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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伟刚刚醒转,握住陈妮一只手,照旧开玩笑,跟舅舅讲,“数数她掉了几滴鳄鱼泪,我算好遗产付帐给她。”
舅舅真的半蹲在陈妮面前,12345的数她的泪滴,此举惹陈妮更多悲苦,索性借了舅舅的肩膀哭。
不得不承认,和他们拥有着强硬神经的大人相比,我实在幼稚,还有,我很累。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我从肿瘤病房转回心内科的病房看望过外公,拎好杂务准备回家,临出门听到外公一声声念叨“冤孽,冤孽。”
是冤孽吗?或许吧,我坐公车回家,脑子里一片空白,好象又坐过了站,之后还得打车回去。到家的时候家里只有外婆,爸妈与我走岔,又去医院看外公了。外婆替我盛了碗北芪炖排骨,我边喝边听外婆念我,“怎么搞到这么晚回来,都八点了。”
我胡乱答,“塞车。”
“可也是,这个时间,”外婆没追究,沉默着坐了一会儿,埋头问我,“咏哲啊,刚才我听你爸你妈商量着,要不要把你送什么哥伦比亚大学,就是你舅妈她们家那边的一个学校去读书,在那算计学费呢,可真是贵的要死,你想不想去啊?”
送我去温哥华去读书?我呆楞住望外婆良久,直到外婆皱眉头催我,“怎么不说话,傻乎乎的被魔住了吗?”
我想这是我爸妈为闯祸过的我擦屁股的一种方法吧?我冲外婆点点头,“我考虑。”
其实我不知道自己该考虑什么,把自己淹在浴缸里,水烫的皮肤发痛,我思量着,假如我去了温哥华,大概以后都没机会再看见书伟了,我是不是连送他一程的机会都没有?我不想去,虽然,温哥华的哥伦比亚大学是个很好的学校,有足够的条件诱惑我。
再去医院探望外公的时候,我顺便买了一束向日葵去见书伟,我想跟书伟还有舅舅说,让我们恢复以往单纯的关系,我绝对安分的把自己当一个小辈,我会很乖很听话的呆在一边,在这段日子,我希望有陪伴书伟的机会。
书伟病房的门没关,舅舅正为他削一只水梨,我听舅舅问书伟,“你怎么就这样去找我爸?真不敢相信那些话是你说的,难为你了,你那么骄傲的人。”我隐在房门边,觉得这个时间不好进去,又舍不得离开,只得做了窥听客。
书伟靠在被子上,面孔病态的青白,却悠然而笑,“时日无多,骄傲对我来说有甚用处?”
舅舅递块水梨到他手里,半真半假说,“我想我不会忘记你了,不过以后遇到比你生得帅的就很难讲。”
书伟欲把梨块送进嘴里,手已不听使唤,一块梨子掉在白床单上。呀,他景衰弱至此,连块水果都捏不牢了吗?舅舅恍若无事,将白床单上的水果丢去垃圾袋,重削块梨给书伟,亲自送到他嘴里。
书伟也不动声色,“你要求这么低,找比我帅的太容易了。”说完与舅舅相视微笑。
舅舅把剩下的梨一口啃净,擦好手,推过轮椅,去扶书伟,“出去晒晒太阳吧,今天阳光实在是好。”书伟坐到轮椅上的时候,舅舅为他盖好膝盖上的毛毯,顺势吻了一下他的额角,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讲,“谢谢你肯回来,书伟,谢谢你。”
我带着我的向日葵躲到走廊转角,待舅舅与书伟走后才去病房,把花插到玻璃花瓶里。透过病房的大玻璃窗,能看医院后园草地上散步的书伟与舅舅,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书伟回来找舅舅,不是因为他自私,他固然想和舅舅在一起,但是,他更多的是为了舅舅,他是为了舅舅。
我但愿自己什么都没说过,什么都没表示过,可我说也说了,闹也闹了,有些事情发生了,没人会当做是没发生,我想,面对我,面对舅舅与书伟,每个人都有不同层面的压力,外甥女,爱上了舅舅的情人,情何以堪?我还能怎么做呢?好象除了离开,我也没别的路可走,离开,对大家都好。
第二十四章
我答应了去温哥华读书。外公外婆没对这个消息的回应是~~很伤感。外公一贯的沉默,自去露台上照料他的菊花,外婆陪我坐了会儿,突然说:“以前你舅舅小时候啊,外婆怕他出状况,不喜欢他和笔友通信,还想找那个钟蔓芬的家长说道说道,后来被你妈拦下来了,唉~~,现在想想,还不如那时候就“外婆欲言又止,以手拭泪,哽咽,”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一辈子,就这么一辈子啊…”
我抱着外婆,摇晃着她,没什么说服力的安慰,“不是坏事,一辈子都会好的,相信我,相信我”很多时候,我们无奈下只好这么想,会好的,会好的。
爸妈对于我去读书的反映,很正面,我也表现的很有兴趣,“哇塞,无论气候,环境都好的没话讲,瞧瞧,学校里有最著名的Nitobe植物园,还靠着海诶,天啊,神仙住的地方嘛。”
“你是真的喜欢?”我妈不确定。
我肯定,“是啊,只要您保证学费不会昂贵到另您破产,我愿意去读,开玩笑,待学成回来,找工作总是多些选择吧?”
我妈高兴了,精神全来,她最喜欢帮我规划人生,立刻口若悬河,舌灿莲花。我爸还是比较实际,说,“咏哲你没打过工,这也让人担心。”
我当然知道自己基础薄弱,但我并不害怕,有手有脚有张嘴,没道理人家能行我不能行。但我仍故意睁大眼睛和我爸抬杠,“你不是说不会破产吗?为什么还要我去打工?”
我爸我妈齐笑,好象很久没听过爸妈的笑声了,他们这一笑,我放心不少,可见我这次没做错。荒唐啊,我丢了个烂摊子下来,自己拍拍屁股走人,倒还象是功德无量了似的,惭愧。
舅舅知道我要走,什么都没说,他看着我的眼神很复杂,有忧虑,有温柔。隔日,夜里,很晚了,舅舅来敲我的房门,对我笑说,“知道你还没睡,喝不喝可乐?”他对我亮亮他手里拎的几只瓶子,好神奇,竟是我童年时候喝的那种玻璃瓶装可口可乐?!那剔透晶亮的感觉,熟悉的令我几乎落泪。
我随舅舅去他工作室,坐在堆着纸笔的工作台边,与他分享那几瓶可乐。
“还记得吗?小时候,我接你放学,一定先去买可乐喝。”舅舅说。
“记得,你总是留我一人坐你单车后座,也不怕我摔死。”我笑,“你的同学都很好,会帮你照顾我,守着你的单车。”
“那是书伟啊,我的对手,囊括作文,辩论,演讲冠军的那个人。”舅舅望着我,神色忧郁迷朦,“咏哲,小时候你见过他的,你刚上小学那年,我和你在商场走散了,是他拣到你,把你交还给我,你还记得吗?”
是吗?是书伟?舅舅的学长,他很崇拜的学长,就是廖老师吗?是啊,其实,并不意外。我蓦然想起曾经看过的那张书伟少年时代的相片,忍不住问,“舅,其实,一直以来,你和廖老师都是利用钟蔓芬这个名字做掩护交往的吗?所以,才那么紧张那些信件,怕被外公外婆发现你的秘密?”
“并不是这样,”舅舅的答案很妙,“我一直和书伟通信,但我从不知道他是廖书伟。”
“What?”我瞪眼睛,“绕口令?”
“去你的,”舅舅说,“是这样,那年,书伟的母亲,钟蔓芬女士患胰腺癌,自知不久人世,代为书伟征友,可能,这是她为儿子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她很用心的模仿孩子的口吻,说她很寂寞,希望认识新的朋友,于是,我就写了信过去。我以为,和我通信的人是女生,名字就是钟蔓芬,但事实上,钟蔓芬女士还没接到我第的回信已然过世,后来,和我通信的人是书伟。”
“可你们后来在一间学校读书啊,怎么会一直不知道?”
“他知道,我不知道。”舅舅说。“我们书信往来,很有话题可聊,对许多事情的观点也很相同,但都没计较对方的性别年龄身份。初三那年,我们一起参加联校剧本的辩论赛,我在楼梯上撞到他,夹在书里写给钟蔓芬的信掉在地上,书伟拣到信,却没拆穿我,那时候,他知道我是谁。”
我又开一瓶可乐递给舅舅,“怎么廖老师从小就这么狡猾的?”我喜欢听舅舅讲他和书伟的故事个我听。
“换个修辞,是心机重。”舅舅笑,他讲起往事的时候,脸上有种奇特的光芒。
“那次辩论我败给书伟,但却因此对他印象深刻,我写信给钟蔓芬说,我要考去他读的高中,做他的学弟,我考中了,也做了他的学弟,但不敢和他说话,只能用眼睛追他的背影。不过,我知道,他也在意我的,因为,无论我打球,游泳,跑接力,他永远坐在观众席上,对我微笑,为我鼓掌。其实,舅舅那时候对自己的感情也很害怕,不太能分析自己,为什么对男生的兴趣大过女生?这些事情也不敢告诉别人,表面上,我青春张扬,内心却惶惑无助,只好把所有的心事,一一写给钟蔓芬看。”
“多妙,”我扒在舅舅的写字台上,直言,“浪漫,纯洁,美好,让人嫉妒。”
“现在想想好像是很浪漫,那时候却觉得心虚。后来钟蔓芬给回信安慰我,不用害怕,这和性别没关系,只不过,在那个时间,那个时空,恰恰遇到了而已。我见自己的好朋友这么支持我,心里就定了,我想,可以等我们再长大一点,再多些自由的时候再说。我打算考和他一样的大学,可家里又不同意。”
舅舅换了和我一样的姿势扒在工作台上,问我,“还记得我考试前,带你去我们学校玩的事情吗?”
“记得啊,怎样呢?”
“那年,书伟特别回去学校等我,站在校门口,他专门赶回来为我打气,可我都没机会和他说话。”
“那时候,你仍然不知道,钟蔓芬就是廖书伟吗?”
“不知道,书伟一直瞒着我,他把信寄到钟妈那里,再由钟妈转寄给我,而我给他的信,就再由钟妈转寄给他,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他出国读书,我都傻傻的以为廖书伟就是廖书伟,钟蔓芬对我来说不过是无性别的知己好友。即使我后来遇到陈妮,也只是从她嘴里知道书伟的一些消息,知道他出国读书去了哪里,于是,便把有他的地方当作我的目标。我一心找到他,结果在LA找到他的时候,他病得七荤八素的,还得初去乍到的我照顾他,他的口袋里,藏着我的信,那时候舅舅真是生气,若他不生病,真想揍他一顿。”
“是啊,他看起来看欠揍的样子。”我勉强开玩笑,掩饰自己红掉的眼眶,我心中百味杂陈,为舅舅和书伟这一路走来的坎坷感动,也为自己而越发失落。
“对不起啊,我的小天使,”舅舅的眼眶也红了,他和我一样强笑,“对不起,舅舅什么都可以让给你,就是书伟不可以。”
我拼命摇头,刚刚喝掉的可乐,变成泪水,被我摇落一地,我抱住舅舅,想对他说句对不起,还想说句祝你们幸福,结果,出口的却是不伦不类的一句,“舅,我们家我最爱你了,所以给我拿学费啊舅舅,去外国读书很花钱的,你外甥女还没学会打工。”
舅舅噗哧发笑,宠溺的捏捏我的面孔,那动作,一如当年,好像,我还是坐在他单车后座的小不点,他仍是阳光灿烂的徐家明。
我记得,多年前的某个黄昏,舅舅带我出去玩,特别去了他们学校,那天的夕阳很好,晚霞班驳陆离着染了整片天空,街道,车辆,行人,树木,浴在一大片橘色的光晕里,我很矮,仰着头才看到舅舅映了霞光变成红色的侧面,他歪头对着旁边站牌下握着本书的一个男生打招呼,“已经放假了吗?”
“是啊,放假了,刚回来,到学校看望老师,”那男生笑笑的,朝舅舅颔首,“你也快考试了吧?”他说话的声线柔和醇厚,很好听。
“是,再过些日子就考试了。”舅舅说
“呃~~祝你顺利。”他声音轻轻的,又看看我,夸赞,“小朋友长的真快,这么高了,越来越漂亮。”
曾经,我那么的不甘心过,不明白,为什么,我要遇到廖书伟这个人,我甚至是痛恨着,为什么舅舅要回来,为什么他们不肯好好在美国呆着,现在,我懂了,我终于了解,为什么,我的记忆里,舅舅的同学,都对我很好,为什么我会遇见廖书伟这个人。“每个人的生命,都有一个存在的理由,”当年,书伟送我的书里有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