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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眼下兵临城下,湖州这般繁华如锦的景象,恐怕就要被赵景贤毁于一旦了,一想到这一点,大家都有些寒意。
这赵景贤也是湖州人,怎么这么不顾及故乡!虹军势如潮水,原有龙枪一师万余,现在又新来太平军数千,磐石旅数千,两万强兵将整个湖州府围得水泄不通,湖州府兵寡将少,又无外援,也不知道这一场兵灾下来,要死伤多少乡人。
不过大家又把带着恨意的目光看着王永义,他一个嘉兴人跑来湖州捧赵景贤的场干什么?死的可不是嘉兴人,而是湖州人啊!
那边赵景贤却是把信任的目光投向了王永义:“湖郡城守,要仰仗守义兄!”
“好说!好说!”王永义放了大话:“我与红贼势不两立!赵道台,只要再守得数日,局面必能改观!”
得了王永义的支援,赵景贤的胆略也壮了起来,他做好了死守湖州的准备,无论是僧王、胜保留下来的八百战兵,还是邓绍良的六百旧部,以及他自己编练的景字六营,都已经动员起来。
他甚至把湖州附近的百姓都动员起来,号称六十余营新勇,城内外团练又有一万数千名,似乎足以与虹军一战。
加上他从上海购买来的洋枪洋炮,虹军虽然有两万余众,但是攻破湖州府城却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只是接下去两天,双方的交战却告诉大家,职业军队就是职业军队,绝不是这些仓促动员起来的兵勇所能抵敌。
两日之内,虹军兵进三十里,势如破竹,沿途团练兵勇不是溃不成军,就是望风而走,少数敢于抵抗者坚持不到一个小时就已被解决,在短短两日之内,湖州兵勇被歼灭至少在三千多名。
而且虹军已经从各个方面席卷过来,以往围而不攻的重要据点现在都以主力部队重点攻击,一个个端过来,事实上,虹军的攻城重炮兵一出手,这些大小据点多半都自缚投降。
坏消息接连不断,赵景贤也算是顽固得极点了,他接连斩了几十颗脑袋,又四处救急,无论是上海的华洋要角,还是江苏方面的江南大营与僧王胜保,甚至是皖省的福济、两淮的袁甲三,都成了他求援的对象。
但凡说一个降字的,都已经被赵景贤诛杀了,有些三心二意的兵勇头目、湖州绅士也被赵景贤软禁起来,为了安定人心,他甚至把自己最嫡系的景字六营拉出城外阅城一圈。
“国家危难,吾势与红贼不两立!”赵景贤对着身边的亲信说道:“吾存一日,则湖郡存一日,湖郡存一日,东南半壁可存一日,国家……嗯!”
他正说得尽兴的时候,却看到旗头已经树起了一面红旗,景字六营都一片哗然,大声叫道:“湖州城破了,湖州破了!”
“该死的王永义!嘉兴人就是靠不住了!”赵景贤是绝顶聪明人,他大声骂道:“我恨不得屠了秀水县!”
那在城头露面的确确实实就是王永义,他站在城头,大声朝着城外说道:“放枪!放枪放炮,你们要活路的话,赵景贤就得死!”
城头的鸟枪、抬枪、劈山炮、行营炮都朝着城下的景字六营轰击过来,赵景贤的景字六营虽然是老营伍,却已经是乱成一团粥,许多人大声叫道:“别打了,别打了,我们家属都在城内,我们愿意投降!”
还有一些营兵则是趁乱逃跑,则赵景贤也掌握不住部队,当即叫道:“撤,撤,我们收集兵勇收复郡城!”
而在城头上,一群湖州府的乡绅、豪强已经用十分佩服的语气看着王永义:“这次湖郡得全,多亏了永义兄深谋远略,湖州善后的重担,恐怕也得永义兄担起来!”
王永义也是胸有成竹地说道:“好说好说,虹军最重商旅,洋人亦最重商业,这赵景贤在湖州顽抗义师,阻碍了多少人的财路,吾在商言商,岂不能除了这狗贼!现在湖郡得全,茶丝贸易畅通无阻,正是一桩美事!”
他本人就是大丝商,自然知道这湖州府一年的丝绸出口是一个惊人的数字,现在赶走了赵景贤,虹军兵进湖州,怎么也得优待他这个头号功臣。
要知道,湖州府的生丝自从一八四五年通过上海出口以来,那是可以年年大幅增长,到现在上海一年的生丝出口量超过了两千万白银,他若能主持生丝贸易的话,恐怕不会比宁波冯家弱。
而事先通过胡雪岩的关系,他已经与柳绝户勾上了关系,甚至还从胡雪岩那里购买了一大笔公债支持虹军,现在更有这个纳城投降的首功,日后必能日进斗金。
而此刻的赵景贤却是狼狈不堪,湖州府城一失,他的威信全失,想要招集兵马反攻湖州,可是他的兵马已经做了鸟兽散了,甚至连他最亲信的景字六营也尽数溃散,只剩下几十个亲信跟随在身边,甚至这些亲信中的一部分人都准备散去了。
该何去何从?这些亲信咬着耳朵,也不知道该是去上海,还是去江苏投靠僧王,或者是去安徽投靠福济。
赵景贤却是下了决心:“把我绑起来,送给柳绝户!”(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二章 活路
赵景贤这么一说,这些亲信都跪了下来,连声叫道:“道台,道台!”
赵景贤是个真正的狠角色,他现在虽然仍在流窜之中,却已经定下心来:“要我赵景贤活下去,就只有一条生路,那就是把我绑起来,送与柳绝户!”
他长叹了一声:“我之所以输给了柳绝户,却是少算了一着而已,洋人自然是希望湖州上海之间贸易畅通无阻,但是这贸易无阻的法子,除了解决柳绝户之外,解决我赵景贤也是一个法子,失算啊失算啊……”
他说的没错,现在已经到了生丝与茶叶上市的时候,而赵景贤这么搞,自然是自断财路,不但断了无数丝商的财路,也同样断了上海洋人的财路。
正是因此如此,王永义在湖州城内起事才能一呼百应,而赵景贤在湖州经营多年,还是抵敌不过王永义登高一呼。
这正是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而一众亲信却没明白过来这个道理,只是跪在地上不起,赵景贤继续骂道:“你们要想有一线生机,就是绑起来把我送与柳绝户!”
“那可是柳绝户啊!”跪在地上这群亲信亲信都是王永义最亲近的人,因此有人就说道:“道台,那是柳绝户啊!我们不若趁乱逃去上海!”
“我在湖州府是一言九鼎的人物,逃去上海又能怎么样!”赵景贤现在说话倒甚有英雄气:“正因为他是柳绝户,所以才不敢动我赵景贤一根汗毛,这是唯一的一线生机啊,快点!”
他催促道:“我若是落到其它人手里,那就是死路一条了!”
这些亲信都哭了起来。却是依照赵景贤的依吩,把他绑起来。
……
“王永义纳城出降?”瞿杰连声叫好:“甚好甚好。这湖州府我们是拿下了!”
旁边朱顿却是补充了一句:“虽然拿下来,可善后却颇难办!”
无论是嘉兴还是湖州,这两个府都是肥得流油,别的不说,光是湖丝出口一项,根据上海海关的统计,上海一年的生丝出口额大约是两千两百万白银,而这两千两百万两白银之中,转口的湖丝约占了百分之五十五。
也就是说。不计算内销,光是出口一项湖丝一年就超过了一千万两白银,更不要提其它贸易额,光是一个湖州府。只要经营得好。就能养活整个虹军了。
在历史上,湖州丝商的风光一直持续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由于日本人发明了人造丝。并大规模地返销中国,才告一段落。
但是湖州府的情况却是十分复杂,要知道赵景贤失败后,别的不说,光是湖州府内的游兵散勇就达万人之多,而且还有传统上的枪船武力。
因此瞿杰当即说道:“把王永义找来。这善后得两手抓,既要我们把乡官设立起来。也要用王永义这些人!”
虽然王永义不是湖州人,但是他现在却代表着湖州府的地方望族利益,旁边朱顿这个团长也补充了一句:“师长,现在湖州既下,水道梗阻的商船是不是可以放行了!”
“可以放行了,可以放行了!”瞿杰当即答道:“那是自然要放行了!”
可是朱海兰这个女团长却是说话了:“这件事不要急着办,我们要请示检点才是!”
她现在是个相当弱势的团长,只是这次湖州战役中,她所统率的步兵团表现得不错,总算把她的位置巩固下来了。
但是总体来说,现在连她的步兵团都没有正式的番号,正等待着柳畅从杭州府给她颁发正式番号,因此她也格外注重表现自己:“要知道,这水路设卡,可是巨利啊!”
“设卡?”瞿杰已经有点明白过来了:“朱团长可以提醒我了,现在可是丝茶贸易之季,只要随便设个卡口,一天收三四百两银子不成问题,得找一个靠得住的干部!”
在历史上,太平军在杭嘉湖设卡收税获益极多,如划归嘉兴秀水的盛泽镇,乡官沈泽珊在那里收税,一天可以收到四五百两银子,可是上贡给太平军的不过是十之二三而已,而落入私人腰包的则是十之七八。
瞿杰虽然是庸材,但是也知道这样的税卡绝对是财源滚滚,一定要派靠得住的干部才是,而朱顿也明白自己的过失:“没错,怎么忘记了这么一大笔财源!”
正说着,那边又报来了喜讯:“有人拿获了赵景贤这狗贼!”
……
“赵景贤?”
柳畅第一时间就从湖州府获得了生俘赵景贤的消息,但是对于赵景贤这样有份量的俘虏,瞿杰不敢作主,就把这与设税卡的事情一同上报。
南搏航在旁边建议:“检点,赵景贤在湖州抗拒我军,致我顿兵城下二十日,罪大恶极,当诛啊!”
柳畅却不这么看:“倒是一个有份量的俘虏,虽然说罪大恶极,但是也得问一问肯不肯投降,若是肯降……”
他在思想着历史上的赵景贤,历史上太平军一直到一八六二年五月才攻破了湖州府,而他们入浙差不多是一八六零年的事,也就是赵景贤在湖州整整守了两年。
其间的湖州攻防战斗,以及由此引发的饥荒可以说是湖州人口毁灭性损失的主要原因,而被俘后的赵景贤表现得很有趣。
他拒绝了太平军的招降,但是也没有象普通清朝官员那样求死,而是被太平军软禁了一年,一直到苏州失守之前,才正式寻死自杀。
按照时人的说法,他如果在湖州城破之日殉节,那就是完人,可是他在被俘一年之后,其时太平军败局已定的时候,才自寻死路,似乎有观望双方成败的情绪在内。
因此柳畅觉得这个赵景贤虽然罪大恶极,公然抗拒虹军,但是似乎也是可以为我所用,尤其是这样的反面人物如果转变立场,那起到的宣传效果绝对惊人。
而后面已经有人建议:“在湖州可以设卡收税,在清妖那边这叫厘金!”
从太平天国期间到民国期间,厘金可以说是地方财政与军阀政治的经济基础,首创者是江北大营的雷以诫,他自称自己是“罪魁功首”,指的是自己创设厘金,而现在江南大营与湘军都在自己的统计区设卡收税。
之前柳畅之所没有这么干,关健是温处台三府都不是贸易繁华的地区,而宁绍两府又已经有海关税收,但是在湖嘉两府适当地设立税卡收取货物税,将彻底解决虹军的经济问题。
只是柳畅却是吃了一惊:“长妹,我不是让你多歇息几日吗?汀兰的情绪怎么样?”
说起石汀兰,杨长妹倒是低下头来,轻声说道:“我是敖过去了,可是她的苦楚才刚刚开始,偏偏你们男人又要忙于军务,有空多关心下她!”
“嗯!”柳畅点点头,他知道自己不是称职的丈夫,但是眼前这个关健时刻,他确确实实抽不出多少时间来,他抱住了杨长妹:“节哀顺便!”
杨长妹看起十分坚强:“我们还是谈湖州的问题吧?”
她不想往自己的伤心话题上引,柳畅却问了一句:“你与朱海兰熟悉不?”
“九妹她姐?”杨长妹说道:“我们一起共过患难,至少她活下来了,很好!”
不管朱海兰经历了多少风雨,但是她活下来,这就够了吧,不过柳畅接下去的话让她吃了一惊:“朱海兰能当团长?不行,她不大合适。”
柳畅却告诉,这已经成了定局:“在湖州的东王旧部,已经编成了一团又一个大营,编余人员再编入第一师各团各营,瞿杰说朱海兰比较合适。”
“东王旧部?”杨长妹已经明白过来了:“你没有拆散他们?”
“没有!”南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