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果然是老姜,只一句话,就将安家和安莲撇得一干二净,就算以后她对安家或对安莲有什么不满,也不能一概而论。而要动其中一方,就不得不考虑到另一方。“那安卿是为朕而来咯?”
“不错,臣正是为皇上而来。”
“哦?是喜是忧?”
“有喜有忧。”
明泉颇为意外,“说来听听。”
“臣喜,乃是为了天下百姓和江山社稷。皇上虽然身为女子,但文治武功不让须眉,实可光耀青史。”
这等歌功颂德的话她这一月几乎听得耳朵生茧,因此只是漫应了一声。
“臣忧,乃是为了皇上对高阳王的处置。”
明泉眼睛微眯,“安卿有如提议?”
“臣恳请皇上,从严处置!”
明泉心头一跳。这几日良心与责任一直如天平两端,不断摇摆,安临渊的一句话仿佛在责任上敲了一记重锤。“何出此言?”
“樊雍之乱一起,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士兵为内战而亡,成为权力下的祭品。臣以为,不严处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安我大宣战魂。”
一个大胆奇异的念头在明泉脑海里闪现。
安临渊之所以如此焦急地想让她置高阳王于死地,莫非是知道第二封遗诏的内情?
若父皇生前在内宫最信任的人是高绰君,那在朝中最信任的应属安临渊。任何人在做重大决定之时都会有彷徨失措而想借别人来肯定的时候。就算父皇忌惮安家势力未将遗诏交给他,但难保没有透露过风声。不然何以安莲会心甘情愿地一相之尊去当细作?这里定然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明泉觉得好象一只鸡蛋被敲出了一条缝,蛋青正从里面潺潺流出。
“古太妃前几日,病薨了。”她突然说了一句极无关的话。
安临渊缓缓抬起头,他的脸色虽然未变,但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臣已闻哀。”
“古太妃的病来得委实古怪,朕甚至连御医都来不及请。”
安临渊抿唇未言。
明泉又加了一记重锤,“安卿可知……父皇在驾崩前还有什么交代?”
安临渊默然半晌,方道:“天子乃上天之子,却也违逆不过天命,皇上何不顺应天命而行。”
他果然知道遗诏之事。明泉心头说不出是一轻还是一重,“安卿可知隐瞒先皇遗命是何等重罪?”
面对她的疾言厉色,安临渊只是淡然一哂,“皇上有何凭据证明老臣身负先皇遗命?”
明泉语塞。遗诏当时扣在古太妃手中,安临渊就算有心说出真相,也毫无证据。如他这般老奸巨滑之人,又怎么会做这等无把握之事。
“当初安莲为何会答应做内应?”以安临渊的为人,若没十分好处,决不会做这等牺牲。
安临渊沉吟了下,“安郡王。”
整个鸡蛋连同蛋黄一起从蛋壳中流了出来,明泉顿时明了整个来龙去脉。
安临渊虽然位极人臣,且安莲也颇受重用,但到底只是两代荣耀,又怎么比得上郡王二字的世袭爵位?但第二封遗诏上并未写明此事,这说明安临渊手上必定有第三封遗诏。父皇原本想用两封遗诏让他们互相牵制,但没想到古太妃包藏私心,隐秘未露。而安临渊业因看出安莲有登上皇夫宝座的希望,而索性不言。毕竟未来皇帝拥有安氏血脉显然比郡王之位更加牢固,这才造成如今这等局面。
明泉坐在龙椅上背上冷汗淋漓。安临渊这招进可攻,退可守,手握遗诏再不济也有郡王之位可坐,实是稳胜不输。
安临渊站在殿上,嘴角的笑容牵扯起眼角的鱼尾纹,柔化了面上刚硬的线条,却柔化不了眼中深不可测的瞳光。
“高阳王之事,朕自有分寸。”明泉冷冷地吐出这几个字。
安临渊微微一揖,“臣告退。”
阂上的门将地上的光轻轻掩住。
须臾--
啪!门内传来夹怒而击的拍案声。
虽然是阶下囚,但到底是当今皇上的亲兄长,在圣旨未下之前,依旧是身份尊贵的大宣王爷。因此即使困居囚室,待遇却是不同。
尚清提笔在纸上轻轻描绘着。青木接叶成林,苍碧耸天而摇,山涧水花纷溅,几欲滴出纸来。
“王爷,皇上来了。”思采边说边低头退到一边。
尚清回头。看守跪了一地,明泉率着一干人等默然立于牢房外,见他看过来,微微一笑,“好久没看清哥哥画的画了。”
尚清将画拿起,举在她面前,“如何?”
明泉看了一会,才轻声道:“树很绿,水很清,天很美。”
“就是当初我们想去的地方。”他将画放回案上,“我已经去过了,所以想画出来让你看看。”
明泉眼眶一红,泪水盈睫,脚不自主地上前半步,“哥哥……”
严实对看守道:“还不开门。”
看守忙不迭地爬起,动作利索地打开门。明泉一个箭步走了进去,阮汉宸正要跟随,却被她摇手制止。
尚清回头对思采道:“你先出去。”
明泉站在门内两步处,听着门轻轻关上,众人脚步声走远,才道:“那是什么地方?”
“雍州鹿楠山。”
她走到案边,手指在山涧激起的水花上轻轻一摸,“很凉快。”
尚清浅笑,“那是墨还没干。”
明泉低头看着画,沉默半晌道:“这么早用兵,实非智举。”
尚清嘴角自嘲地掀了一下,“再拖下去,只会令战乱更广。”
“明知如此,也非打不可?”
他几乎是毫不迟疑道:“非打不可。”
明泉抬起头,一双清亮的眸子一闪不闪地看着他。
尚清苦笑道:“我们都是一样的吧。从小就在父皇的目光下长大,无论如何都想多得到一些他的赞赏和肯定,即使是错。我不甘心,很不甘心,除去一个名正言顺的嫡长子,还输给妹妹……我宁可输,也决不甘心退。”
明泉指关节反射性地抽了两下。“因为我是女子?”
“不,因为我是尚清。”
明泉看着他坦然的笑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那封遗诏就在怀里,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拿出来,就可以解去他的心结,父皇的遗命就可以达成,她就无须再被良心责备。但手突然变成铁做的一样,重得半点都提不起来。
“堂堂九五之尊,和一个阶下囚毫无防范地共处一室,实非明智之举。”
尚清微嘲的声音将她思绪拉回。
“你若现在要逃,还有机会。”
“输就是输,逃到哪里,都是输。”他提起笔,在砚台上醮了下墨,轻轻在画卷右上落款,清逸的字体带着解脱般的放纵,“本想到时候托人转呈给你,没想到你会亲自过来。”
一个‘转呈’,一个‘亲自’好象把两人的距离瞬间拉开了十万八千里。明泉双手接过,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她怕再多呆一会,眼泪就会掉下来。
“人在彷徨的时候最好听听心的声音,自己究竟要去哪里。”尚清的声音与开门声一同响起。
还是被看出来了。明泉心中一暖,就算曾站在两个极端,用战火焚烧彼此,但只要一眼,就可以看出对方掩埋在心底的心思。
胸口的遗诏好象燃烧般灼热,明泉几乎是一口气跑出牢房。
火焰在火盆里高高低低,明明暗暗。遗诏慢慢卷缩成灰烬,一去不返。
明泉看着明媚的火,心第一次这般定下来,即位以来的种种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一一闪过,想要的,不想要的,应该要的,不应该要的,从未分列得如此清晰。
她突然转头对正在一边点香炉的严实道:“若当初你没有进宫,现在会做什么?”
严实点香炉的手微微一顿,回过身,弯腰道:“奴才自进宫以来,从没想过。”
“那你现在想。”
严实头压得更低,“也许在哪个大户人家当苦工。”
“你后悔么?”
“后悔与不悔都是过,奴才宁可不悔。”
明泉叹息一回,不再多问,“去看看皇夫歇下了没。”
严实应了一声,往外走。不多时便回禀道:“已经歇下了。”
“那朕明日再找他吧。”明泉趴在窗棂上看外头月色,虽然清冷如常,却好似剔透的玉盘,内含无数奥秘,令人向往。
下了朝,安莲与明泉几乎是前后脚走进凤章宫。
“皇夫。”她不得不快走几步才跟上他的脚步。
安莲脚步一顿,挺拔的背影如苍松般驻于原地。
明泉绕到他身侧,强笑道:“朕……”
“皇上很久没出宫了吧?”
明泉一怔,被打断的话却如何也继续不下去了。
安莲低头露出一抹灿笑,“可以陪我到处走走么?”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京城街道依旧繁华一片。各种说话声汇在一起,形成独特的喧闹。
安莲安静地走在正中,如一朵盛开之莲,在满目苍绿中骄傲挺立。若非阮汉宸等一干护卫在一旁护驾,恐怕街上就不仅仅是行注目之礼了。
“我想吃那个。”明泉顺着安莲的目光望去,见一个糖葫芦小贩正失措地搓着衣服,紧张地看着他们,一副想上前又不敢的模样。
“如意很喜欢吃,每次出来总嚷着吃不够。我还没吃过。”
身旁的宫人立刻二话不说将插满糖葫芦的秆子买了下来。
安莲抬手摘下两串,一串递给明泉,“尝尝?”
明泉接过来咬了一口,舌尖的甜还没过去,立刻被揪到后脑的酸压了下去,让她不自觉‘呵’了一声。跟着耳畔一声轻笑,素白锦缎突然横在眼下,在她的嘴角处回来擦了擦。她低头看着被沾染一抹殷红的袖口,尴尬道:“多谢。”
安莲看着街边的灯笼摊,若有所思道:“在夜间挑灯游湖,看天上繁星,定然是件极为惬意之事。”
身旁宫人急忙道:“京城西有一处亭岩湖,平日有不少画舫停泊在湖边招揽生意,皇……公子若要游湖,可去那处。”
不等安莲答话,明泉便道:“那就去瞧瞧。前朝诗人曾言舫间悠乐拟天奏,不到亭岩琴未识。我正想听听这琴到底如何个拟天奏法。”
那宫人见状,喜道:“奴才来带路。”
明泉对安莲笑道:“没想到京城还有这般好玩的地方,我只去过几次杯莫停,便已觉了不得了。”
宫人在前接口道:“杯莫停不正在前头。”
明泉闻言远眺。只见二楼凭栏处,一抹慵懒的身影正半倚而坐,执杯之手似是朝她一举。
“走吧。”安莲的声音突然插进来,惹得她惊而回眸,却见他神色自若地牵起她的手将她扶上马车,举手投足间温柔如水。
明泉坐在车里,心跳犹快,脑中思绪烦乱,如千军万马奔腾不休。自己站在中央,却看不清楚那马从何来,人往何处,真是迷茫之极。
“皇上还记得小时候么?”
明泉转过头,呆了下,“依稀记得。”
“依稀么?”他双睫微敛,看着前方的眼神似是陷入缅怀。
她眨了眨眼睛,“难道皇夫……小时候曾见过朕?”
安莲回过头,与她视线一交,笑容徐徐展开,如一弯清水,淡而透彻,“不曾。”
短促而坚定的两个字,仿佛一把吹毛断发的厉刃,在无形中将什么曾经存在的牵扯割断,让她竟有一瞬的窒息。
马车行行复行行,终是到了亭岩湖。
明泉先行下,对着骤然广袤的天地吸了口气。
亭岩湖与天空相映,如上下两片相同的蔚蓝之镜,岸边画舫悠闲得停泊成一排,船头彩旗飘飘,虽无乐声传耳,却已有润物无声的旖旎之气。
“朕妄为京城人士啊。”她不由感叹。
“若到了夜间,必是另一番美景。”安莲探出头道。
“那我们等到晚上便是了。”
安莲笑容微收,沉默片刻道:“我累了。”
“恩?”明泉开朗的心情顿时被一片薄雾笼罩,“什么?”
安莲笑容重展,却带了三分空虚,“我想回去了。”
明泉嘴巴张了张,半天才道:“也好,朕还有奏折要批。”
一时兴起的微服之行在莫名中结束。
明泉坐在车厢内,心绪比来时更乱。安莲静坐在一边,仿佛老僧入定,害她几次想开口,都在那张俊美之极却也冷漠之极的表情中咽了回去。
马车一路驶回凤章宫。
明泉跳下马车,正在酝酿如何开口,便听安莲道:“臣有一物想赠于皇上,请皇上稍等。”
看着他慢慢远去的身影,竟让她由衷得从心中感到生离之痛。
他本是七窍玲珑之人,又怎会看不出她心中所想……今日之行,半途折返,不正是为他们下了最后的注释。此刻一别,也许就是……
脚,生根般驻留在原地。
明知道果断的抉择才是对彼此最好的路,但到这一刻来临之时,依旧会痛。
“皇上?”
明泉低头看着跪在眼前的太监,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已泪流满面。
“奴才奉皇夫之命,将此画交于皇上。”
明泉接过画,徐徐展开。一个身在花丛的少女正含笑而坐,烂漫神情比花娇美。她的手指缓缓落在少女的五官上,清澈的眉眼,俏丽的容貌,依稀有三分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