纛,皂纛之上写着一行金字。皂纛之下坐着一个天师,一口七星剑,一匹青鬃马,竟出阵来。只见荒草坡前,真个是摆列着千百头有头、有角、有皮、有毛、有蹄、有尾、黑萎萎的水牛,一头牛背上一个小娃娃,一个娃娃手里一条丝鞭。姜金定坐在马上,鬼弄鬼弄,喝声:“走!”牛就走;喝声:“快!”牛就快。天师见之,心里才要想个主意,只见姜金定口里连喝递喝,那些牛就连跑递跑,一直跑过阵来。天师看见这些牛只要奔他,连忙的把个七星剑望空一撇,那一口剑掉下来,只伤得一头牛,比不得伤了一员大将,众将惊溃败阵。这一头牛伤与不伤,其余的牛哪里得知,一性儿只是奔着皂纛之下。姜金定又喝得狠,这些牛又跑得狠,正叫做个冰前刮雪,火上烧油,把个张天师没奈何,只得撇了青鬃马,跨上草龙,腾空而起。天师心里想道:“这等一个阵头却就输着于他,何以复命元帅?”即时剑头上烧了一道飞符,飞符未尽,天上早已掉将一位天神下来。你看他:
  
  铁作幞头连雾长,乌油袍袖峭寒生。喷花玉带腰间满,竹节钢鞭手内擎。坐着一只斑斓虎,还有四个鬼,左右相亲。
  
  天师问道:“来者何神?”其神道:“小神是龙虎玄坛赵元帅,不知天师呼唤,有何道令?”天师道:“女将姜金定撮弄妖邪,装成牛阵,不知是真是假,相烦天神与我看来。”天神起眼一瞧,回复道:“牛是真的,牛背上娃子是假的。”天师道:“就烦天神与我破来。”赵元帅按落云头,喝一声:“孽畜,何敢无礼!”举起鞭就是一鞭。若是每常间赵元帅这一鞭,饶你是个人,打得你无情妻嫂笑苏秦;饶你是个鬼,打得你落花有意随流水;饶你是个怪,打得你鬼头欠下阎王债;饶你是个精,打得你扬花落地听无声。若是今日赵元帅这一鞭,打得就是个飞蛾扑火无头面,惹火烧身反受灾。怎么叫做惹火烧身反受灾?却说赵元帅狠着一鞭,那些牛哪里怕个鞭?一齐奔着赵元帅,就是个众犬攒羊的一个样子。赵元帅攒得没奈何,跨了斑斓猛虎,腾云而起,回复天师道:“小神告退。”天师道:“怎么连天神天将也不怕哩?”赵元帅说得好:“他是个牛,哪里晓得个甚么轻?甚么重?终不然我们也和它一般。”天师道:“多劳尊神,后会有请。”赵元帅飘然而去。
  
  天师心里想道:“牛有千斤之力,人有倒牛之方。岂可坐视其猖獗,就没有个赢手?”好天师,眉头一蹙,计上心来,即时回阵,参谒元帅。元帅道:“今日天师功展何如?”天师却把个赵元帅的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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