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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他们一律黑衣束装,头勒额带,手上拿着长矛、虎叉、弓箭等武器,蹲守在巨石后或者大树上。
苏拾花这一队总共十人,除了她还有一名女子,是岳首领的四女儿绣芸,也是岳大泽的妹妹,两道娇小的身影,半蹲在高树上两条粗大坚实的枝干上,距离不远的另一棵树上,是岳大泽跟其他同伴,被他们团团围住的是一片平地,中心挖了一个约莫五丈来深的巨坑,坑底是一片尖锐的竹刺,坑口铺着杂乱的荆草树枝用做掩盖,上面放着新鲜的生肉做诱饵,一旦猎物踏入范围内,便会掉入下方的陷阱。
此时已经过去两个多时辰,但大伙儿没有一个偷懒松懈,全是聚精会神,留意着周围动静。
春夏交替之际,天气已经潮湿闷热,生肉的血腥味,迅速引来众多的苍蝇与蚂蚁围绕,透过枝叶缝隙,苏拾花两鬓已结出一粒粒晶碎的汗珠。
“嘘!”站在高处的岳大泽突然有所反应,目光紧盯丛中某个方向,作了个“来了”的手势。
收到信号,众人一下子屏息凝神,苏拾花也握紧手中的弓箭。
山风无声无息地从颊旁滑过,隐隐约约间,寂静的草丛中开始有轻微的响动传出,而且越来越清晰,正顺着平地的方向悄然临近。
纷乱的杂草被一层层拨开,最后出现一条黑影,体型巨大,迈步如铅,在地面留下一痕痕沉重的脚印,正是黑霸王!
苏拾花暗自抽口气,这黑霸王比她至今见过的任何野兽还要高大威猛,直立起身,只怕比成年男子还要超出近两个头来。
它虽体型肥大,但步履间看去十分轻松,当接近中心的食物时,它的脚步明显有所减慢,仿佛察觉到什么,开始四处张望,然而又抵挡不住食物的引诱,使劲探着头,用鼻子嗅着前方的鲜肉。
随着黑霸王的各种举动,苏拾花一颗心也犹如提到了嗓子眼,喉咙用力动了动,才把紧张的心绪给强压下去。
食物明明近在眼前,偏偏黑霸王就是不肯靠近了,原地徘徊着,不时抬鼻嗅着鲜肉的美味,却始终不肯走向那堆杂草枝。
它的犹豫不决,令隐蔽在巨石后的老坤有些心急,伸长着脖子,身体往前微倾了半寸,鞋前的一块石块忽然松动,翻滚几下。
原本是极小的动静,但动物的敏感度永远高于人类,周围出现异样,黑霸王一下子放弃食物,调头往回跑。
机不可失,岳大泽放声大喊:“快,别让它跑了!”
所有成员此刻不再躲藏,纷纷跃下树干或者从岩石后跳出,苏拾花也利索地从大树上纵身落地,此时号角声起,连恐带吓,岳大泽与老坤等四人拿着虎叉挡住黑霸王逃往的方向,其余成员则手执利器,左右围拢,企图将它逼回平地的陷阱处。
黑霸王似乎有所惧怕,停止前行,在他们的逼迫下,慢慢往后倒退,本以为它会乖乖“束手就擒”,哪料下一瞬,黑霸王突然一声吼叫,朝前直奔而去,显然不顾一切地要冲破困局。
作为本队指挥,岳大泽目睹黑霸王朝他们的方向奔来,镇定下令:“放箭——”
嗖嗖嗖!
左右两侧同时放箭。
黑霸王发出震撼树林的狂嚎,四五根利箭分别戳进它的腰侧、背臀,黑黝黝的毛色间一片鲜血淋漓。
然而,事情偏出轨迹,让人难以预料。
黑霸王非但没被制服,反而受伤之下,兽性大发,它疯狂地朝着射箭的人群冲去,并撑起半身,如巨人一样,不停挥着庞大的熊掌,那掌劲非同小可,一截树干居然被硬生生拍断,它狂奔乱抓,见人就攻袭,吼声滔天,震得飞沙走石,一时间场面大乱,众人措手不及,只得四处逃散,而岳大泽勇猛地举着虎叉,趁野兽回头之际,狠狠刺入它的背后,黑熊再次仰天咆哮,目透凶残的血光,转头扑向岳大泽,巨大的熊爪挟风而下,仅仅毫厘之间,幸亏岳大泽惊险闪避开,否则整条右臂怕是已被熊掌撕扯掉了。
但危机未过,被激怒的黑霸王显然认定他,不停袭击,岳大泽手上失去武器,只能逃奔,然而黑霸王穷追不舍,其他成员意识到情况不妙,开始射箭或掷矛,黑熊也无动于衷,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
“天,这头熊已经疯了!”不知谁大声喊着。
“大哥!”绣芸害怕的掩面哭泣,不敢再往下看。
众人慌乱之际,唯有苏拾花一路追至,因背后箭筒中的箭早已用尽,她弃了弓,运行轻功,纤瘦的身影宛如青雀飞快穿梭在林中,逐渐接近黑熊的位置。
只见那暴狂的兽遍体是血,全身不下四五个血窟窿,却依旧不影响它的行动,而疾奔中的岳大泽一时慌神,被脚下的粗藤一绊,摔倒在地。
黑熊直立身体,高大的阴影全全覆盖住他,那千钧般的巨掌冲着岳大泽面门砸去。
此时赶上来的苏拾花,想也不想,飞扑上黑熊的后背,用双臂死死勒住它的脖颈,黑熊往后一仰,利掌停滞半空一阵乱挥,苏拾花快速抽出靴中匕首,去刺它的要害——眼睛。
双目被毁,黑熊一阵惊澜狂哮,随着熊身强烈摇晃,苏拾花被那股力量甩出两丈多远,重重撞到一棵大树的树干上,只觉筋骨欲裂,一口甜腥咔在喉咙又退了下去,余下的剧痛波涛汹涌般袭来,让她几乎昏厥过去。
“苏妹——”岳大泽大惊失色,拾起地上匕首,近乎发疯地冲着黑熊脖颈刺去,失目的黑熊果然六神无主,又被他割喉乱刺,终于瘫倒于地。
众人赶来后,齐心协力将黑霸王制服,这凶猛无比的兽终于一点一点失去了呼吸,大伙儿才纷纷松口气,就觉得疲惫上涌,一场恶战终于结束了。
回到村庄营房,岳大泽崴伤了脚踝,而苏拾花的伤势较为严重,后背紫了一大片,被小月包扎上药的时候,痛得她大呼小叫,眼泪都快蹦出来。
“小月,我知道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把自己弄成这样的!拜托……轻一点!”太了解她的火爆脾气,苏拾花呲牙咧嘴地叫,想着自己现在的样子,是不是比黑霸王还要狰狞恐怖了。
“痛,现在知道痛了。”小月是药师陈叔的孙女,平日在团里负责打扫房屋或者给爷爷当帮手,“你的脊椎和肋骨受到剧烈撞击,幸亏没有骨折,否则你这一辈子,就等着坐在轮椅上吧。”说完,扎紧了她背部缠的绷带,苏拾花猛地一个深呼吸,青白的小脸上,无奈痛苦懊悔的表情紧紧揉和在了一起。
等她系好肚兜,穿上衣服,小月打开房门,“呼啦”一下子,从外涌出来好几条人影,全是打猎团的成员,他们担心苏拾花的伤势,在门外等了好久,此刻看到苏拾花安然无恙地坐在床上,便开始你一言我一句地说着——
“妹子,你没事吧?”
“肯定没事,被小月下那么重的狠手都还好好的,肯定不会……哎呦,小月,我说着玩的,你别动手啊,别打别打!”
“妹子,你真是好样的,我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像你这么胆量过人的姑娘!”
“是啊,当时那场景,吓得我两腿都有点打软了。”
“苏姑娘,谢谢你救了我大哥……”
“首领跟大伙儿已经把黑霸王的尸首抬回来了,听说打死了黑霸王,村里的人都高兴得不得了,全围着看呢,首领说你替全村人除害,一定要好好感谢你。”
苏拾花红着脸,用手揉揉鼻子:“不是我的功劳啦,是大家一起齐心协力……”
“苏妹。”人群里挤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孔,岳大泽半蹲在床边,仿佛她是他的阳光,近乎虔诚地凝着她,“苏妹,当时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恐怕现在我早就进阎王殿见阎王了,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今后我、我……”
“哎呦,大泽,你脸红啥呀?”
“是啊,人家姑娘救了你,你一个劲的‘我我我’什么,难不成要以身相许啊,哈哈哈哈……”
此话一落,顿时哄堂大笑。
“去你的。”岳大泽用胳膊肘撞着旁人,平时一向侃侃而谈的他居然没有反驳。
“你们别这样,大泽哥不是这个意思的。”苏拾花正欲替他讲话,却看到岳大泽与她目光接触时,脸竟微微地红了。
一股紧张的感觉窜上心头,周围谁也不吭声,骤然沉寂的气氛,让她略微不自在起来,想了想道:“天快黑了,我得回去了。”
岳大泽闻言一惊:“你伤成这样,怎么好回去?”
小月应道:“是啊,你现在最不能大走大动,要不,就先留在咱们这儿养伤,反正也有多余的房间,还方便照顾你。”
岳大泽连声附和:“苏妹,你就留下来吧。”
苏拾花摇头:“没事的,已经上药绑了绷带,感觉好多了,只是行动时有点痛,我会注意的,我……一定得回去……”
因为那里有个人,在等着她呢。
如果不见她回去,他一定会担忧,一定会无法安心的。
真奇怪,一想到回家,心口就仿佛被什么充盈着,一点点膨胀,温暖而安逸,好似回到那里,已经成为她的一个习惯,一个目标,哪怕疲劳不堪,受伤再多,也要挺着,再挺着,直至回来了,才能彻底地松懈,才肯一头栽在床上,痛快地睡着。
尽管再三劝说,但她仍旧坚持,岳大泽只好同意,并交代她这些天不用来了,先好好休养身子要紧,还将自己的那匹枣红大马借给她。
苏拾花一路牵着马儿,虽然有伤在身,脚步却显得格外轻快,日头渐渐偏西,已是近了黄昏,终于,她远远地望见院落前,那一抹伫立的雪白身影,面朝着她的方向,神情模糊不清。
这些日子他对她冷冷淡淡,但每当她快回来的时候,他都会守在这里,不吃不喝,静静等着她映入视线。
“阿阴!”苏拾花一边喊,一边加快脚步。
兰顾阴暗自放下心,本欲转身离开,却见她牵着一匹枣红骏马,不由得蹙眉:“这马是哪儿来的?”
“噢,是大泽哥借给我的。”苏拾花将扛在马背上的包裹拿下来,喜笑颜开地解释,“我们今天猎杀了一只黑熊,作为奖励,我分得了一只熊掌,正好拿来炖了,给你补补身!”
兰顾阴却瞧也不瞧,两道目光,唯独牢牢盯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全了,这章字数还是挺多的吧。
看到留言了,真的很谢谢大家,有时候心里老没底,我在想是不是我真的老了,一上了岁数,就老患得患失的囧……
谢谢大家,记起俺的时候,就常来看看吧T T
☆、'怨'
熏暖的山风,以着一种悠哉的轻调,从他们身旁擦肩而过。
不说话,不动弹,衣袂、发丝,飘然而起,似乎除了彼此的身体,一切都在轻轻动荡。
她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被他这样一瞬不瞬的盯着,苏拾花手心莫名其妙地渗出一层密汗来,总觉得那眼神格外幽邃,蕴藏着所想象不到的锐利,连海底都可穿透。
有些无法直对那无形中带来的压力,苏拾花开始东张西望,很希望能寻到一面镜子,看看自己脸上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你受伤了?”那人终于张口,却是一语惊心。
“啊?”苏拾花听明后,不遑反应,他已经上前,单手撩开她颈侧的一绺发丝,俯首凑近,细端详,白嫩如水的肌肤上,正清晰现着一道殷红伤痕。
适才山风吹起她的长发,不过须臾间,就被他瞧见了。
苏拾花不禁抖了一个激灵出来,暗付这家伙的眼力居然这么厉害?
当然,她更重的伤在后背,只是不想让他知道,也不想让他担心。
此刻兰顾阴的脸色已经有点不好了,还想看看别处,苏拾花却往后一退,将发丝重新捋顺在两肩,一副毫不在意的语气:“唔,是被树枝刮伤的,你也知道,这点小伤打猎的时候在所难免……小意思啦。”
兰顾阴眉骨不经意一皱,并非往昔所流露的轻忧抑郁,而是一种捉摸不透的复杂神色。
苏拾花趁他沉默间,赶紧把包裹揣进他怀里,再三叮嘱:“这么好的东西,你千万别浪费了,炖的久一些,一定要记得吃啊。”
她五官明净,一笑之际,将整张小脸都点缀得灿烂耀目,对着他千叮咛万嘱咐,仿佛包裹里的熊掌是绝世妙药,他一吃,病弱的身体就能彻底复元了。
她堪比枝头麻雀,罗里吧嗦一通后,兰顾阴终于淡淡吐字:“知道了。”凤眸一挑,又继续盯着她,似能望入心魂深处。
苏拾花心虚地缩下身子,佯作困得不行,仰头打个哈哈:“唉,我好累,得回房休息去了……这次打死黑熊,终于能好好休息几天……我要睡到明儿个天亮,晚饭就不用给我准备了……”
一边走一边用眼睛往后睨,见兰顾阴毫无反应,她陡地加快脚步,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