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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贵的穷地方。工作人员觉得这家伙衣着鲜明,气宇轩昂,口音和
电视里的播音员一模一样,立刻就心虚了。没办法,他只好把主任
请了出来。
老四海把招工证明扔到主任面前,冷冷地说:“我要三十名工
人,要求身体强壮,有一定文化基础,为人可靠,最重要的是没有
外出打工经历。这事需要你们配合。”
主任有些恼怒地说:“我们人事部是管干部的,招工的事不归
我们管。”
老四海一扬眉毛,阴阳怪气地说:“这事你是管也得管,不管
也得管。”说着,他又将一张来头惊人的假介绍信摔到主任面前。
主任照镜子似的端起介绍信,面孔一点一点地抽缩成一个面团
般的小疙瘩。“您是替他们招工?”
老四海怒道:“我不是替他们招工,是以他们的名义招工。我
再告诉你,所有工人的工资是月薪2000块,而且三险齐全。”
“那我去得了,我工资才一千多块。”主任脱口而出。
老四海上下打量他几眼:“你岁数不行了,不过你要是帮我们
把工人找齐喽,我倒是可以考虑给你一定的辛苦费。”
主任脸上放光,双眼之间的距离骤然便拉大了一倍。“您放心
,三十人不算什么,我能给您找来三百人。我们这里是贫困县,越
穷越生孩子,每家都好几个大儿子呢,好办!”
老四海依旧是副冷面孔:“我只要三十人,最重要的是身体要
过关,我要亲自核查他们的体检表。”
主任点头道:“您放心,这事没问题,由您随便挑。我们这儿
是山区县,是国家级贫困县,穷地方的孩子身体都特棒。嘿嘿,一
个月两千块钱的工资,不得把他们乐疯喽。”
老四海道:“工作有一定的危险性。”
“总不是炸碉堡吧?”主任问。老四海摇头。主任猛然一拍脑
门:“不是炸碉堡就有人干,对了,工资是直接发给他们还是由我
们代发?”
老四海冷笑道:“你们是想抽头吧?”
主任向外一指:“您是不知道,我们这儿的老百姓太穷了,要
是直接告诉他们一个月给两千块,保证得闹出械斗来。再说了,我
们部门的经费实在是少得可怜,政府财政有限啊。当然了,这钱也
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我们要承担一定的管理责任,事情很多
的,都是要发生费用的。”
第七章 我们的阿波丸(4)
老四海烦躁地说:“随你的便,只要把合适的人给我找齐了就
行。”
“您放心吧,三天,三天之内,我们保证把人给你带过来。”
主任忽然想起了什么,满脸赔笑道:“同志,您招工为什么要到我
们这儿来呀?大城市里也有不少民工,听说他们的工资也不是很高
啊。对了,您刚才还说什么?最好不要有打工经历的,这事有点怪
。”
老四海面有怒色:“凭你们这些人的素质,也只能当个基层干
部。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就别问。告诉你吧,就我这件事,可着你
们全县找,顶多是你们头头有资格知道知道而已,别人连问的资格
都没有。”说完,老四海大模大样地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他回
过头来,盯着呆若木鸡的主任道:“我住在县招待所,有事直接通
知我。”
出得县政府大门,老四海看见迎面来了个怪物,惊得险些转脸
就跑。那是三个圆滚滚的东西,它齐刷刷地向老四海移过来,如鬼
魂。他揉了揉眼睛才看明白,是个挑着两大筐蜜橘的中年农民,竹
筐是细高细高的,有将近一米二那么高,而那个农民身高最多一米
五,担子挑在他肩膀上就活像三个人亦步亦趋地行进着。农民的岁
数已经不小了,瘦小枯干。他穿着蓝布中山装,戴着套袖,头上还
包着块蓝布,脚下是黑绿色的破胶鞋,那样子让人想起很多老电影
里的景象。老四海的心颤了一下,不知怎么,他想起老爹来了。
这是个繁荣的小县城,到处是卖甘蔗、香烟和蜜橘的小贩。老
四海觉得这地方与四川的风格差不多,人们普遍矮小但异常精悍。
刚才他向那个矮个农民买了几斤蜜橘,又顺手掂了掂竹筐的分量,
居然没拎起来。农民惊讶道:“咦,你是城里人啊,你们城里人是
挑不动的,别把腰扭啦。”说完农民将老四海给他的一块五毛钱,
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起来,揣进胸口。然后他肩膀一耸,双腿一弓,
担子就轻飘飘地上去了。
老四海坐进桑塔纳,大大方方地来到县招待所。出示了一张介
绍信,要了两个房间,然后便住下了。他告诉司机,随时听候调遣
,然后又塞给他五十块钱,号称是小费。司机自然是千恩万谢。
招待所坐落在小山坡的半山腰上,山下是县政府,山坡背后便
是绵绵群山了。老四海泡了一杯茶,然后拿出蜜橘,坐在窗前,悠
闲地吃了起来。
崇山如浪,连绵不绝,森林将大山染成了暗绿色。层层的山峦
,单调得像一块深浅不一的幕布。风,梳子一样地从山顶上刮过去
,树林牛毛似的倒向上侧,大山发出哗啦哗啦的吼叫声。
老四海吃了几瓣橘子,又喝了杯热茶,然后连着放了几个响屁
。老四海呵呵笑了几声,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状况不错,肠胃反
应很正常。老家有句话叫:吃凉萝卜就热茶,气得大夫满街爬。凉
橘子和凉萝卜的功能差不多,老四海对自己的身体很是满意。
想起老家,老四海又仔细看了看窗外的风景,这地方和驴人乡
的景致几乎是一致的。老四海相信,一旦深入大山,他保证会找到
第二个驴人乡,第二个老爹,第二个乡长,甚至第二个自己。这也
是他从老农手里购买橘子的原因,老爹就是老农,老实巴交,木讷
得有点麻木的农民。一股深切的伤痛,小锤子一样敲打着老四海的
后背,想着想着眼眶竟有些湿了。
前几年老四海在一家饭馆吃饭时,看到这样一幅书法作品:“
天有三宝,日月星,地有三宝,水火风,人有三宝,精气神。”老
四海认为自己的精和气都算不错,但“神”呢?自己已经是彻头彻
尾的浪人了,无家无业,没有亲人也没有女人,这个“神”算是丢
了。
男人的“神”大多是女人。想起女人,老四海第一个想到的就
是贤淑,她居然用处女膜骗取男人的信任,真是天才!不对,贤淑
不是女人,贤淑只是一个符号,只是处女膜的代名词。水至清则无
鱼,人至贱则无敌,贤淑就是无敌的。
然后他脑子闪出了花儿,看样子花儿被出卖的事已经闹得满城
风雨了,连师兄都知道了。他老四海没敢回家看来就对了,要不肯
定会被老景他们抓起来。老四海现在想起这事,觉得有点对不起花
儿了。花儿除了稍微有点淫荡,也没什么大毛病。人家出身好,人
家优越,人家琢磨点儿人生的苦闷也算正常,而自己竟一怒之下把
人家给卖了,这事的确是有点缺德,也有点过分了。没办法,穷棒
子做事大多是不计后果的,当时自己是太穷了,看见谁都会当成仇
人。花儿的命不好,偏偏在那个时候碰上自己,是她倒霉。
老四海又吃了瓣橘子,这回再也放不出屁来了。
他又想到草儿了,想到了那条黝黑黝黑的小辫子,想到了那张
若即若离的面孔,其实老四海根本记不清草儿的模样了。如果现在
的草儿从对面走过来,老四海保证是认不出的,但草儿却占据了他
所有的梦,性梦、春梦、一般的梦。梦里女人无论变幻出何等模样
,老四海都清楚,那是草儿。每当想起草儿要和一头公猪上床,老
四海就心疼,疼得六神无主,疼得真想咬自己一口。
从放屁想到身体,从老家联想到亲人,又从亲人引申到女人,
老四海觉得自己太无聊了。他起身做了几个伸展运动,那些光怪陆
离的念头终于被驱散了,肚子里又重新酝酿起闷臭的气体来。
此时忽然传来了敲门声,老四海心里一动,叫道:“是司机吧
,我没叫你,晚饭你自己吃吧。”
门外人说:“我不是司机。”
老四海笑了一下,他知道:鱼儿要上钩了。
门外站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他极有礼貌地向老四海鞠了个
躬,恭敬地说:“您就是北京来的老先生吗?”
老四海在本县用的名字是老哲,他想以此纪念西安那位老者,
这也是年轻人称呼他老先生的原因。老四海点头道:“我是,您是
人事部的?”
年轻人摇头道:“我是老张的秘书。”
老四海在报纸上看见过,县里人统统把头头儿称为老张,以示
亲热。他皱眉着道:“老张?他是哪位?”
年轻人谦虚地笑道:“是啊,您是北京来的同志,怎么能知道
我们这个小县城里的事呢?老张就是我们的头头儿,大家都这么叫
的。啊——这个嘛,老张同志本来是想亲自来看您的,但他手头有
点儿急事,走不开了。所以老张同志让我先来和您接洽一下。您是
远道而来,老张说一定要尽一尽地主之宜,今天晚上希望您不要有
其他的安排。”
老四海无所谓地说:“我只不过来办点小事,不愿意声张,更
不希望惊动地方上的同志。算了吧。”
“我们头头说过,在你们眼里再小的事,到我们这儿就都成大
事了,一定要聚,一定要聚。”年轻人不愧是当秘书的料,很会说
话。
老四海低着头想了想,然后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这样吧
,招待所一层有餐厅。我来做东,请你们的老张过来见一见吧。”
年轻人愣了一下,但看到老四海的态度很坚决,只好道:“那
我先打个电话,向老张请示一下。嘿嘿,你得理解,他是我的头头
儿。”
第七章 我们的阿波丸(5)
老四海扭过脸去:“随你吧。”
年轻人出门,走到楼道拐角的地方,拿出手机,小声嘀咕起来
,还时不时地向老四海的房间方向张望几眼。老四海坦然坐在窗前
品茶,这茶叶是他路过河南时买的,正宗的信阳毛尖,泡一杯茶,
整个房间都是香气飘渺的。
最后年轻人满脸欢喜地走过来:“老先生,老张六点钟就过来
,他再三向您表示歉意。”
老四海微笑道:“基层工作是很不好干的,大家都是从基层干
起的嘛!我怎么能不理解呢?”
年轻人像得了特赦一样,使劲点头道:“对,对对。”之后年
轻人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老四海只好把他让进房间。年轻人在房
间里转了一圈儿,试探着说:“我们县里倒有个宾馆,条件还说得
过去。”
老四海晃着脑袋道:“这里清净。”
年轻人道:“是,是是。”他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然后笑着
道,“你是常住北京吗?”
老四海眯着眼睛说:“我在北京有房子,在青岛、厦门和广州
都有房子,工作需要嘛!没办法。”
年轻人道:“我在北京的大学里进修过,就在四道口。”
老四海哼哼着说:“四道口在海淀区,全是大学。我的房子在
方庄,老房子了,已经四五年了。”
年轻人眼珠一转:“方庄?我听说国安局的宿舍就在方庄。”
老四海哈哈一笑:“年轻人啊!有些事何必说出来呢?”
年轻人似乎很尴尬。
老四海大度地说:“咱们都是注定要在仕途上发展的,作为过
来人我给你提个醒。该说的话,让领导自己说,不该说的,打死也
不要说。”
年轻人愣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在自己胸脯上拍了拍:“真理呀
,名言啊!我们县里不会有人能说出这句话来,见识啊这就是见识
。”年轻人异常感慨,眼中竟饱含着泪花了。
老四海在心里笑了一下,他明白了,这个小秘书肯定在说话问
题上吃过亏。于是他苦口婆心地说:“仕途的艺术就是嘴巴的艺术
,无论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一定要管好自己的嘴。”
年轻人叹息道:“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老四海看看手表:“年轻人,好好学学吧。”他站了起来。“
快六点了,总不能让你的头头久等吧?”
年轻人赶紧起身,飞快地走到门口,伸手推开门,侧着身子说
:“请,您先请。”
老四海走到门口道:“我的司机在隔壁住。你通知他一声,让
他自己随便吃点儿,回去报销。”
“明白,明白。”年轻人诚惶诚恐。
餐厅在招待所一层,装修一般但还算干净。
年轻人领着老四海进了雅间,然后惶恐地说:“我们头头儿已
经到门口了,我去请他。”老四海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