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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这些制度在西汉时就已经很完备了。然 后,对斛、斗、秤、尺等度量衡器,都要定时检验;又有设“公平秤”的,如明代时六合县 ,“各市贸易之所,其斛斗秤尺,大小不一,民缘为奸。嘉靖三十年,知县董邦政立于准, 悬于市肆,谕 贸易之人,有大小低昂,听其较量”(《嘉靖六合县志》卷1)。物价平抑也由 衙门主管,这 涉及到市场秩序是否稳定,生意贸易是否正常,也就关系到政府的统治是否巩固。《春渚纪 闻》载北宋后期,宗泽在开封府坐衙时,“物价腾贵,至有十倍于前者”。他叫衙门里的厨 师去市场买来面粉,照着市场上出售的笼饼也蒸一笼,然后估价,一枚值六钱,再看市价, 一枚要卖二十钱。于是把饼坊里的人叫来责问,那人说“自都城经乱以来,米麦起落,初无 定价,因袭至此,某不能违众独减,使贱市也”。宗泽拿出衙厨里做的饼来说,“此饼会计 面工之费,枚止六钱。若市八钱,则有二钱之息,今将出令止作八钱,敢增价者斩。”这 张告示一贴出去,饼价全降到八钱一枚,也没人敢闭肆罢市。以后,“其他物价并减”。治安要管。治安的涵义,大莫过于防盗防火。就防盗言,除驻军外,历来州县及各乡都 有警铺、巡铺一类设置,巡夜敲锣击梆是一种轮流承担的劳役,一处有警,众铺响应。清代道光举人段光清,以“大挑”分发到浙 江当候补知县。据其在《镜湖自撰年谱》中自述,他在杭州见习期间,也要参加夜间巡逻, “每夜自提灯笼,不用马椅刑杖,步行街道,常及五更”。防火 制度也多依附在防盗设施上,如明代时宛平县“城内各坊,随居民多少,分为若干铺,每铺 立铺头火夫三五人,而统之以总甲;城外各村,随地方远近,分为若干保甲,每保设牌甲若 干人。凡地方有人命、倒卧、盗贼、火烛,必报,风雨寒暑不敢后,而又有守宿、灯烛之费 ”(《宛署杂记》)。《老残游记》里写到老残在齐河县住旅店,半夜起火, 众人皆“知道县 官必来看火”。果然,正慌乱间,知县大老爷就坐着轿子赶来了。
《坦园日记》里,还记有乡人建醮,知县亲自带人弹压的事。建醮即打醮,是一种民俗活动 。因为参与者众,看热闹的更多,容易出事,所以有司得防患于未然。其道理就像今世商场 开张搞有奖抛售,及歌星现场签售CD,或举办大型游艺类活动之类,极易发生挤塌柜台互相 踩伤的意外。因此凡有热闹之事、人多之处, 这份维持秩序的担待 ,必须是落在州县衙门肩上的。陋俗要管。比如赌坊、私娼、杀牛卖肉这些,都属于违法现象或不良习气,州县衙门除 了出示明禁外,还得去捉拿。但这些歪风邪气很难禁绝,一般来说,衙中胥吏都和搞这些活 动的地棍流氓辈有勾结,或本身就是包娼包赌者。明清时,许多老典(典史) 就专靠收取这些 场所的“月敬”、“节敬”当外快。如前引段光清的《年谱》里,就有披述:“差役、地保 俱无正身,不过招集无赖游手以充数,遂致此辈借端扰民。凡地方匿藏娼户,隐埋赌家,无 不暗索其陋规”。还有淫祠、会赛、乱婚、溺女这些,也都是陋俗,均在 衙门禁管之列。认定是淫祠的折毁;断定是荒诞无稽的会赛就取消;不符合法律和礼义的婚 俗,就要引导大家革除。明清时代,尤其是清朝后期,缠脚、吸鸦片烟这些现象,也都是陋 俗,各州县衙门都有设禁或劝导的责任。四川仪陇县曾发 现一块明代万历九年(1581)时的官府石刻告示,上云“今后男婚配应在一十 五六岁以上,方许 迎娶。违者父母,重责枷号”(《四川日报》1983年3月6日)。瞧,那会儿人 口思想有了转变 ,连早婚早育也划在陋俗中,而要有衙门管着些了。此外,在许多衙门看来,唱小曲、唱鼓 子词、演髦儿戏等,也是陋俗,宜行禁断。
胡子眉毛一把抓(2)
《清稗类钞》上,记有一则《汤圆案》,谓清朝时郑裕国在归安做知县,人称“郑青天 ”。某日,邻县乌程有个乡下人到他这里拦轿告状,郑裕国问明情由后喝斥道:“此为乌程 界(事),汝应往该管衙门呈控,不得岐渎!”乡下人事先请教过讼师,这会儿 口口声声道:“ 天下官管天下百姓,官之言也!”结果郑裕国果真为他申理了曲直。读者在本书前几章中, 已经知道,这类事也是经常发生的。按中国许多朝代的制度,不仅有一个知县兼领数县正堂 的规矩,也有将本县公事或案件移往邻县经办或复审的规矩。昆剧《十五贯》里,就提供过 一个本县审过邻县复审的故事,这种事历史上比比皆是。即《十五贯》发生的背景明代论, 据《渊鉴类涵》引《献徵录》载,明世宗时,龚起凤当杞县知县,有廉平声誉。邻县发生了 一桩豪强杀人的命案,又花钱贿买知县,得以脱死。上司命龚起凤前往复审,原审知县出衙 二十里相迎,再四叮嘱包涵着点;到了该县衙门后,又有一吏提着贿金来悄悄见他,被龚 起凤痛斥,“竟穷治,伏其辜,人大称快”。当然,老百姓见得多的,还是《十五贯》里那 种官官相护的场面,因此便有“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衙门一样贪”的经验之谈给总结 出来。不过《清稗类钞》里那位乡下人喊的“天下官管天下事”之通例,亦得 因这些故事或史实而坐实。
第七章 衙门小官场官场大舞台
衙门老戏文
〔北醉太平〕书卷才抛,官运初交,文凭执照仰铨曹,限程期赍 缴。想当初只望龙门跃,到如今风尘下吏偏潦倒,吃紧的个中经纬费推敲,试听俺细道……
这是什么?这是清朝时一个在州县衙门里坐过大堂的裘慎甫老爷卸印归乡后,用散曲曲牌编 写的一个“套数”,题名《游宦述怀说》,此乃全套散曲中的第一支。在这位“过来人”眼 里,衙门就像是一个舞台,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所演无非老行当。上溯秦汉魏晋,下逮 宋元明清,总是衙门中的老调子唱不完,亦如舞台上的旧戏文演不尽。说起来,这也是包括 裘慎甫在内的许多由衙门中走出来者之共识,比如明代时当过涞水知县的冯惟敏,在其《海 浮山堂词稿》里,也有一套套比拟衙门如舞台的散曲。在这一章里,作者拟采掇冯、裘两人 的作品为各节“引言”,拣那古近州县衙门几出通行的老戏文,“试听俺细道”——
千里当官只为财(1)
〔南画眉序〕书札纷纷到,幕友长随荐不了。要逢迎当道,怕得 罪同僚,有那大来头任意唠叨,那带肚的作怪蹊跷,门、印、仓道歹嫌好,分股子争多竞少 。看过《公门中的“自家人”》这一章后,该知道这是一出老爷赴任的前奏曲:纠合各路“好 汉”,组成“自家人”班底,吵吵嚷嚷间,把位子职掌都分配定了,油水之分成比例也说合 了大概,然后一起动身去衙门接印。依籍贯回避制度限定,此行是个山高路远的长途,“千 里当官只为财”,不把“分股子争多竞少”这基调儿定好咋行?南北朝时,有个叫鱼弘的地 方官,先后在盱眙、竟陵等地坐衙,公然宣称,本人在何处当官,何处就是“四尽”,即“ 水中鱼鳖尽,山中獐鹿尽,田中米谷尽,村里民庶尽”,为此而得了个“四尽太守”的诨号 。这位“四尽”老爷,真算是把“千里当官只为财”的真谛参透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衙门内上起老爷佐NB032,下至长随胥吏,什么职份弄什么 钱财,什么名目用什么法门,前面已介绍过许多,后面还少不了再说。这里,作者仅以颇具 代表性的明清时代衙门风气为例,把州县衙署的几项主要弄钱技巧描述一下——脚踢淋尖也称“淋尖踢斛”。老百姓交纳粮食时,官府用个大斛做量器, 谷物要在斛中堆起成尖,然后由 仓斗级用脚踢上几脚。这溢出来的谷物,据说是弥补储存和运输过程中损耗 用的,不许纳粮人扫回去。其实一向都由官府留下按职务高低、亲疏关系等私分了。别小看这么几踢,按清代户部的估算,这一份“尖米”,与“正收”的比例,起码是每石要 占四五升之多。后来为整顿财政,倡廉反腐,索性由户部颁布标准,将“尖米”打入“正收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基层高府在具体操作时,又来个“尖上加尖”。明代顾炎武在 《漕粮论》中痛斥“淋尖踢斛”是“巧取于民之术”;清代黄六鸿在《福惠全书·钱谷·仓 收陋弊》中,也有“毋许借端留难,恣意淋踢”一说,可见这个弊害从未消失过。折色火耗明清时商品经济已有相当程度的发展,老百姓交纳各种赋税时, 官府也不是 全照规定征收谷物、布帛、丝麻、棉花等实物,而是改征银子。又说是熔锻银子时会有火耗 损失,这也得弥补,办法是正额之外加征若干。比如每收一两地丁银,加征几分乃至一钱; 同时又可以借口说银子成色不好,得打折扣算份量,名曰折色。如果老百姓用铜钱交税,又 可以把钱价压低,倘市价是2000文钱合一两银子的话,到衙门里就是2200文乃至2400文合一 两银子了。所有这些溢余部分的去向,全和脚踢溢米一样。包荒升科包荒即第六章第一节里讲到过的劝垦荒地,州县衙门往往谎报开 荒成绩,增广粮赋 ,实际上荒田未开一亩,增加出来的田赋都分摊到熟田上,再利用国家奖励垦荒的种种优惠 政策上下其手。
升科的本义,就是古代官府按田地之脊薄膏腴程度,分为若干等级,再按田地等级规定税则 ,称为“科则”。若原为荒地则可免征,若干年后估为薄地酌征,又过若干年后估为熟地加 征,就叫“升科”。借助升科加征,也是州县衙署取巧肥私的惯用伎俩。
冯梦龙当寿宁知县时,曾想以升科数抵悬欠数,让老百姓喘喘气,可立即受 到书吏们的抵制,因为这将减少整个衙门中全体成员的实际收入,老冯乃以“余不得已而听 之”自我安慰。上述这几项,都叫“陋规”,冯梦龙抵制不了,其他“清官”也抵制不了,甚至端到 皇帝面前也不用害怕。清朝雍正时,山西巡抚诺岷曾向朝廷建议,把这些“耗羡”全部提解 到省库,先抵补亏空,剩下的分给全省官员,这是一种认可“陋规”、但又在全省州县衙门 之间搞“平调”的办法。清世宗要九卿讨论,尽管京官们都靠地方官从这“陋规”里匀出 一部分来调剂,可到了御前,全不敢吭声。这时,有名臣之誉的沈近思发言了,他说这样不 行,其结果必然是原有的“耗羡”之外,又增加出新的“耗羡”,别人不知道内中详情,臣 起家县令,所以知道这法子行不通。清世宗问他:“那么你当县令时,也贪这耗羡NB024 ?”沈近思坦然答道:“不是贪耗羡,要养活一家老小呗。”好多人都替老沈捏一把汗, 岂知皇上也没再责骂他。接下来,诺岷的办法被推广到全国,所有州县衙门都要把“耗羡” 解交省库,由省署依各州县“缺分”区别,发给大小官员“养廉银”,变非法收入为合法收 入。可是再接下来,沈近思预言的情况就出现了——“耗羡”解省统一分配,州县老爷们碗 里装满了,可还有那么多书吏、差役、师爷、长随们,不能眼看着锅里荡空呀?不消细说, 新的“耗羡 ”又出来了。当时民间有句俗语,叫“三年清知县(府),十万雪花银”,这 是真实情况稍微 带点儿夸张,大抵一个知县正堂,事事保持清廉,除拿进这几笔陋规外,不作任何额外需索 ,更不接受贿赂,一任做下来少说也有近五万两银子进账,扣去孝敬各级上司的“节敬”、 “炭敬”、“冰敬”等支出外,一年净得一万是没问题的,三年就是三万了。知府比州县官 高一级,还要收受各州县官的孝敬,则“十万雪花银”也就不是落空之语了。明代著名思想 家李贽入仕后,当过国子监教官和地方学官,又分别在北京礼部和南京刑部各当了五年京官 ,一直在叫苦;等委派到姚安知府任上,不贪不赂,光凭这几项陋规、“常例”,马上富了 起来,做满一任后主动退休,从此再不用为衣食住犯愁。倒是族里人眼红他的财产,要他拿 钱出来置族田、盖宗祠、办家塾,还硬指派一个族侄当他的继承人。
千里当官只为财(2)
一任“清知府”便能惹下这许多麻烦,倘以下还有“清知县”、“清佐NB032”、“清 杂职”、“清吏胥”的话,自然也可以依次降等估算。读者当知“千里当官只为财”、“纱 帽底下无穷汉”这些老话,皆非虚妄之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