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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说,“我们是在采取一个新的策略。”我撒谎说,坚信环球保险公司绝对不会大肆宣扬,在这里公布我给它带来了多大的耻辱,别人如何投诉我,他们如何被迫解雇了我。“环球保险公司现在还想对外宣称,将我调离此事,你们明白吗?这案子了结了——应该做得像模像样。我当然不是在这儿度假的。但通过我撤出来,通过付钱,将会对当事人起到安慰作用。这正是您最关心的,迪尔曼先生,对不对?”
他又望着我,两次垂下头去。我想,我也要告诉昂热拉新策略的事,直到我跟伊尔德·赫尔曼完了事。那之后我可以对昂热拉讲,环球保险公司认为此案了结了,我不必再调查这个案子,我想。晚一些时候我也将告诉昂热拉,环球保险公司因为我们的关系让我退休了——给了我一笔非常高的退职金。这样我可以一直呆在她身边。这对于她才是主要的。钱我现在也足够。
克斯勒开口说:“十匹马也无法将我拽离这件事!我坚持玩下去,直到我最终、最终能采取行动!”他讲得激情洋溢。拉克洛斯和鲁瑟尔附和他,同样慷慨激昂。
后来我们走时,加斯东·迪尔曼在过道里赶上了我。“我相信,贵公司的这一新方法不会成功。”他说。我一怔。
“为什么不会?”
“这里的先生们现在已经感觉十分安全了,克莱蒙和阿贝尔公司面临的旧的麻烦和刁难开始了——而且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规模。这些人自以为是神灵,是碰不得的。他们相信,没有人能够调查他们。”
“会有人能,总有一天。”我说,对此一个字也不信。
“不,”加斯东·迪尔曼声音疲惫地说,“这不对。调查这些人的那一天永远也不会到来。我现在是这么理解的。”他说,像个孩子似的茫然若失,“我们的世界是邪恶的,先生。它还会邪恶下去。”
48
翌日,我跟昂热拉去每天上午都有的福维勒集市。这里能非常便宜地买到各种蔬菜、肉和面包,什么都买得到。也有一座花卉市场。我在世界各地还从没见过像福维勒集市这样五彩缤纷的花的海洋。真是惊人,我的眼睛无法理解这美丽和斑斓。昂热拉和我买了食品和蔬菜,统统堆在车子里,驱车前往瓦洛利斯,去那里买落地花瓶和阿里巴巴罐,再驾车回家,把我们买的植物栽进去。到最后我们弄得一身脏。我们一起洗澡,洗完后做爱,睡着了。我们五点左右醒来,穿上衣服,开车下山去“庄严”酒店平台上“我们的”角落。我们在那儿喝香槟。这角落从现在开始一直给我们留着。我们手拉手眺望海洋。远远的海中心已经停着两艘巨大的美国航空母舰,城市里满是穿着白制服的美国水兵。妓女们迎来了繁忙的高潮。我告诉昂热拉,我的公司决定同意倪科尔·莫尼埃和她的朋友的要求,将许多钱投资进额外的情报,虽然我们表面上会暂时支付给伊尔德·赫尔曼保险金。不久我将得知,为了支付我的线人,我能得到多少钱,以及如何得到,在哪里得到。
我们开车回家,穿过加拿大路。这里云集着美国士兵和妓女。我想,那个妓女杰茜这下终于有了她所向往的生意兴隆了。这是星期六,七月一日。这天戛纳特别热,甚至在昂热拉的平台上都特别热。我们在外面一直呆到晨曦初露,彼此讲述各自的生活经历。生活中还有那无穷无尽的许多事,我们必须一起去经历,我想。然后我想到腿,想那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十
49
星期一早晨,一大早,装有我的东西的两只箱子到了。家具搬运工把它们搬进昂热拉的房子里。运输快得惊人。搬运工打开箱子,就收起他们的小费走了。昂热拉非常激动。
我们一起把所有的东西整理到昂热拉为我腾出来的壁橱里,她一边欢笑唱歌。她看到我收集的象时大为兴奋。在她自己的收藏橱上还有空位,昂热拉将我的象安放在那儿。
“它们得错开来放,你的和我的,”她说,“因为它们现在全属于我们了。咱们是一个家庭,咱们俩和咱们的象。”
那只西里西亚小马在书架上也找到了一个位置。终于把一切都整理好了,昂热拉突然迸出泪来,我吓了一跳。
“什么事?昂热拉,亲爱的,你怎么了?”我把她贴在我身上。
“没事儿……”
“你怎么了?请你告诉我!”
“我……我只不过是太高兴了。”她抽泣道,“你终于真的来到我身边了!”
“对。”我说,越过她的肩头望出去,从平台上眺望灯火照亮的海洋。“终于真的到了你身边。”
50
“您叫人打电话给我,赫尔曼夫人?”
“我写完了。这儿就是。”钻石伊尔德说。她跟平时一样躺在她的洛可可床上。今天她没戴首饰,看上去筋疲力尽。这是星期一下午,很早。她指着床边的一叠纸。我坐下,非常仔细地阅读钻石伊尔德的招供,一个字一个字,一行又一行。她果然承认了一切,说出了地点、时间和姓名。她只是没有说出那个受雇的职业杀手的名字。她似乎真的不认识他。基尔伍德死了,他不可能再讲出来,萨冈塔也肯定拒绝了这么做。
“满意吗?”伊尔德恨得牙痒痒地问。
“是的。”
“您索要的其它钱怎么办,那每月的特殊费用?您希望怎么得到它?”
“这我还会通知您。”
“何时?”
“很快,赫尔曼夫人。”我说。
我拿着伊尔德的招供,坐车到了公证员查尔斯·黎贝勒处。我们将这些纸封进一只大马尼拉信封里,随后前往巴黎国家银行,把信封存放进租用的保险柜里。然后我告别黎贝勒,穿过城市,直逛到十字架路。我在河滨大道上伫立了很长时间,看着远方那两艘航空母舰。我想,我现在并不比所有那些对赫尔曼之死负有责任的人好多少,但是我觉得,我做得符合逻辑,是正确的。我又看到了那个年轻画家,他正在这里展出他的画作。他马上也认出了我,非常礼貌地打招呼。我走向他,他告诉我,我带给了他运气。这期间他已经卖出了四幅画。
“太好了。”我说。
他发觉我在眺望海,也跟着我眺望。
“这么一艘航空母舰大得不可思议,对不?”
“对,”我说,“真是大得不可思议。”
51
跟“保安警”相反,“棕榈海滩”赌场是一座现代化建筑,宽宽的、长长的,房间很大。七月四日晚,它的正面被灯光照耀着,一辆又一辆的车向大门口驶来。警方封锁了“棕榈海滩”前面的整个广场。昂热拉和我坐着克劳德·特拉博的劳斯莱斯赶来。赌场里的服务员搀扶帕斯卡勒和昂热拉下车。一个人将劳斯莱斯开到了停车场上。克劳德和我穿着白色的晚礼服马甲。帕斯卡勒穿着一身紫色的晚礼服。昂热拉则穿着那件橘黄色的麦斯林纱的晚礼服,有许多钟形的褶儿;那是她在胡安派恩斯的“老英格兰”买的。她戴着我送给她的耳环和结婚戒指,还有一只大钻戒和一根钻石项链——这是她工作挣得的首饰。
一块红地毯一直铺到门口。我们踩着它,走进“棕榈海滩”长长的回廊。左边,一动不动地站着法国警察,身穿蓝色制服,白绑腿、白手套和白警帽。右侧,同样一动不动地站着一身白的美国水兵。灯光照向我们。闪光灯不停地闪烁,照相机咯嚓咯嚓地响。我们从那些一动不动的男人们中间穿过,穿过室内来到外面的大平台上。这里,最前面,挨着主席台,是酒店老板领着我们去的那张桌子。平台一直伸到水面,台子后面是大海,它在无数灯光下波光粼粼。两根木支架上安装了电视摄像机。三名工作人员扛着小型摄像机在桌子之间穿来穿去。还有摄像师,肯定有二十几个。
今天晚上在这里聚会的是人们称为蓝色海岸边的社交界的头面人物。想到我坐在这个位置多么不合适,而对于昂热拉和我,我们坐在这里又是多么必要,在这里,在许多非常富有的人们当中,在非常著名的人们和非常有权势、非常美丽的人们当中,想到这里我就头晕。昂热拉和特拉博夫妇把他们看到的一一告诉我:戛纳和尼斯的市长,法国南部地区的政治家、许多部门的负责人、贵族、画家、音乐家、科学家、企业家和银行家——当然有泰奈多斯夫妇、法比安夫妇、萨冈塔纳夫妇、泽贝格和托威尔。先后到达的还有很多法国和美国的高级军官。妇女们穿着晚礼服,男人们穿着燕尾服,军官们身穿制服,胸佩勋章。我在这里看到的首饰,加在一起肯定价值有一亿。
当我们被带到我们的桌上时,在寻常的嘈杂声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间歇。我看到,很多人惊讶地朝我们望过来,就好像他们全都暂时屏住了呼吸似的。一位摄影师后退着,拍摄我们。我知道,这听起来愚蠢和先入为主,但并不是先入为主,而是事实:今晚汇集在这里的所有美轮美美的女人们中,昂热拉是最美的。她的红发金光闪闪,她的脸容光焕发,棕色皮肤上的黄衣服合身极了。灯柱上射,照亮了两面旗帜。它们挂在一起,美国的和法国的。一艘航空母舰的乐队在演奏《马赛曲》。所有的人站起来。紧接着法国国歌之后是美国国歌。我们也站着听完,穿便装和军装的美国人将右手放在心口上。后来一支乐队出现在台上。它先是演奏歌剧乐曲,然后是常演不衰的爵士乐。电视的光线从我们头上扫过,总是有一位拍摄人员在拍我们这一桌。
“这样就行了,对不?”帕斯卡勒问。
“是的,”我说,“谢谢,帕斯卡勒。”
空气很暖,没有一丝风,大旗子软软地垂着。上菜时,邻桌的一位夫人引起了我的注意。她戴着齐肘的手套,也不脱去,手指伸在手套里,吃着黄油小白面包,等下一道菜。那手套本是白色的。现在它们退色变灰了。这个人看上去让人没胃口。帕斯卡勒觉察了我的目光。
“那一桌坐的全是我们这里的高雅贵族中最高雅的。”她说,“你关注的那位戴手套的夫人是女伯爵……”她报出一个名字。
“她总是这样吃饭吗?”
“对,”帕斯卡勒说,“这在伯爵中似乎很普遍。至少在她的伯爵家庭里。这位夫人也总是戴着这副手套玩轮盘赌,每天晚上。”
“戴着同一双?”
“戴着同一双!也许她迷信。”
“不管怎么样,她非常重视卫生。”克劳德说,“她老是向众人讲,光着手指摸筹码是多么不卫生。”
饭后,一个芭蕾舞团上台翩翩起舞。赌场的屋顶上打下不同颜色的灯光。它们将图像变成一会儿蓝色、一会儿红色、一会儿黄色、一会儿绿色。今晚的明星已预报过了:艾斯特尔·奥法里姆。她唱美国的、法国的和以色列的歌曲,得到了很多掌声。后来大台子空了,供大家跳舞。
先是特拉博跟昂热拉走上前去,又是被一些摄像机跟踪着,又是被许多目光跟踪着。我带着帕斯卡勒。我们跳舞,被拍照。台子满了。这下平静终于结束了。我们几乎到不了我们的桌子。紧接着特拉博,那位全权总代表泽贝格跟昂热拉跳舞。他过分礼貌地、几乎是谦卑地请她跳一曲。在他之后是泰奈多斯、法比安、托威尔、萨冈塔纳、戛纳的警察局长、美国大使和一些军官。有一会儿,我单独坐在桌旁,这时比安卡·法比安突然站到了我面前。她的衣服又几乎露出乳房来。
“您不会再生我的气了吧,卢卡斯先生?”
“为什么生气?”我站起来。
“您知道为什么。我行为失礼,真抱歉。我请求原谅,请您接受我的道歉。”
“那当然,”我说,“这种事谁都会碰上的。”
“这么说您不再生我的气了?”
“一点也不!”
“那么请您跟我跳舞。”
于是我跟比安卡·法比安跳舞。这位从前的“丽岛”女郎,她让她的下身顶着我的下身。我们几乎无法离开原地。电视摄像机嘤嘤地响,摄像师的闪光灯闪个不停。跳完舞,比安卡陪我回到泰奈多斯的桌子。我又跟梅丽娜·泰奈多斯跳,然后跟玛丽娅·萨冈塔纳跳。最后,我终于轮到跟昂热拉跳了。这是一曲华尔兹,我说:“现在咱们要露一手给他们众人看看。”
我紧紧地搂着昂热拉,好像我们是一体似的。所有的电视摄像机都对着我们,闪光灯不停地闪烁。其他的舞伴一下子退后了。我们单独在台子上,在大旗子下面,在波光粼粼的大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