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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新秩序-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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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但鉴于资费粮草匮乏,想要节度府方面在短期内发兵支持是不可能的,就连他自己,也是有心无力。
    信写好后,周知裕滴上蜡封,抬头看着李诚中和张在吉二人有些犹豫。这件事情关系太大,按理说他更愿意相信身边跟了自己好几年的亲卫赵在礼,但一则自己使惯了赵在礼,须臾间还真有些离不得他;二则这次去见平州刺史,说话的分寸也要把握好,很多事情是必须让张在吉自己去领悟的,决不能宣之于口、受人把柄。刚才听了李诚中的话后,在这上面他觉得李诚中似乎更合适。
    于是周知裕终于道:“李陪戎,可愿赴平州一趟?某有回信给张刺史。到时候张刺史若是问起,你就说某也心忧边关,只是暂时无力为之。在合适的时候,必会向大帅建言。”周知裕的话里,在“合适的时候”这个字上明显加重了语气。
    李诚中心领神会,接过信来塞入坏内。
    周知裕又道:“此事关碍不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想你应该清楚。”地方官员与军中大将相互勾连,这个事情确实不小,李诚中自然明白,当下凛然应诺。
    周知裕不放心,又叮嘱道:“你自己一人前往,速去速回,千万小心!”言罢,吩咐赵在礼带李诚中下去准备。
    李诚中略略收拾一番,带上干粮盘缠,接过赵在礼牵来的一匹骏马,听完赵在礼详细解说了路径后,便上马准备出发。临走时被赵在礼拉住马缰,道:“李郎,我健卒营弟兄们的前程,可都指望你了!”
    李诚中点了点头,头也不回的出营而去。好在他前世部队上骑过几次马,当了群众演员后演戏时也学过几回,倒也堪堪能够坐稳,不被颠下来,否则可就真的出大丑了。一路上渐渐习惯之后,他开始试着让马匹小跑,等天sè减晚、赶到潞州歇宿的时候,双腿内侧都已经磨出血印子了。
    现在就是与节度府争抢时间,他倒是想连夜赶路,可马儿受不了,所以只能在潞州停了一夜。第二天天未亮,李诚中继续向东而行,逐渐适应了骑马奔跑。
    当年在部队上的时候,马术教官是骑兵连的退役连长,后来演戏的时候,教群众演员们骑马的则是一家马术俱乐部的教练,在马术方面的学问都是很高的,只是李诚中能够骑马的机会不多,所以一直没有什么进展。此刻那些知识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李诚中便一边骑马,一边回忆当年教官指点的窍要。马术可谓一rì千里。等到了玉田的时候,他已经可以撒开马腿飞奔了。于是他加快速度,赶往平州。

第二十一章 整军(四)
    平州位于大海之滨,距幽州五百余里,原为大唐安东都护府所在地。天宝年间划归范阳节度辖制,成为安史变乱的重要基地,此后便长期在卢龙(幽州)节度治下。其北紧邻的营州,一直是大唐羁縻关外各族的中心,在李诚中穿越之前的几十年里,因为大唐的rì益凋敝,原羁縻诸州逐渐脱离卢龙节度治下,营州也逐渐废弛。
    这几年里,卢龙节度府实际控制区域已经退入关内,卢龙军只是沿边墙设置诸关隘,以地方镇兵守卫。关外原营州以北大片土地逐渐成为无主之地,是契丹、西部奚、粟末靺鞨、白霫等各族游猎的场所。尤其是契丹人,崛起之势甚巨,每年南下的次数愈发频繁,玄水以北、白狼水两岸的肥沃土地都成了他们的牧场。当地汉人要么逃亡关内,要么被掳至北地,成为契丹人的奴隶,更多不愿背井离乡的则艰难的挣扎求存。
    尤其是这一次,契丹人趁卢龙军南征之际大举劫掠,契丹游骑一度出现在榆关之下,城头仅有的数十老弱镇兵只能眼睁睁看着契丹人在城外耀武扬威一番,然后驱赶着捕获的汉人奴隶满载而归。
    从幽州向东,经潞县、玉田、石城,李诚中连续跑了三、四天才赶到平州。这也是他马术不熟,若是换了军中信使,两rì半的工夫便可跑完这五百里地。一路上,李诚中看到三三两两、衣裳褴褛的百姓沿官道向内地逃难,等到了平州城下,赫然发现城外四野里到处都是从关外逃入的难民,这些人都用无力的眼神看着一路飞奔而过的李诚中,茫然中带着不甘。
    平州刺史府就在卢龙县城,也就是平州城内。等李诚中进了城,才发现城里逃难的百姓更多。好在平州刺史府设了十多处州棚,难民们好歹可以维持,没有闹出什么事来。只是家家户户都紧闭大门,气氛有些紧张。
    李诚中在城门口验过关防,打马直奔刺史府,到了刺史府,却被门口的胥吏告知张刺史不在府内,正各处视察。李诚中无奈,只得在门房中耐心等候。
    直到掌灯时分,李诚中才终于在刺史府书房内见到这位一脸疲倦的四品大员。
    张在吉城内城外视察各处粥棚,直到天黑才回来,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来得及吃饭,足足一天水米未进。他擦拭完满面灰尘后,就让胥吏给他上饭,听说李诚中已经吃过了,也不客气,让李诚中在下首坐了,自己便大吃起来。
    这位刺史的晚饭十分简单,一碗粥,两个面饼,外带一碟肉糜和几块咸菜。他将肉糜涂抹在面饼上,手托着面饼转着圈的大啃着,像极了李诚中穿越前那一世正在吃匹萨饼的样子,让李诚中不禁微微一阵恍惚。
    张在吉转眼间吃完一块面饼,长喝了一口粥,缓过肚子里那份饥饿感之后,又抄起另一块面饼,抹上肉糜,一边吃一边展开周知裕的书信,飞快的看了起来。等看完书信,面饼也吃完了,他就闭目沉思了一会儿,问李诚中:“李陪戎,你家指挥使这些rì子在忙什么?”
    李诚中欠了欠身道:“指挥使最近一直为整军之事四处奔波。”
    张在吉“哦”了一声,道:“整军一事我也略有所闻,只不知具体如何定论,你可知晓?”
    李诚中便将节度府准备整军的一应计划详细说了。
    张在吉默然,良久方叹道:“若是中军不援,各州镇兵减七成,那我平州还有何兵将可抵御契丹入寇?”平州原有镇兵编制一千五百人,按照新的整军方案,将压缩到五百人,即两个次等营头,每营二百五十人。以这点兵力抵挡契丹人对边墙的sāo扰,确实捉襟见肘。
    李诚中道:“周指挥使也很为平州之事忧心,奈何如今节度府资用紧张,负担不起那么多兵将,就连健卒营也在撤并之列,故此恐有心无力了。某曾听周指挥使言道,大帅也为边关之事常自夙夜忧叹,只是军资不足,确实无法……。”
    张在吉喃喃道:“军资不足……”
    李诚中小心翼翼道:“某见平州内外难民拥挤,长此以往,恐会生变。刺史府何不从中征募志愿者,令其登上城头守边?”
    张在吉盯着李诚中,缓缓道:“某是文官,不涉武事,节度府无令,某安敢行此干系……”
    李诚中见张在吉盯着自己的眼睛,似要看穿一般,咬了咬牙,还是道:“卑职斗胆。平州无令不敢征募,便向节度府请令就是,事关边关黎庶安危,大义为公,使君何故畏首畏尾?”
    张在吉听罢悚然动容,点头道:“好一个‘大义为公’,也罢,某且试试。”
    话已至此,便不须再言,李诚中连夜赶回幽州,张在吉则坐在堂上闭目沉思良久,将手上面饼吃完后,踱步来到前堂签押房。
    签押房灯光还亮着,张在吉推门而入,一个身着长袍的年轻儒生正伏案提笔,批阅着一沓卷宗。那儒生见张在吉进来,忙起身施礼。张在吉笑道:“夜已深了,可道还在忙?”
    儒生姓冯名道,字可道,瀛州人,游历平州时于路途之上被张在吉偶拾,随即延揽入城,聘为幕僚。他处事周到细致,且任劳任怨,逐渐得张在吉的赏识,此刻见张在吉问起,便道:“使君心忧黎庶,至今未歇,道安敢歇息。”说着,将桌案上的一份卷宗递给张在吉,道:“这是各县报备的难民数及粮米耗费,已经做过统算,卢龙、马城、石城三县共计接收关外难民三万七千口,每rì需施粥三百三十石,这只是粗略数字,应当尚有三千至七千人正陆续入关。其中以州城所聚难民最众。马城和石城接受难民较少,尚可支撑月余,只卢龙县府库已然快要见底了,他们说最多还能支撑十rì。”
    张在吉接过账册看了看,道:“郑县令今rì陪某视察州城各处时已然说了,他请求开放州库支应。州库内的粮米还可撑得两个月,明rì某便召集平州大户商议,力争再得粮一万石。秋粮收获在望,今冬倒是无须担忧,只是明年如何是好?目下最担忧的不是粮食,平州富饶,这几年来某攒下些家底,支撑到明年当可无虞。但关外胡虏的劫掠却是最大的忧患,如今平州空虚,某已封锁消息,只许入关,不许出关,是以胡虏尚不得知。可这只是权宜之计,若是胡骑入寇,便眼见着是一场大祸事。”
    冯道想了想,问:“边患如此紧急,难道节度府不肯发兵么?”
    张在吉叹道:“此番南征大败,卢龙各军所剩无几,且节度府耗靡过甚,已经资不敷出了。适才幽州来人,言说了节度府整军的详略,恐怕近期是指望不上的。”当下便将卢龙节度府整军的事情一一说了。
    冯道沉吟片刻,道:“五百人?恐怕当不得大用。道近rì观流民情状,略有所得,yù与使君分说。”
    张在吉道:“请讲。”
    冯道清了清嗓子,道:“流民来自关外,家园被毁,道近rì走访其中一些丁户,无不对胡骑怀有刻骨仇恨。与其让流民聚集坐等赈济,使君不若上书节度府,自流民中征募青壮守边,一来可有防御之力,二来也不至流民另生事端。只需以赈济粮为军粮即可,道以为甚至无须关饷,流民也必应者云集。”
    张在吉点了点头:“某也有此意,只是恐插手军事,惹大帅疑虑。”自中唐以后,各州刺史权力极大,拥有辟署之权,许多刺史甚至征募有军队,隐隐然便是一方藩镇,但这些刺史都是朝廷辖内的刺史,藩镇刺史并不在其内。张在吉属于卢龙节度府辖内的刺史,一应军权都在节度府,刺史府本身只有民治权。藩镇本身就是以军力dú lì于朝廷之外,对于各州插手军事最为敏感,因此张在吉最感棘手的关键便在这里。他之前虽然答允李诚中上书节度府,但一时之间却不知该如何着手。
    冯道微笑:“这却简单,如今平州镇兵南征之后百无一还,只剩几十个老弱困守关城,就算是征来青壮,刺史府也无力整训。使君可上书节度府,请节度府遣数十军将来平州主持征募之事便可。”这个主意非常巧妙,对于张在吉来说,他本人是无意军权的,由谁来领兵都无所谓,只要有兵镇守边关即可;于节度府而言,平州在每年上缴定例不变之外,自筹赈灾粮饷为节度府养军,如此好事又怎会拒绝?可谓一举两得。
    张在吉大喜,可随即又面带难sè:“只是中军如今都在重立,谁又肯到平州来当镇兵?不仅军饷待遇一应减半,而且还要当面战事险难……”他这句话点出了另一个关键的问题。唐时藩镇并非都由节度使说了算,节度使虽然在藩镇内为名义之主,但并非一言九鼎。尤其是卢龙、魏博、成德这类传承百年以上的传统藩镇,军权其实是军将群体的。节度使若是能够让下面的军头们满意,大伙儿自然拥戴他,若是厚此薄彼、不能服众,甚或是随意打压手下的军将而引致不满,也自然会遭到军头们的遗弃。
    就拿刘仁恭来说,六年前的时候他还是边关镇将,当时的卢龙军节度使是李匡威,李匡威被自家兄弟李匡筹驱逐之后,李匡筹自任留后。这位新任留后没什么经验,对于过了戍边期请求内调轮换的刘仁恭所部没怎么搭理,他满脑子全在自家跑到成德军避难的哥哥身上,一门心思想着怎生除了这个后患。于是他的没经验终于酿成大祸,自感被忽视了的刘仁恭所部干脆竖起反旗,直接开到了幽州城下,以河北三镇承续百年的传统实行了一次兵谏。没想到新任留后的李匡筹竟然不按规矩办事,不仅不好言抚慰刘仁恭所部,答应其内调的要求,反而出兵将刘仁恭所部打了个落花流水。
    这一下子激起了卢龙全镇上下军将们的集体反弹。刘仁恭跑到河东后向李克用哭诉,引来了河东军,在卢龙军各大军头的内应下一举攻入幽州。在这个独特的年代,刘仁恭的这种反叛行为是占据了大义名分的,因而得到了大多数卢龙军军头们的默契支持,于是成为了新的卢龙军节度使。
    张在吉所说的就是这么一个传统,如果幽州的各大军将不愿来平州当镇将,节度府是不能强迫的。
    身为北地人的冯道当然知道这个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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