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第16期-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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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经生活许多年了
　　我真奇怪
　　她们都是从哪儿生长出来的
　　我戴上墨镜对着每一个漂亮姑娘仔细看
　　她们一点儿也不像
　　从月亮上下来的
　　也不像
　　被龙卷风刮来的
　　也许
　　一个人活得时间越长
　　就越不认识
　　大街上的这些漂亮姑娘
　　插满玻璃的墙
　　我从小就在这堵墙下走
　　走到今天
　　白头发都生出来了
　　还从来没有爬上过这堵墙
　　我的兄弟们
　　还有我的儿子
　　也在这堵墙下走
　　他们也从未爬上过这堵墙
　　顶多只是仰脸看看
　　上面的玻璃
　　龇牙咧嘴的玻璃
　　就这一些很钝的玻璃
　　还不是刀子的玻璃
　　使我和我的兄弟们
　　
　　还有儿子
　　乖乖地在墙下走
　　走到今天
　　恐怕还要走到老
　　从不敢生出爬上去
　　坐在上面
　　然后越过它的念头
　　一堵插满玻璃的墙
　　果真
　　就能把我们
　　吓了这么多年
　　一个一个
　　老老实实顺着它走
　　我很悲哀
　　我们都是一些胆小的人
　　没有一个人
　　能飞起来
　　谁要是真能飞
　　谁一定会放声大笑
　　如果大家都能飞
　　又没有一个人
　　会放声大笑
　　因此
　　我们永远飞不起来
　　也永远没有一个人
　　会真正地放声大笑
　　北回归线
　　我最喜爱的一部小说
　　是我最喜爱的美国作家
　　亨利·米勒写的
　　只是我不明白
　　这个书名从何而来
　　问了很多人都不知道
　　我查看地图
　　巴黎并不在北回归线上啊
　　如果有谁知道
　　请告诉我
　　051003092809
　　三个女友
　　三棵红枫树
　　一棵叶子很红
　　一棵叶子不太红
　　一棵叶子还没红
　　我想起了我的三个女友
　　一个很漂亮
　　一个不太漂亮
　　一个不漂亮
　　在夜里
　　看不出树叶的颜色
　　在夜里
　　三个女友也一样好看
　　
　　


回声（组诗选三）
■　　瓦　当
　　写　　信
　　他写：黑夜将我包围
　　黑夜如孤独的海水
　　绝世的舞蹈结束
　　华灯熄灭
　　众生离去
　　
　　人世的繁华与我何干？
　　他写下又划掉
　　这样的夜晚并不适合怀念和倾诉
　　而遗忘如此艰难
　　一个人把自己隐藏得如此之深
　　像一枚针藏在肉中
　　写作，这深不可测的黑洞
　　竟与命运融为一体
　　他写人世的绚烂之美
　　隔河远眺
　　几家春袅袅
　　万籁静
　　他写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一杯啤酒
　　一支香烟
　　就这么轻易将往事唤醒
　　或把余生葬送
　　他起身去架上翻书
　　他翻她寄自青春岁月的一本诗集
　　他聆听书页哗动白石桥路上的飞雪
　　他辗转反侧
　　最后起身来到桌边坐下写信
　　他写这个夜晚多么来之不易
　　而地址模糊
　　电话号码几经修改
　　他徒然写下这些话语
　　致小青
　　
　　1
　　我以为把窗帘拉上
　　天就黑了
　　相爱只发生二次
　　生命便步入了晚年
　　我以为把枕上的长发拉直
　　爱就得以延续
　　你说你讨厌“青春”这个字眼
　　你的手冰凉
　　仿佛刚刚经历了爱情
　　令我难以置信
　　
　　2
　　我看见正午的阳光
　　一个行将老去的人
　　对心爱的人说爱
　　这是一件高尚的事
　　那些絮絮低语
　　罅隙里透出的光明
　　令人着迷
　　在寒冷的街道上走着
　　相互拥抱
　　温暖总是伴随着颤栗
　　对心爱的人说爱
　　智力指向分离
　　多少次，我从梦中醒来
　　叉回到那座宛如白玉的迷宫
　　3
　　那时冰天雪地
　　我从水底逆流而上
　　我的唇敲击着冰面
　　我渴望破冰而出
　　总是在镜中看你
　　云鬓当窗
　　十指婀娜
　　使生活陌生
　　那样优美
　　我想死亡也不能将你占有
　　这样或许可以解释
　　我因何孤独
　　你有白雪的表情
　　你是魔鬼的妹妹
　　一次次决绝地消失
　　又无声无息地回来
　　你是魔鬼的妹妹
　　你有白雪的表情
　　北京的秋天
　　那些曾经在我诗歌中出现的地方
　　都已面目全非
　　记忆以遗忘的方式进入往昔
　　乘着酒兴，我寻找一句咒语
　　寻找一张冰冷的、紧闭的嘴唇
　　一颗火中爆裂的心
　　没有人愿意聆听呼啸而至的北风
　　甚至地铁站里相拥而泣的恋人
　　也许只要一个忧郁的眼神
　　就能把失魂落魄的你我从水中救起
　　带着落叶乔木特有的苦涩芬芳
　　多少人匆匆爱过又离开
　　抚慰他们的爱情
　　。
　　也照亮泪水人生
　　只是在今夜
　　这一切都已失去意义
　　一张十年前的电影票
　　握在梦游人手中
　　一切清晰得如同梦境
　　如同绝望，局促不安地
　　站起又坐下
　　那人隐忍着、隐忍着
　　在街道拐角处点燃了纸烟
　　又将衣领竖起
　　一步一步
　　走出陌生之城
　　
　　
　　


安魂
■　　西　娃
　　这个秋天　　我面对这座城市哽咽无声
　　在无限垂落的阳光和树叶声里
　　缓缓感恩　　正在经过我的人流　　事物与
　　　　时光
　　像你的爱情　　经脉一样布满我的全身
　　触摸自己便触摸到了它们最明净的部分
　　因为你　　因为这场爱情我成了明净的化身
　　从没想到　　会在一座城市里如此的安宁
　　于车辆建设扬起的噪音和尘埃之间
　　谛听它内在的声音观望它宏伟的部分
　　从没想到会因一个男人的存在和『也的献身
　　如此的沉迷于幸福无声的沉迷中
　　体味到一个民族的雄魂及它连绵的声音
　　“因为爱这个民族的女人我爱这个民族
　　于是我承担作为男人与民族的责任”
　　这是你的话语在同一瞬间
　　我似乎听了众男人的声音于是我代表所
　　　有的女人
　　用爱情用女性最阴柔的情怀将你们回应
　　——星光与我在这块土地上安魂并深
　　深感恩
　　2
　　与你相遇之前　　我像一个飘荡的亡灵
　　怀揣激昂的文字　　游走在不同的城市
　　为自己为众女人呼唤真正的男人和爱情
　　企望把一份几平无法实现的情怀　　落实
　　太阳在辽阔的深渊里照耀我的身影和追寻
　　我日复一日的冷漠疲惫和绝望无声
　　那些莺歌燕舞中　　那些淫词烂调里
　　只传出颓废沦丧与坍塌的声音
　　夜半我身心俱焚信念与肉体一样冰冷
　　失魂落魄中我撞进教堂圣歌里
　　我们相遇你明净的笑意无碍的自在
　　让我因为好奇而暂时在你身边停留
　　六月　　享誉全球的《爱国者》主角西格尔
　　降临北京他代表一方势力从西方冲撞东方
　　他想以角斗士的方式主演——成吉思汗
　　没有目睹你与这个1．90米的戏子怎样较量
　　某个蒙古餐厅里　　于手抓羊肉和拉条子的气
　　　　息中
　　我听到你愤慨而跳跃的语句“西格尔？角斗
　　　　士？
　　
　　他们在以这种方式糟践我们的祖先。”
　　两行清泪冲出你仰望太阳才落泪的眼眶
　　成吉思汗的在天之灵和那片辽阔的草原
　　会因为你的泪而得到慰藉迎合西格尔
　　和崇洋媚外的人们　　应因你的泪而羞愧
　　——星光与我在你的清泪里安魂并缓
　　　　缓感恩
　　
　　3
　　与你相遇之前我似乎从未生活过
　　与你相爱之前　　我似乎从未恋爱过
　　与你相知之前世界于我的眼前只是一片
　　茫然
　　你以你的方式把我归还到女人的位置
　　附在我身上的焦虑　　幽怨和绝望纷
　　纷剥落昨日的乌鸦飞过　　留下的阴影在无声扩散
　　我的灵魂并不比一朵乌云明朗和干净
　　你持久的光芒　　梳理我
　　梳理我褶皱的羽毛过去的云烟
　　我已没有理由不爱你　　已没有理由
　　不把你的光华和存在　　回响给远方
　　拉开深重的帘幕　　让阳光进入房间
　　我从容地游走在梦想与创造之间
　　北海正午的阳光　　后海夜晚的苍茫
　　这些曾经只作为我与过客们见证的事物
　　都由于热爱　　与我产生内在的关联
　　广化寺“水陆法会”的场面
　　和“阿弥陀佛”的名号
　　在你的回响中变得具体　　我会用心音
　　把它们传得更远　　从而我不再飘荡的
　　命运　　与虚空中的灵魂和力量日益紧密
　　——星光与我　　在万物里安魂　　并缓缓
　　感恩


漫游的长短句（外二首）
■　　陈太胜
　　四面环山，小兽成群，迷途的麂跑下月岭
　　进入村庄，被人追赶。一条河流，一些码
　　　　头，一些
　　摆渡者的船，一些爬满老藤的石拱桥。一
　　　　个少年
　　和他的弟弟，在雨夜的泥泞里
　　浅一脚深一脚地行走。盆地的边缘，大山
　　脚下
　　起伏的山冈，温暖的腹部，
　　开遍春天的桃花。一个姑娘
　　在秋天的山冈上睡着了，风
　　拂动你的心一样拂动她的裙裾。明月。双
　　　　溪清风。一个落魄的消逝的宋代女子，
　　一条被忧愁压沉的
　　舴艋舟，三个无聊的友人。
　　凭吊一刻钟声名远播的八咏楼，
　　逛一个下午的公园，
　　在入夜的路旁
　　喝一碗清凉糕。野旷。天低。
　　江清。月近。树在烟渚旁的波光中无言。
　　顺流而下的船，带你去瞬息即逝的地方。
　　在一个又一个无名的码头，抛下一个又
　　　　一个
　　陌生的人。一声一声桨击落在水中的
　　声音。两个月牙形的沙滩，隔着连绵的山。
　　一个人，坐在礁石上，默默面对三小时不
　　　　断涌动着的
　　海洋。一对恋人，看过一个沙滩后又去看
　　另一个沙滩。一张曝光不足的照片，使广
　　　　阔的海洋
　　宁静透明。一条江，顺着滨江的公园，公园里
　　　　的人群
　　流向海洋。它的记忆是一碗海鲜面，里面甜
　　　　蜜的盐，
　　开放的海贝。一个姑娘的背影。
　　秀美的脸向着江心，你只看见
　　风吹起的长发。纵横交错的河流，
　　穿梭的船滑过众多石拱桥的阴影。
　　一街的酒香和臭豆腐的味道。一个消失的南
　　腔北调入
　　叽间犹在东倒西歪屋。一代名园，镌刻在墙
　　上的
　　
　　爱情。一个沧桑的老人，在偌大的厨房中
　　打盹。一片碑林，一气呵成的鹅的
　　浮游。曲曲折折的小溪，在水中浮游的酒，
　　在酒中浮游的诗。雪夜，琴音
　　催一个人上船。绿了一夏的
　　芦苇。开放月色的花。
　　清澈见底的溪水
　　不隐瞒她游动的
　　鱼。倾圮的古城。
　　被阉割的宫殿和空地。
　　水边的长亭上，几句鸦声过后，
　　几声三弦，几声长调。
　　朝　　颜
　　这样度过一个并不负疚的早晨也不错。
　　六点多一些，喇叭花早已绽开了
　　紫色、红色和白色的笑脸。
　　爬山虎悄悄地沿着白色的墙壁蔓延。
　　你几乎看见它怎样用它的吸盘吸住墙面，
　　怎样慢慢地向上向四周爬行，绿色的力量
　　向上向四周扩张。露台上，
　　夏日的上午生机盎然。米兰和茉莉的清香
　　时断时续地飘在清新的风里。只有捧着
　　一杯茶，看看天空，看看花草，你并不感到
　　无聊，你也并不感到美（美总是源于明天的回
　　忆）。
　　就在那样的间歇中，一场忽如其来的雨
　　击打着遮挡在你头上的苫布，发出
　　滴滴答答的声响。有时，它夹带着豆粒大的
　　　　冰雹
　　乒乒乓乓地击打在面前的水泥地和铁栏杆上。
　　那被称为朝颜的喇叭花，生命
　　真是短暂，还不到九点，在阵雨来临之前，
　　就把绚丽的花边向里收卷起来，像无声的小号
　　护住秘密的花蕊（那儿将会长出
　　第二年的种子），这时的阵雨
　　击打得它们在柔弱的枝头不断地打颤。
　　从一到十
　　一是命名的开始，一座山，一个村庄，一所
　　晦暗不明的房子。二是无知的欢乐和悲伤，
　　一具棺木，被人抬着，向山中的森林
　　浮游。三是晨读，放学的静寂，又一具棺木
　　向黑暗之城浮游。四是一张笑盈盈的脸
　　爬上了皱纹，南方泥泞的雨点
　　击打着秋天的田野。五是道路上的漫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