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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他去,还二话不说按住就揍;第二次再去就只问狄宝知错不知错了;第三次和第三次以后,己经是和言悦色,搂着狄宝讲人生命的贵重,讲过去以及现在还存在的那些部落,里头主人与奴隶是什么样的角色,讲着讲着,还会搂着孩子说自己多疼他,讲自己小时候的事,讲自己对孩子的期望……
黄皎皎听说狄阿鸟有转变,中午食欲恢复,吃了半只烧鹅,自然一下子放心好多。
花流霜来看她,正吃得满脸油。
她也觉得自己不对,只好讷讷地给花流霜交待说:"没啥事了吧,他开始对孩子好了,听说还给讲小时候的事呢。我心里一安,饿了。"
花流霜突然想起什么事情来,人愣在那儿,手杖都从手里掉到地上。
她捡起手杖就戳黄皎皎一下,喃喃地说:"你傻到家了,真傻的可以。他小时候干过错事儿,后来主动承担,这是他心里自豪的事儿,他在给孩子心理准备呀。"她再不多说,带上几个女人,旋风一样找过去。
黄皎皎也不吃了,胡乱一擦手,追在后面。
半路上遇到李芷和谢小婉,花流霜就开始爆发:"你是他大妻,一句话都说不上吗?他脑袋被马蹄踢坏了么?他是大王,他说为了影响把我孙子抓了关起来,关就关了,那是他儿子,关几天是个惩罚,我也没找他生事,怕他没面子。可你看看,看看,人人说阿宝无罪,他反倒要下狠心,怎么?他想杀了吗。他缺心眼么?"
李芷无奈道:"媳妇其实早知道会这样呀?若众人说他有罪,或大或小,均可用以惩戒,是给交侍了,现在他们咬定说无罪,是在害人呀”
说到这儿,她又说:"阿妈也不用慌。我己做了准备。"
花流霜大怒:"你这又是什么推理,你的脑袋也被马蹄踩了?"
李芷还真难把自己的道理说明白。
谢小婉上前一步,脆生生地说:"婆婆可知道他们都为阿宝开脱,觉得无罪,一个反对的声音也没有,这是一种对律法不认可呀。也许他们都没恶意,却是逼着让阿鸟自己来定罪,若阿鸟自己也不定自己的孩子无罪,他的律法就允许贵可杀贱,国家会乱的。"花流霜愣了一下,紧接着问:"阿鸟人呢?"听说阿鸟己在殿上召见多人,正在讨论该事,就要她们都跟上去。
到了殿上旁听,己有人激昂陈辞:"大王起兵以来连番奋战,夙夜忧劳,才有了如今的东夏,要是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情何以堪呢?而您九死一生又是为了什么呢。谁要说阿宝宝特有罪,我就杀了谁。"
一人发言,众人附和,就连一向以正值著称的史文清也随着大流,时而维持下秩序。
狄阿鸟不放过他,定让他发言,他就说:"古人云:臣可议主过,不可议主罪……;古人又云: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无不是的君主。古人还云:主辱臣死。宝特是大王之子,所以我无话可说。"
花流霜其实是怕他这样的大臣强出头的,听他这样说,不由微微点头。
不料,狄阿鸟却用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回答:"你们都说的是什么话,逼孤自己处理?把他给杀了?他有罪己无争议,你们议,就议他的罪,是杀是收监起码是在定案,如果你们为孤好,替孤留他一命就行了,现在却咬定他无罪,是让孤在夏律和爱子之间择一吗?如果是,那你们等着,孤杀了他也不能推翻国家的根本。"
他还喋喋冷笑:"你们想通过孤疼爱自己儿子的心理达到自己的目的?都想作福作威,奴役大量的奴隶,性命、美色任尔等取夺?你们做梦吧。孤不问尔等出身,不管尔等是否忘本,只问你们,当我们与巴尹乌孙打仗时,是谁投来报效、反戈一击,与你们一起打败敌人的?现在你们成了王侯将相,却可以鱼肉他们了?大夏律不但是国之根本,还是与国民相约的誓言,想反悔?没门。"
花流霜记得李芷给自己的说辞,也明白问题出在哪了,见儿子坐在上头,心生怜爱,轻声说:"我怎么养大个傻货,这哪是亨王侯富贵?这不是在受罪吗。这国王当下去,还不如不当呢。"继而口气一硬,她又说:"众人坚持说无罪,你当无罪,国家还能灭了?律法使着不顺手,那就改一改律法。"
正看向李芷,有心与她讨论,一人高喊:"臣周兴认为有罪。"
花流霜立刻面露怒色,李芷连忙凑到她耳边说话,说了一会打算,她这才安定下来。
周兴正是上一次举例暴秦之人,他来到众人前面,身后还有人扯他衣襟,他硬把衣襟拽回,举着竹笏大声说:"陛下刚为械斗杀四十人余,天下肃严,如今眼下,若为亲情像诸人所说的那样,判宝特无罪,岂可令天下服?所以请陛下论宝特之罪,斥诸大臣不辨事非,以正视听。"
大殿上哑口无言。
黄皎皎却一下瘫坐在地上,哭了出来,谢小婉伸手扶她,扶不住。
周兴道:"臣以为宝特其罪有三。一,与人私斗;二,事后报复;三,破坏制度,擅自调兵。"
有人反驳:"对方挑衅侮辱在先,犯王家之尊严。"
周兴道:"可自报身份警告之,警告否?没有说自己的身份,别人又知道他是谁?所以对方并不算冒犯王家。至于挑衅侮辱,则可以告官呀。"
有人冷笑:"宝特是大王之子,不是官,还要再告官?"
周兴道:"职官自有本职,怎可到处越俎代庖?"
有人说:"事后报复算不上吧?打架也罢,私斗也罢,伤了人,怎么叫事后报复?”
周兴道:"架己打完,官府己出面,对方己不敢反抗,此时持刀行凶,算不算报复?"
又有人说:"官府抓住打王子者,不该杀他的头吗?"
周兴道:"该不该杀,自有官府审案的步骤……”
他们唇枪舌箭,狄阿鸟却觉得其它人在胡搅蛮缠,打断说:"那该如何论罪呢?"
周兴道:"按律是死罪。"
在震惊中,他补充:"只是宝特还未满十五岁,虽然我们东夏尚未完善未满十五岁的减刑事宜,却注明:死可免,父不受牵连。那么我们取他国案例,就只能判流徏,只是未满十五岁的少年,要是不父子同判,只流放该少年,他就没法生存,就不是‘死可免’,所以此案只能借鉴,不可照搬。"
他又说:"古籍中另有案例,雍世子犯法,使流放,处世子傅刑。宝特年龄幼小,虽有先生,先生却没有官禄名份,亦不能照办处置,再就是我们律法中明确表明不作株连。所以还是应该判为流放,在流放之刑无法施行时,可以同等处罚量之。于王子之身,流放与受质等同,建议质于外国。"
狄阿鸟大喜,道:"妥。大妥。若无先生剖析,定痛失爱子以全道义。先生善治律,若得重用,举国必无冤错不平,当拔为大司法令。掌天下刑名诉讼。"
二十六节 回来晚了
桃林缀艳,落英缤纷,而溪水像一条蜿蜒的小蛇从山隙中钻了出来,绕着桃林的边缘跳动,在几片岩朵边翻出几许浪花。它略显浑浊,却又被太阳挂亮。在这光线孕育出的一缕又一缕的晶莹中,许多有花纹的玛瑙石明明白白,摆尾游过的小草鱼自一旁频频穿梭,追逐着水面浮簇而下着片片桃花花瓣。整条溪水,更像一条充满魔力的玉带吸引视线,令人不能自拔,渐渐地恍惚。
心先有意,而后景生,多数痴于美景的都是才子、佳人,文人墨客,故景常在,美则由心中来。
朱汶的心情多了一丝迷乱,顺手弹了一首不知名的古曲。
陈天一则在琴前的平坦地面上击剑,剑随琴奏,流光击凝,腾挪跳跃。
渐渐地,他跟不上了节奏,便收剑在手,大声问:"娘。这啥曲子,儿子没听过。"
朱汶"哦"了一声,左右不停,盈盈拈动说:"这是一首‘问军行’,虽名不见经传,却广为弹唱。"
她凝檀轻吐道:"或从十三北防河,便至期年西营田。去时双亲与裹头,归时不见高堂颜,夜秉烽火谈旧事,妾心安解将军颜?又闻羽檄西远去,不知归程怀闺怨。"
她罢了琴,轻声给儿子倾诉:"这首词是以一名女子的口吻,讲她与一名年轻将军之间的爱情的,女子在外遇到了这位少年将军,本以为是军匪莽夫,却没想到夜晚坐到一起,看着远方的烽火相谈论,才知道这将军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十三岁就去了北方打仗,转眼间又到了西陇营田,去的时候,父母还在,等人回长月了,却再找不见了父母。女子越听越悲伤,就想安慰他,可安慰不了,于是由怜生爱…后来他们就成了亲。成亲之后,将军又要打仗西去,女子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心里就很难受。"
陈天一好奇地问:"娘。那你和我爹就是这样认识,然后成亲的么?"
朱汶鄂然,觉得也不算错,就轻"嗯"了一声。
陈天一又问:"那你是不是特别爱我爹,爷爷和爹爹都死得不明不白,你让我练好武艺,将来给他们报仇?"
朱汶呆了一下,发怒说:"你胡说什么?娘让你练剑,是为了让你能有一身武艺,保护好你自己。是谁告诉你的?是谁告诉你陈家父子死的不明不白的?是谁?"
陈天一被她吓到,老实交待说:"是舅舅。"
朱汶咬牙道:"他胡说八道的,娘回头教训他。"
她问身后的下人:"朱长呢?"
下人回答说:"东夏的姑娘性子开放大胆,姨奶奶听他说还没成亲,就让人给他匹马,让他去牧场玩。"
朱汶对此意外:"姨也真是。就他那样,能会被姑娘看中?"
不远处响起几声轻笑,谢小婉一手扯着蜜蜂,一手扯着狄梧往跟前来,边走边回答说:"那可说不准,朱长身材魁梧,五官端正,也许被牧民家的姑娘看中,回来让你替他提亲呢。"她又说:"谢谢你,用你的办法,还真给化解了。"她推着俩孩子,一本正经地说:"快谢谢姨姨,帮你们保住了你们的哥哥。"
蜜蜂咯咯地笑,上前就磕头,起来找到陈天一,问他认识不认识自己。
因为狄宝和嗒嗒儿虎都让着她,她现在就是家里的第一大害,谢小婉格外担心她欺负陈天一,就说:"天一。她被一家人惯坏了,要是招惹你,你尽管揍她,姨姨决不怪你。"
狄梧同意,张口就跟一句:"坏姐姐。"
蜜蜂"哼"了一声,回头盯着年龄尚小的狄梧,小手捏上他的腮帮子,慢慢地打旋。
狄梧连忙改口:"好姐姐。"
他跑到谢小婉腿边,又回过头说:"姐姐你要打我,我和狄宝一起走,不与你玩了。还会告诉阿虎,是你把我打跑了。阿虎阿哥最疼我,看他不找你算帐?"
朱汶觉得谢小婉的孩子好灵动,那蜜蜂扎两小辫,黑白分明的两眼睛说转圈就转圈,狄梧也一样,能爬会走的年龄,口齿就己清晰无比。
她一把将狄梧抱起来问:"这孩子咋这么聪明,威胁他姐姐威胁得溜溜的。"
谢小婉笑着说:"咱家的小孩都聪明,大娘不许他们打架,过年时聚一堆,只好你坑我骗,你不知道多有意思"
她小声说:"阿鸟也一起来了,正在挨我娘的训数和唠叨,一会就过来。我带孩子们去一旁玩,你有什么话,趁机说给他好了。"
一转头,她看见蜜蜂跑溪水边上了,顿作狮吼:"狄蜜蜂,水是冰的,你敢捞水?想被扔进去吗。"
怀里狄梧央求:"阿妈。你把我扔进去吧。我也想去玩。"
谢小婉石化。
她拎了狄梧起来,黑着脸说:"没你不想玩的?扔进去便宜你了。"训完,喊上陈天一、蜜蜂,和下人一道去下游去玩,边走还边说:"天一,你看我们家蜜蜂长得好看不?"
陈天一看了一眼,好久没敢吭,正要再往前走,感觉腿被什么绊了一下,噗通一声踏溪水里了,腿一冷,便"啊"地一声大叫。
一旁蜜蜂叹气说:"唉。太漂亮了吗。天一哥哥都尖叫呢。"
她一扭脸,见谢小婉瞪着,一本正经地说:"阿妈。你干嘛,是谁把天一哥哥扔到溪水里去了?"
然后,她怕阿妈揍,甩着两只小辫,撒丫子就跑,跑出谢小婉能抓到的范围,一跳一跳地唱歌。
陈天一半身子都湿了。
谢小婉又气又无奈,只好放下狄梧,拉了他回去换衣裳,边走边说:"你别跟她一样呀,都是她阿爸把她给惯坏了。"
她把陈天一带回庄院,给找了几件粗葛厚布的衣裳,看着这些衣裳,谢小婉只好说:"男孩子就是要多吃点苦,不用穿那么好是吧?这几件都是嗒嗒儿虎他们去牧场和庄田时备穿的衣裳,你看谁的合身就穿谁的,我让给你熬碗姜汤发发汗,换了衣裳喝碗姜汤再去玩,免得生病。"
陈天一挑拣一下,终于找到一身细料的衣裳,略有些细,却还算合身,换上一问,才知道竟是女孩穿的,想蜜蜂那样的性格,不管是不是她的,被她认出来,肯定要被讥讽找事,连忙钻屋里,再随便找件换上。
这回换了件嗒嗒儿虎的,腰带上还别有十几把梭子镖,陈天一拔出来,看着精致,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