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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随波迟疑地将牌子左右翻转了下,脸色顿时刷白,喃喃道:“如朕亲临?”
阮汉宸低喝,“大胆!”
沐随波当即跪下,恭敬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知你爱花如命,所以特擢升你为宫廷……养花管事,官居从八品,如何?”这已与国子监典薄同级,算破格提升。
沐随波一震后,徐徐道:“草民生性散漫,资质愚钝,怕有负圣恩,还请皇上另请高明。”他言辞间颇有慷慨就义的味道。
明泉早有所料地点头,“也罢,朕见了这园子就想到你会拒绝。”离群而独与竹伴、惜梅而重逾生命,这样的人又岂会卑颜屈膝,为青紫折腰。
沐随波暗松了口气,对这个女帝多几分好感,“谢皇上。”
“不过这梅花朕却只能请你割爱了。”她低下头,正好迎上他殷殷恳求的眸子。
“草民遵旨。”他怅然一叹,没想到自己平素爱梅的名声竟会引来皇帝的垂涎。
“那朕明日派人来取花。”她眉眼俱染兴奋,“不过此事,还请沐先生遮掩一二。”
“草民省得。”
她满意道,“先生赠梅之情朕无以为报,只好略备俗礼,万望先生到时莫要拒绝。”
沐随波木然地点点头。谁敢拒绝皇上的赏赐?
“在下谢染天,先生千万别忘了。”她忍不住再次提醒道。
为了选秀,京城已是满城风雨,她不想再节外生枝。
明泉依旧从顺乾门回宫。到了乾坤殿已是戌时,可怜杨焕之还一直留在殿内,不敢稍离。见明泉回来才松了口气,顿时感到腹鸣如鼓。
明泉想起宫里的规矩,只有皇帝和二品以上的妃嫔才有权留膳。杨焕之又不爱吃那些点心,想必是真的饿慌了,连忙传膳。
幸好膳食早已准备,明泉和他匆匆吃过后,就思忖着怎么开口把孟子檀自选秀中删了去。毕竟斐旭当时曾将他与安凤坡相提并论,可见其重要性。
“皇上有心事?”杨焕之在乾坤殿整整提心吊胆了一日,因此看上去颇为憔悴。
明泉想了想道:“朕考虑了下,既然欧阳成器重新入选,就该将一人删去才是。”
杨焕之试探道:“皇上出宫,可是遇到了什么人?”
不愧是在宦海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手,一语道破心事。
“不错,朕见到了孟子檀。”
杨焕之“哦”了一声,“孟老将军的两位公子臣见过,俱是一表人才。若非小女出阁的早,臣就是厚着脸皮也要贴来这门亲事。”
言下之意是不赞同了。
明泉道:“杨卿觉得孟子檀比之其兄如何?”
“孟子桥洞幽察微,常能举一反三,自小便有神童之称。而立之年已官居从一品,在我朝,除安莲外,无人能比。”
“安凤坡也不能比?”
“孟老将军从武,孟子桥从文。”他点到即止。
在宣朝文臣武官虽不是水火不容,却也泾渭分明,从不互涉。孟子桥能有今天,孟猛能提供的帮助甚微。而安凤坡不同,前有安老相爷,后有安莲,又不同于遍地皇亲国戚的京城,他的‘平’步青云来得太易,自然,失得也快。
“所以孟子檀不如其兄?”
“这倒也不是。”要一个外人去评论点头之交的两位公子的确有些为难杨焕之,“臣听闻孟子檀无心仕途,反倒更喜欢闯荡江湖,自由自在。”
“这就是了。”明泉听他终于把话绕到点子上,赶紧接过来道,“孟子檀武功高强,就算将他困入深宫,只怕也只得一时。与其到时候让朕和孟老将军一起头疼,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任他海阔天空飞翔吧。”
能够随心所欲的确是件极不容易的事,她能做的,也仅是如此了。
杨焕之自是无可无不可。
其实明泉错把斐旭的想法按他身上了。对他来说,选秀不过是遵祖制,尽其职。至于明泉喜欢谁想选谁都与他无关。
但是她的一番话让他稍微察觉出这位少女皇帝内心世界对自由的渴慕。孟子檀在她心目中大概是一个同病相怜、身不由己的难友,所以才会破例相助吧。
两难
翌日。
明泉坐在朝上右眼闪跳不停,似是预警着什么。
看堂下文武百官也是低眉顺眼,噤若寒蝉。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严实尖锐的嗓音突兀地回荡在大殿上空,如石投大海,顷刻消弭于空旷。
明泉一手搁在扶手上,一手有节奏地轻敲龙垫,清亮的眸子自众人头顶一一掠过。
杨焕之动了下,似要出列。连镌久微微侧过身,手肘正巧挡住他半个身子。
明泉右眉一挑,对着连镌久目露询问。
后者若无其事地垂下头,依旧不发一言。
明泉自嘲似的笑笑,“退朝吧。”
严实深吸一口气,“退朝!”
明泉一步一步、徐徐拾阶而下,经过连镌久和杨焕之时脚步一顿,鼻子轻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上朝前,严实就派人把梅花从翠竹居运进明泉宫了。
明泉下朝后选了一盆枝桠蜿蜒,状如游龙的游龙梅和一盆茎杆遒劲,点点鲜红的宫粉梅放在园子里,又留了几盆普通的给几位太妃,其余都送去长庆宫。
她手指轻轻抚过宫粉梅含苞待放的花蕊,忽道:“严实,宣沈南风大人进宫赏梅。”
严实领了命匆匆而去,只是未几又匆匆回来道:“左相连镌久求见。”
明泉沉默了下,“宣。”
即使天天见到他,她仍看出他的身材日渐发福,脸色也越来越苍白,远远看去,就像个细致的大雪人。
“臣连镌久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拨弄着梅花枝杆,状似无心地问道:“连相看这两株梅花如何?”
连镌久仰头看了眼道:“风姿各异,相映成趣。”
“朕看连相与杨尚书二人也是各有所长,相映成趣啊。”她似笑非笑。
燕草碧丝中,游龙梅曲折缠绵,宫粉梅俊挺直拔,两株梅花相携傲立,共拒寒冬。
连镌久从袖子中抽出奏折,“臣有本启奏!”
明泉缓缓接过奏折,“连卿平身。”
严实上前一步,搀着连镌久站起。
明泉的脸色随着奏折的翻阅越来越阴沉,最后啪得甩至地上!
“荒谬!”
阿修巍巍居然说她贪图慕流星美色,置宣狄邦交于无物,敷衍来使,意图包庇!
“皇上,狄族拥有黑狮铁骑,与北夷争风骑,我朝帝轻骑并称为当世三大强兵。阿修西达更是精通兵法,擅长游击。若与之为敌,则必须立即着手募集粮草,调蔺郡王于雍州坐镇。幸好北夷自顾无暇,不足为虑。”连镌久不紧不慢道。
好个以退为进!明泉冷声道:“朕有说要与狄族开战吗?”
“阿修巍巍的新娘已回到狄族,并亲口指认被慕流星强虏。阿修西达已与西芜八族联盟,声势浩大。如今箭已上弦,一触即发!”
“阿修巍巍的新娘回了狄族指认慕流星?几时的事?”难道又是被迫?可是纪陬会对女儿变成异族手中的棋子而坐视不理?还是……为了扳道慕流星,他们已经达成共识,准备破釜沉舟,玉石俱焚?
“昨天收到的八百里加急,由高阳王亲自确认。”
高阳王?又是高阳王。
指甲猛地刺入掌心,她嘴上冷冷地笑,“沈南风又是如何审理?”
“沈大人正在等阿修巍巍新娘的亲笔信函。”
冒充笔迹又有何难?沈南风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皇上,沈南风沈大人觐见。”严实站在不远处。
“宣。”
沈南风现在的样子让明泉小吃一惊。今早在朝上她没注意,现在就近了看才发觉短短一日,他仿佛老了十岁。同样俊朗的外表,却有种憔悴不堪负荷的感觉。
他是极聪明的人,又善于揣摩上意,因此早就明白慕流星是获罪不得的。他原以为这是他一鸣惊人、平步青云的大好时机,却不想一审之下才知道这桩案件里牵扯甚广。阿修巍巍、高阳王、纪陬……几大势力纠集成一团与他对峙。如今别说是有功,单是无过就已难如登天。
“你昨天收到八百里加急为何不及时禀报?”怪不得满朝噤声,想必自己好色之名已举朝皆知、名扬异域了!
“臣来过几次,但皇上一直与杨大人密议,因此不敢打扰。”沈南风也是一肚子怨气,好好一个立功机会现在变成里外不是人。连那些旧友也暗嘲他是女帝新宠,比礼部尚书还懂得如何充实后宫。
明泉一怔,想起昨日自己去了翠竹居。而杨焕之一直关在乾坤殿里,定是回去后才得到消息,而皇宫又有门禁,才不得不在早朝时奏明。
想到这里,她对连镌久今早的举动倒也释然。毕竟庙堂上公然议论皇帝的品行,的确是大不敬。
“阿修巍巍现在何处?”
“外事馆。”
“他倒沉得住气。慕流星可有什么解释?”
沈南风想到天牢里趾高气扬的大爷就面露愁容,“他说要见斐帝师。不过斐帝师这几天似乎不在京城。”
她也很久没见到他了。
“也罢,此事让朕再想想。”她背着身,挥挥手。
连镌久和沈南风互视一眼,双双退下。
只要明泉肯思考表示事情还有余地。在他们看来,只要皇上松松口,以一个慕流星换与狄族的友好还是颇为划算的。
明泉当然也不是没考虑到这点,换了旁人,她早就答应了。可是慕流星是斐旭的亲弟弟,若他有个三长两短,她不敢想象斐旭会如何……
若今天当皇帝的是太子汤,也许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步田地了吧。
至少……高阳王还会韬晦得更深些。
严实默然地望着女帝与苍天相伴的萧索身影,仿佛这天地间,再无人能与之并肩。
清风优缓,吹拂起她腰间的细带,飘展着伸向前方,却怎么也及不上她的目光。
当、当、当……
指挑古筝的乐音自墙外骤鸣,笼罩在明泉与天地间的屏障似乎应声碎裂。
她蓦然回神,下意识地侧耳倾听。
淡淡的忧伤如山雾冰绡,依依袅袅,从墙的另一侧慢慢渗透开来。
似是少妇闺阁幽怨,又似鳏寡年老悲凉。
仿佛满城繁华,举目锦绣,天地间却还是剩下自己一人孤独偷生。
明泉想到父皇早逝,兄弟反目,自己贵为九五之尊,却和孤儿般无人怜惜,不禁悲从心来,双目含泪。
曲到低潮,突得峰回路转!弦张声驰,如雷电交加,暴雨狂倾之夜,百万雄师踏破沙场,气势如宏,大杀四方!天上地下已无人可挡,也无人敢挡!
明泉只觉一口意气从胸腔涌上,热血直冲脑门,几乎忍不住要披甲挂帅,以千万兵马之勇,破心中郁郁!
当!
琴声轧然而止!
明泉失落间长长松出一口气,恍然惊觉身上竟已出了一身大汗。
“严实,去问问刚才是谁在弹筝?”
严实如梦初醒,连话都没回就拔腿跑出去。
稍顷,他回禀道:“是安侍臣大人。”
安莲?!
她环臂抱胸,说不出心底五味杂陈,是何种滋味。
钓鱼
入夜浸凉。
明泉坐在案前,将有关狄族的卷宗又翻了一遍。
居于穷山,傍以恶水,多以打猎为生。信奉兽神,举族皆兵。
她将卷宗一扔,手无意识地敲着脑袋,似乎想敲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智慧是累积的,不是敲击的。”斐旭调侃的声音自内室响起。
“朕最后警告一次,再未经允许擅自出入朕的寝宫,就别怪朕以刺客之名将你收入天牢好好反省。”
“皇上不是想把我收入后宫吗?怎么几天不见,待遇差这么多?”斐旭掀起珠帘,抱胸浅笑。明目流转间,掩不住疲惫。
看到他,明泉心下稍定,斐旭的笑容随时随地都给人一切尽在掌握的可靠感。
“你再不出现,朕可真要把慕流星定罪了。”
“皇上现在改变主意了?”
“那要看,你这几天去了哪里?”弟弟生死攸关,斐旭不可能坐以待毙。那么他这几日的消失,想必与慕流星的案子有关。
雍州太远,即使马不停蹄也不可能在短短几日往返。那他去了哪里?明泉捉摸不透。
“我去了频州找一个人。”
“找到了吗?”
“找到了,”他眼眸难得阴郁,“不过死了。”
“你找的人……是不是沐可安娜?”
斐旭下颚一紧。
原来如此,怪不得狄族突然将沐可安娜抬出来指证慕流星,原来是死无对证。而纪陬想必是知道女儿死了,不如用她的名义再做点文章。俗话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却也有种丧心病狂的父亲。
“慕流星犯的是欺君之罪。”还骗她说什么闯进婚礼没见到人。
“不,他说的是实话。”斐旭替慕流星解释成了习惯,“那场婚宴的确是阿修巍巍设下的圈套。应该说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大圈套。沐可安娜是自己偷跑出来,半路遇到流星的。”
“若他早点讲,由朕派高手保护,兴许她就不会死。”
“皇上,你那时看起来的确不可信。”
“朕那时不知道他是你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