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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型男子的邀请函是从干扰器附近的小区寄出的,最终等我找到他的屋子时,我发现那是一栋独立的小楼,黑着灯,孤零零地座落在一个公园的池塘旁边,青蛙在池塘里发出寂寞的声响。
我敲门,没有人应,随后发现门是开着的。
我小心推开门,摸索着走进去。
空气中满是松节油的气味,呛得人头脑发昏,那是一个画的世界,巨大的黑色画幅在月光下闪着磷光,一个莫名神秘的境地……
他不在,我没有感应到有人存在。
但是,慢着,在窗户那边,有什么东西……白色的,蜷缩在角落里。
我从一堆画框画架中磕磕绊绊地走过去,等眼睛适应了黑暗,我发现树型男子苍白的脸在角落的阴影中显现出来,如同一个幽灵。
他睁开双眼,好象看到了我,却并不认识。在月光下,此人的脸如同死人一样,毫无光泽,挂满汗水。他仿佛在发冷,身体微微颤抖。
我轻轻蹲下来,抚摩他的面颊,他的皮肤如同树皮一样粗糙,冰冷潮湿,令人恐惧,让我想起沼泽和奇怪的冷血动物……
旱情极为严重,树叶已经枯萎了一大半,腐败和死亡的气息飘荡在空中……水在逐渐注入,干裂的土地发出“扑、扑”的声响……
等一等,那是什么?
是黑洞……
在树型男子的身上,就在树的背后,有一个极大的黑洞。猝不及防,我被一种极为可怕的力量攫取,向黑洞扑去……我的嘴里尝到了血的咸味,一股巨大的风从洞口吹出来,里面混杂着灰尘、恐惧和已经死亡的恒星味道……空气中充满巨大的轰鸣,我的耳膜仿佛飞机急速降落一样,迅速地凹陷下去,痛的要命。
“危险……”我尖叫着,试图挣脱开来。
我凭借本能知道,掉进黑洞,只有死路一条。
吸力有增无减,我绝望地感到自己的力量即将用尽……就在这时,树型男子忽然把我推开了。
轰鸣停止……世界一片死寂……
他大口喘息着:“不要过来。”
我惊魂未定,缩在离他很远的角落里。我发现手指被划破了,鲜血直流,大概还有别的地方受了伤,黑暗里一时也看不清楚,只知道自己浑身都在痛,眼冒金星。
“这是什么,是黑洞么?”
“是的。”
“你的基本元素已经耗尽?”
“快了。”
“所有的人都会这样么?”
男子似乎比刚才要振作一些,他右手撑地坐了起来:“是的,无一例外。”
“但是,你曾经那样强壮……”
“每一种东西都有生存和死亡的规律,基本元素也不例外。我在过去的20年中尽情利用了它,现在,是我为使用它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不能够避免吗?上次,我不是帮助了你吗?”
男子剧烈地咳嗽:“是的,那时如果你能够把泉水给我的话,旱情可以缓解,我还可以继续,但是其实任何东西都有完全损耗的一天,有了你,只不过是延缓了衰减而已。”
“你现在怎么样?”
他痛苦得扭曲的嘴唇上漾起一个微笑:“好一些,你的能量异常充足,即使是一会儿,也让我舒服许多。”
“那,我们再试一下。”
“不,离我远一点。”男子大声喝止,他的眼睛中露出真正的恐惧。
我停下脚步,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
他再次躺倒,精疲力竭:“在那里不要动,不要走进我的引力场里来,我现在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
我听话地留在原地,月光从窗户里照进来,我把流血的手指放进嘴里,咸咸的,是血液的味道。水面忽然下降了许多,变得湍急,水质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开始有杂草和树叶在水面打转了,是了,是他刚才掉下来的……
“水面下降了吧?”
“恩。”
男子沉默了半晌:“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那就是如果你把你的元素给我,你自己的总量会减少。如果我需求的超过你的所有,你也会变成黑洞。”
恒星死亡的味道……一片沉寂
“我始终没有忍心告诉你,最终你将面临的就是这样的结局。”男子喘息着说:“要不然你就必须在基本元素彻底耗尽之前做手术,离开城南。”
“你为什么不离开?”
他忽然笑了:“太难了。”
“对于我来说,我最为美好的记忆都和树联系在一起,要我放弃它,却保留那时的记忆,还不如这样死去为好。”
泉水(11)
“为什么,难道过去的那一切就那么美好吗?”
“是的,”男子回答:“并不是成功和钱的问题,还有别的什么,是那种体验……”
他似乎陷入对过去的冥想,半晌才轻轻说出声来:“那种切实的尖锐的快感,还有痛苦……一切都分外分明,这是那些生活在其他地方的家伙永远也体会不到的……为了这一切,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我体会不了他的感觉,我非常害怕……
男子振作了一些:“我当初的确想让你的泉水帮我解除困难来着,这样做,你自己的基本元素便会衰减,如果我不告诉你,继续下去的话,你恐怕会被我吸干。记得么?第一次看见我,你就嗅出了衰减的味道。那时侯我的情况已经开始恶化,一开始,我确确实实恐惧来着。”
“虽然一直认为这种结局不会落到自己的头上,虽说我当初很为自己的基本元素总量骄傲,结局还是来了。虽然我很害怕,也的确想抓个人来补偿自己,但是,我还是做不到把你扯进来。”
……
满室的寂静,黑洞在沉睡……
男子轻轻叹息道:“你身上的泉水是何等纯正美好的东西,老实说,我看到你,就想起过去的自己,那时候,我也曾经拥有过鲜活的灵感来着……那是一种禀赋,是天赐的礼物……有些人终其一生所追求而不得的,在你身上却漫山遍野地弥漫着……”
……
“事到临头,我真的害怕了。尽管当初自己还吹牛一定会直面结局毫不退缩呢。”他无声地咧开嘴笑了:“这对我的虚荣心可是个不小的打击……”
我一时无话,只是坐着。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月亮的光亮有点寒冷,我在颤抖。
“你走吧。”男子说:“回去洗个热水澡睡一觉就好了。”
“你呢?”
“我留在这里。”
“再见。”
树型男子默不作声地注视着我,他的眼角沁出泪水,那泪水凝结在脸颊上,形成了树脂样的晶体。
我站起来。
“只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他在我身后说,声音异常遥远空旷,仿佛从黑洞中传出:“选择是自己做出的。在这里生活的确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但是,也有你在其他地方一生无法体验到的东西,只看你认为是否值得。”
那个夜晚,我从城南返回。
我决定,第二天去找老大夫。
那是我连续两个月做梦之后,最后一次见到泉水。
尾声
手术之后,我恢复了愉快平静的生活。
一切正常:
姐姐在一年以后生下一个女儿,她已经是某个莫名其妙的基金会主席,整天如同穿花蝴蝶般在社会名流中周旋。
父亲在我做完手术之后不久退休,他住进一家最好的养老院,这是我们这里老人法定的休养场所。我常常去看他,送我回去的时候,他总是站在门口冲我挥手,他的举动已经越来越像个孩子了。
迁去城南的同事已经被人遗忘,没有人知道他的结局。
树型男子的遗作在市中心美术馆的拍卖会上卖到天价。
两年后的一个晚上,老大夫在睡梦中去世。医院那边派来一个型号最新的机械人做我的主治医生。
我的丈夫是一个工程师,我们已经结婚一年,我刚刚发现自己怀孕。
是的,一切正常。
就在发现自己怀孕的当天晚上,我又梦见了泉水。
第三篇
“纽约联邦储备银行联邦储备系统的12个国家级职能银行中实力最强的一家银行它在市中心曼哈顿岛的总部下面有一个面积为半个足球场大,五层楼高的金库。这个金库是在坚硬的花岗岩上开凿出来的,浇铸有一米多厚的混凝土。金库里容纳有70万根金条,价值约900亿美元。” “900亿美元,那是什么概念?”
抢劫纽约联邦储备银行(1)
“纽约联邦储备银行联邦储备系统的12个国家级职能银行中实力最强的一家银行它在市中心曼哈顿岛的总部下面有一个面积为半个足球场大,五层楼高的金库。这个金库是在坚硬的花岗岩上开凿出来的,浇铸有一米多厚的混凝土。金库里容纳有70万根金条,价值约900亿美元。”
“900亿美元,那是什么概念?”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如果有了这些钱,你一辈子都不用工作了。”
“一辈子不工作怕也用不完这许多钱。”
“你可以把金条换成硬币往海里丢,每天致力于想着如何花钱。”
“那倒不必。”
虽然有了900亿美元以后要做什么,我始终想不出来,但是我却清楚地知道一旦有了钱以后要干什么。
我要环游中国和世界,在这期间,我要住的旅馆有干净松软洁白的被子和发出温暖光线的台灯,有24小时热水、宽大的盥洗室、附送带培根煎蛋的早饭。然后我将回到这个城市住下,做我原来的工作,过其乏味平凡的生活,买一套小小的公寓房子,有宽大的浴室和宽敞的客厅,一张大床。墙壁刷白,木地板,充足的书架,一块旧地毯,色彩鲜艳的窗帘和沙发,有一只胖嘟嘟的猫在屋子里跑来跑去,对了,我还要一张奇大无比的书桌。
你的愿望确实好满足嘛。
那是。
那,把剩下的金条放在哪里呢?
什么金条?
我们从纽约联邦储备银行抢劫来的呀。
哦,我打算把它们存进银行。
……
怎么了?不对吗?
……
你能否想象一下那些金条呆在金库里的感觉?那里是几十米的地下,那里会安静得如同几千米以下的深海,如同最寂静的树林,最黑暗的夜晚。在那里,你听不到一点声音。有的时候,因为太安静了,人的耳朵还会产生某种幻觉,仿佛能听到手机铃声,节能灯高频的滋滋声,空气压缩机的声响……还有时间流逝的声音,如同春蚕咬噬桑叶般酣畅淋漓。在那样的地方,成千上万块金条发出寂寞的光,那种色泽不大像黄金,没有那么温暖,倒像是月亮的光芒,白色的,映在你的脸上,让你觉得寒冷……
我遇见此人3次,最后一次,他将动身去美国纽约。
就在那一次,他对我谈起纽约联邦储备银行。
纽约,那应该是有中央公园、爵士乐、意大利面条、禁酒令、曼哈顿岛、摩天大楼、纽约时报、帝国大厦和鸽子的地方,这些搭配固然有点风马牛不相及,但是确实是我脑海里关于“纽约”二字所能激起的全部想象。
但是被他这样一说,一切关于纽约的意象都消失在联邦储备银行的地下金库里——从那以后,我时不时地想起那些在深海中发出月亮般光芒的金条,孤独的冷金属。
5月的一个黄昏,我在一家酒吧第一次遇见此人。
人这一生总会遇见这样的一个黄昏,仿佛放在老式唱机上听了无数遍的唱盘,在唱针臂摇摇晃晃伸过来的时候无限温柔地贴上来,轻轻贴近你的脸颊。这样的时刻,又以五月居多。在经过了一个风和日丽的白天后,五月的黄昏犹如快乐,温暖而短暂,鸟儿屏息凝神,窗口亮起灯光。这种时候,人说不清楚自己是悲哀还是快乐,如同即将升上天空的黄澄澄的月亮,摇摇欲坠,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被什么样的情绪一把攫住。
在这种时候,如果不想突然变得忧伤,最好选择忙碌,或者说,假装很忙碌——其办法就是和一大堆人混在一起。
男子是和我的一个朋友一起进来的,大约28、9岁模样,高而且瘦,脸部线条异常干净洗练,单眼皮,有雕塑一样漂亮的鼻子。头发搭在额角上,有点疲倦的样子,下巴上隐隐有胡茬子的青色痕迹。
在坐在下来之前,他环视了一下四周,我们的目光有5秒钟的交汇。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感觉:在此人的目光下,屋子里的一切,包括我们和桌椅板凳在内都在一瞬间不复存在。或者说,他给人一种十分遥远的印象,仿佛在太空行走的宇航员,声音到达他身体附近10厘米处,便会泛起微弱的回响——一切都像在从汽车的倒后镜里看出去的样子。
我相信其他人一定也有类似感受,因为自从男子在我们交谈的圈子不远处坐下之后,谈话气氛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