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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赵在礼就率军离开了,他要急着赶回博昌。走之前,他再次询问任遂安,是否愿意到他身边来当亲卫,任遂安依旧没有答允。
任遂安和丁都的两个弟兄目送着大队辽东保安军骑兵迎着朝阳出发,然后继续在村口等待着赵州军骑兵二营的弟兄们。
并没有等待多久,当太阳升至正中,三人懒洋洋的躺在草地上咀嚼草根的时候,联络的骑兵弟兄回来了,他们一脸的兴奋,七嘴八舌的争相炫耀着此行的收获。
斩首一百三十九级,俘虏二十四人,全歼了宣武骑兵,没有漏掉一个!
这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令任遂安等三个留守的骑兵艳羡不已,任遂安懊恼的捶了自己左肩一下,疼痛让他差点叫出了声音——该死的肩伤!
没用多久,骑兵二营载胜而归,欢呼和喜悦充斥着整个村落。任遂安目不暇给的看着一个个捆绑着的宣武战俘,望着弟兄们马脖子下悬挂着的一个个首级,心头的懊恼更甚。当然,欣喜之后,任遂安也见识到了大战的残酷,与手刃敌兵不同,这种残酷带给他非常强烈的冲击,让他的好心情瞬间转坏。
弟兄们死了二十八个,其中任遂安伙里就有两个,一个是伍长,还有一个是赵十七。两个弟兄的尸首没有带回来,就地掩埋了,他们在这个世间唯一留下的就是绣着名姓的肩章。除了死去的弟兄外,还伤了三十多个,其中有十来个受伤较重,按照王医护的话讲,能不能捱下去还在两说之间,就算挺过来,他们从此也告别军伍了……
无论如何,这样的战损比还是相当不错的,虽说骑兵二营人数占优,且军备精良,同时又占了奇袭的优势,但能一次性歼灭一百多宣武骑兵,是卢龙军在淄青战场以来少有的功绩。并非卢龙骑兵不能打,而是找不到对手,或者说找不到如此规模的宣武骑兵。宣武军在淄青战场上一直将骑兵作为斥候来使用,极少能够见到聚集上百之数的规模,所以这次也算骑兵二营走了运道。
赵指挥正在琢磨,这算不算是骑战中的“首功”之时,热切的心思被任遂安用一盆凉水浇灭——辽东保安军三日前刚刚击溃宣武骑兵主力,斩首二百三十级,俘虏一百八十人!
赵指挥顿时呆住了,他的第一反应是:行营不是说,宣武没有那么多骑兵么?什么时候出现如此规模的宣武骑队?
这个消息令骑兵二营有些闷闷不乐,同时还引起了很多军官和士兵太多的疑问。
带着战俘、带着疑问,骑兵二营踏上了回程,回程与来时一样,三个都分北、中、南三路齐头并进,继续搜索漏网之鱼。果然。事实印证了赵在礼的说法,他们在回程的路上截获了不少宣武军溃散的骑兵,十来天工夫,零零总总加起来竟然俘获了三十多号人!
刚刚过了高苑,进入博昌行营的绝对控制圈内,赵指挥就被行营的一道军令招了回去,留下骑兵二营押送战俘继续前行。
等回到营寨之后,行营内派出来更多的人手,将战俘和缴获的马匹都带走了。除了军官们要想行营详细禀告此战经过外,士兵们都放了三天休沐。他们可以在营寨内自行活动,不用早起操练、不用执行军务。不过任遂安本人享受不到这点难得的时光,他只能在医护营内接受医治,每天换药,每天都躺着,不许随意走动,让任遂安着实憋屈了好几天。
任遂安在医护营内躺了十来天,认识了许多其他各营的弟兄,其中既有普通士兵。也有基层军官,还有少数高级军官,但军官都在特护军帐,任遂安没有机会见到。不过任遂安的军帐内住着一个正兵。是某营指挥的族中子弟,很是了解一些军中秘辛。相处了几日,任遂安便和此人结下了深厚的友情。
据说军事参谋总署正在考虑重设编制!这是一条很吸引人的消息,令任遂安大感兴趣。重设编制的考虑来自于实战的检验。据说按照现在的卢龙军作战编制,应付小规模战事的能力很强,但对大战、尤其是正面战场决战的适应性并不高。
卢龙军一军设两厢并老营。一厢设五营,全军六千四百余人,一厢两千六百余人。这样的规模在与关外人丁不多的游牧部族和小国作战时,兵力是适用的,也取得了不俗的战绩。但现在作战对象不同,面对兵员众多的宣武军时,就明显感觉到兵力不足敷用。
尤其是在厢一级编制上,一厢两千六百余人,单独调出来执行小规模军务时显得有些浪费,而拿出来担当主要任务时,又显得兵少将寡,容易吃亏。这种弊病在博昌行营一年多的实战检验中暴露无遗。
其实从天复三年底开始,博昌行营就已经逐渐不再动用厢一级编制执行军务,对于小规模战斗,他们调动最频繁的就是营,规模稍大,则调动两到三个营,更大规模的对决,则使用八到十二个营。厢指挥使一级的高阶军官,已经失去了本厢的固定指挥权,他们的指挥权限被压缩为两到三个营,更大规模的战斗,则直接由行营任命更高级的军官来指挥。
这种情况随着军事参谋总署抽调各个营头加入行营而愈演愈烈,直到厢一级编制在博昌行营内及近于废置。
任遂安听到的消息是,总署已经开始对此专门召开了若干军议,似乎有意在厢和营之间再增加一级编制,以适应大规模作战的需要,同时避免出现军头统帅不得不直接指挥营的尴尬局面,而后者,很容易出现指挥混乱的情形。
任遂安对此很感兴趣,也很憧憬,因为着意味着军官的数量和职位又会增加许多——这也是每一个士兵都非常期盼的事情。不说暂时来说,这些事情都与任遂安无关,谁叫他只是一个小兵蛋子呢?
到了九月份的时候,任遂安的肩伤已经彻底恢复了,他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骑兵二营。伙里新提拔了一个伍长,正兵衔,同时补充了一个新兵,让这个伙再次满员。任遂安也终于等到了自己的军功——记功两级、赏钱五百,这与任遂安的预期完全一样。卢龙军的战功奖赏非常清楚,哪怕是最底层的士兵也清楚的知道自己会不会得到战功、怎样才能获得战功。
除了战功之外,任遂安也知道了另一个好消息——宣武军已经开始培养自己的大规模骑兵了,这意味着骑兵二营的军务会更加频繁,同样也意味着大伙儿能够得到更多的军功。
任遂安认为这是一个好消息,但博昌行营却不这么看。从之前辽东保安军和赵州军骑兵二营抓回来的俘虏口中,博昌行营得到了宣武军骑兵的情报,再经过对捕获战马的辨认,博昌行营确认了这一情报。
战马来自陇右,宣武军已于去年打通了秦州,耗费重金在秦州兴建了马场。如今拉上淄青战场上的战马就来自秦州,据说已经达到五百匹。虽说这些战马顶多也就是十来个月,还未长成,但宣武军已经等不得了,他们十分迫切的将还未长成马驹拉倒了战场上,由此也能见到卢龙骑兵对宣武军的威胁有多大!(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转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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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佑元年(904年)九月,辽南平原在经过了连续不断的四年大开发之后,终于迎来了丰产的季节。新城、辽城、建安所辖的广大平原上,肥沃的四百多万亩耕地带给移居到这里的数十万百姓以极大的喜悦。
粟、麦、豆等主要农作物让整个营州的仓廪都不足使用,从柳城至平州、蓟州,再到幽州的官道上车水马龙,海量的粮食运送到平州、蓟州等地堆放,然后又因为这些州郡的丰收而不得不继续向西,运入幽州。
幽州观察使兼别驾郭炳呈不得不抽调人手,招揽商贾工坊,在幽州以东的潞县营造规制宏达的大通仓,这才堪堪将丰产的粮食存储下来。
如果不是官府紧急动员数十万贯资金入市,进行敞开性平价收购,整个河北的粮价将会出现暴跌的态势,也许这一轮丰产就会严重打击百姓的耕种信心。尽管如此,河北粮价仍旧下跌了三成以上,单以麦论,就从天复三年的每石八百钱,下降到了今年的每石五百钱。
如果不是**,这几年也许是整个东亚百年历史上最好的季节,老天爷开眼,一切都风调雨顺,除了营州的爆发式粮食增长外,平州、幽州等河北传统粮仓的粮食出产依旧平稳,此外休养了两年的沧州、莫州、瀛洲、德州等地收成也恢复到了乾宁年间的水平,相当于这一百年来大唐最平稳的大中年间产量的七成。
在节度府判官署的大力支持下,往日河北重要的桑麻产地赵州、深州、魏州、冀州等处也显现了喜人的成果,至少在后勤司的采购计划中,今年终于可以为军官们的甲胄中衬上丝帛了。
李诚中深处喧嚣的锦县船坊中,身边是嘈杂的工匠号子声,他一处一处看下去,边看边听风冯道谈及今年的粮食存储。
“新建的大通仓储粮二百三十万石。幽州黄金台仓廪储粮一百八十万石,内黄、巨鹿、武清各存一百二十万石,加上柳城和新城的各九十万石,以上为卢龙节度府平库仓,总计九百五十万石,以备紧急之用。依照殿下所说,节度府平库仓战略储备粮已够河北维持十个月。”
听着冯道禀告上来的数字,李诚中点点头,道:“这些粮食还不够,还要继续加大力度。争取做到一年储备。记住,是整个河北加上辽东颗粒无收的情况下,能够维持一年,所以,平库仓的总量应该达到一千二百万石。”
冯道叹道:“若是如此,则比开元年间还要富饶……殿下可为一代明主……”
李诚中一笑:“不同的,咱们只考虑河北和辽东,玄宗皇帝考虑的是整个天下。”
冯道继续道:“除平库仓外,官仓中现有二百万石粟、三百万石麦、六百万斤豆。足够官府维持日常支用,以及应付小规模赈济。这里面不包括军粮,七日前,某已将总署下一年资耗拨付了。如今正在启运,相信半月之内,后勤司所属范阳、黎阳、厌次、怀远、怀戎、真定各处军仓将满。某记得前年曾经议过,当时都在顾虑是否养得起那么多军队。如今看来,却是多虑了。”
天复二年,李诚中扩军。将脱产的常备军士增加到近五万人,当时节度府判官署官吏们曾经议论纷纷,说是穷兵黩武;天复三年,李诚中再次扩军,将常备军士增加到十万人,整个卢龙都为之震动,大伙儿明面上不敢多说,但在私底下,绝大部分人都认为李诚中疯了。
可是现在,不仅十万常备军士衣食无忧,军事参谋总署甚至有充足的余力开展义务兵役训练,从天复三年正月起,已经有超过五十万人参加了作训司和各县官府联合主导的这一训练,每人训练时长不低于二十四天。
今年冬季正是农闲之时,这一次作训司已经提前做好准备,计划通过三批轮训,新训三十万人,每人作训时长为二十四天。为此,后勤司已经拨付作训司三十万贯经费。作训司的计划是在明年五六月间,将这一数字扩展到一百万,基本上涵盖卢龙节度府十五岁至五十岁间的成年男丁。
一百万,这是个极为恐怖的数字!在大唐最鼎盛的时期,全**队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当然,接受训练和成为军士是两个概念,但……一想到这只是卢龙下辖一地的动员能力,就已经足够令人望而生畏了。
其中的难度,不仅在于粮食和资耗,更在于组织动员能力,没有军事参谋总署这个时代奇葩的存在,卢龙绝对没有这个条件。当然,这同时也是对卢龙节度府判官署文官体系的重大考验,如果没有“权责到人”的后世文官体系的运作机制,这样的工程也必然不可能成功。
索性,现在一切都运转良好,虽然冯道确实已经累得有些熬不住了,但一想到这样的壮举诞生在自己手中,他就感到无比振奋!
“这油怎么样?可还耐用?”李诚中摸了摸一艘船帮上刚刷上的桐油,问身旁的一名工匠。那工匠诚惶诚恐的连忙道:“殿下,此乃三年桐所出,比千年桐所榨木油还要好许多,可保船底十八个月。”
“哦?比千年桐还要好?既如此,以后都用三年桐便可,砍多了千年桐树太可惜?生长了千年呐,啧啧,应该留下来。”李诚中环保主义情绪发作,甚为可惜的叹了一句。
周围一圈工匠都面色涨红,相顾无语,锦县县令等人也容色古怪。李诚中立时察觉有异,向陪同而来的营州都督周知裕望去,周知裕同样不明所以。
没错,李诚中露怯了,千年桐并非生长了千年的桐树,只因果皮如龟裂,寓意长命百岁而得名。
冯道咳了咳嗓子,将话题转移:“如今粮食如山,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