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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贵妃似笑非笑:“原来是正四品美人了啊,瞧我这记性,越发差了!”
刘海珠涨红了脸,何尝听不出对方的语意。
这明着是说称呼错了,实际上是在提醒刘海珠,别看你现在得宠,顶了天就是正四品美人,捏死你跟捏死一只蚂蚁似的。
于淑妃笑道:“听说这金丝软烟罗只得三匹,一匹给了太后娘娘,一匹给了皇后娘娘,还有一匹,原来是让皇上赏给刘才人了!皇上对刘美人的圣眷,可是在场所有人都比不上的!”
这话一出,投射在刘海珠身上的诸多目光就越发灼灼逼人了,刘海珠心中恼怒,正想说话,便听见外头传来内侍拖长了调子的唱喏声:“太后娘娘驾到,皇上驾到——!”
皇帝扶着张太后走进来,后面跟着皇后和顾太妃等人。
众人连忙又起身行礼。“参见皇上,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后娘娘!”
“平身!”皇帝笑道,“今日中秋家宴,朕与母后,皇后连同诸位爱妃在此共聚,不拘俗礼,都放松些!”
又转头对皇后道,“听说皇后今日准备了不少节目?”
孙皇后笑道:“节目倒是有,都是些尚乐府新排的歌舞,此外臣妾倒是有个主意。”
皇帝道:“皇后请讲。”
孙皇后道:“臣妾记得,前些日子选秀时,不少秀女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今日既然欢聚一堂,不如稍后让妹妹们为母后献上拿手绝活,也算是助兴了。”
皇帝抚掌笑道:“这主意不错,就这么办罢!”
张太后也笑眯了眼:“表演与否倒在其次,这美人儿一多,哀家这老太太看了就高兴,心情也好!”
大梁女性地位不低,太后亦可干涉朝政,不过张太后明显没有那个野心和能力,有一个当皇帝的儿子,她更愿意当个颐养天年的尊贵老太太,因此母子之间感情极好,皇帝对太后更是百依百顺,无有不应。
自从巫蛊案之后,宫中人心惶惶,连带皇长子的生辰礼也取消了,如今风波渐平,正需要这样一场宴会来冲淡不好的记忆。
此情此景,很多人早已忘了刚死去没有多久的穆贤妃和杨婕妤,听到每个人都有表演的机会,俱都跃跃欲试起来,连那些先前就已经在后宫的老人也不例外。
刘海月没有表演的打算,所以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反观旁边的李彤玉,则坐立不安,为自己到底要不要上场而纠结。
不得不说,中秋夜宴还是有福利的,因为皇帝和太后这两大巨头都在,尚食局在食物上下了大功夫,光是摆在刘海月面前的点心蜜饯,就有十几样,自然都是精致漂亮,新鲜可口的。
尚乐府的歌舞质量也不是一般的好,场中乐伎跳的是来自南越风情的击缶舞,节奏明快,色彩艳丽,绮丽的裙摆随着轻盈的步履不停起伏飘动,如同一道道云彩缠在她们身上。
刘海月的目光从那些乐伎身上收回,扫视了一下全场,皇帝正和着歌舞,手搭在膝盖上轻轻地打着节拍,皇后则矜持地坐在那里,看似很专心,实际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再不经意转向太后那边,她旁边坐着两个小小的身影,一位男童一位女童,想必就是皇帝目前唯一的儿子和女儿。
皇长子赵与安的母亲是德妃,德妃今天抱恙没来,他理所当然是跟着祖母坐,像所有三岁的孩子一样,大皇子很不安分地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太后不时望向他,饱含宠溺和慈爱地拍了拍他。
至于大公主赵仙蕙,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贤妃死后,她被皇后抚养,可虽说如此,母亲因巫蛊案而死,名声受损,她作为女儿,当然也不可能毫无影响,太后对这个孙女儿态度冷淡,跟对皇长子的态度一对比就更加明显,皇帝日理万机,女儿毕竟不是儿子,更不可能投注太多的关爱,皇后虽然没有亏待她,毕竟不可能像亲生母亲那样疼爱,可怜大公主年方五岁,正是活泼可爱的年纪,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有点呆滞,不由得不令人唏嘘。
场中欢歌笑语,各人都有各人的心思,谁又会去关注一个小女孩呢?
☆、得宠失宠
那南越击缶舞之后,便见数十道剑光挟着香风自望仙台四处飞向场中,随着剑光化作一道道虹光疾射过来,数十名红裳女子翩翩而降,仔细一瞧,才知道是那些人将细绸缠在剑柄上,而后将剑一齐抛出,人再随着剑势跃出来,看上去就如从天而降一般,那些女子穿的是束肘束膝的红纱绸裤,到手肘和膝盖以下,袖口和裤口又都开成喇叭状,随着身体翩翩起舞,这些衣裳的曼妙之处也被发挥到极致。剑舞这种阳刚型的舞蹈,本该由男子来进行,不过自从前朝一位剑舞大家编排了女子剑舞之后,这女子舞剑便成了一桩风雅,当然,这些剑都是未开刃的,否则御剑舞剑,分分钟都能闹出血案来。
这剑舞之后,便该是嫔妃们表演节目了,再看在座诸人,眼睛虽还盯着场上的舞蹈,可心思早就不在那儿了,美目不是瞟向上首的皇帝,最难消受美人恩,可刘海月瞧着,皇帝就是皇帝,被这么多美人用渴望的眼光盯着,不但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反倒还挺享受的。
待到这些红裳女子表演完毕,按照当时流行的规矩,观者可向场中投掷礼物表示青睐,像贵族女子,大多会投以香囊,香包等,别看里面没装银两,但香囊上面那些金丝银线和精巧绣工,拿到外头卖,也能换个几两银子,很是可观,至于男的就直白多了,要么丢钱袋,要么随手把身上的饰物解下来丢过去,丢的礼物越多,就意味着舞者越受欢迎。
剑舞完毕,孙皇后便笑道:“臣妾计拙,想了许久,也就安排出这么几个节目,接下来就要看众位妹妹的了,不知皇上想让谁先来?”
皇帝道:“朕可说不好,还是毛遂自荐吧。”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想出风头,可谁都不敢当那个出头鸟,卫贵妃和于淑妃这样的高位嫔妃,自然是不屑于下场与那些低阶嫔妃一比高低的,赢了不见得有什么好处,输了更是没面子,索性就端坐高位,看着下头的好戏。
刘海月目光一扫,见刘海珠虽然不动声色,可那眼神之中,分明也流露出了跃跃欲试的意思,不由摇摇头,现在这么受宠,若还上赶着去出那个风头,那可简直就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了。
窃窃私语声中,王翘楚忽然站起来,越众而出,声音清脆:“若陛下不介意,就由妾来抛砖引玉罢!”
她生性便是那么高傲,连说到抛砖引玉四个字时也扬着下巴,如同一只展翅欲飞的金凤凰,耀眼夺目。
皇帝从未见过在他面前还这般骄傲的女子,自然倍感新奇,对王翘楚的态度也堪称宠溺放纵,笑着点点头:“好啊,王美人要表演什么?”
王翘楚笑道:“既然刚才有剑舞,妾身也愿东施效颦一番!”
皇帝既讶异又新奇:“那就拭目以待了!严平海,给她拿把剑来!”
王翘楚道:“严总管,不必是刚才的软剑,已开锋的亦可!”
严平海讶异地望向皇帝。
皇帝抚掌大笑:“给她拿,给她拿!”
“是!”御前太监总管严平海轻声细语地应了,转身出去,不一会儿,便奉来一把长剑,想是某个御前侍卫所用。“刀剑无眼,王美人还请小心!”
“多谢公公!”王翘楚一笑,也不去接剑,直接手一伸,握住剑柄一抽,寒光一闪,身体往后一折,蛮腰若柳条一般柔韧地弯折下去,脚一翘,转眼就做了好几个后空翻,那剑随着身体的动作而挽作数道剑光,令人目眩神迷,虽说肯定比不上那些杀敌实用的剑法,有花拳绣腿之嫌,但比起之前那些剑舞,却更要朝气蓬勃一些。
只见王翘楚娇叱一声,脚下一跃,手腕一振,剑光绵绵若海波荡漾,身体在空中旋了数个圈,又稳稳落在地上。
这一手耍得很漂亮,连大皇子也大声叫好,鼓起掌来。
皇帝笑道:“安儿年纪小小,倒也会欣赏剑术了!”
张太后亦笑道:“男孩子嘛,总归要皮一些,不过王美人娇滴滴的,倒真没看出还能舞剑。”
皇帝道:“朕亦没有想到呢,王家一门皆是文官,看来不是家学渊源,倒是翘楚生性活泼了!”
得,一高兴,连人家闺名都喊出来了。
卫贵妃朝这里看了一眼,娇滴滴道:“陛下,我看这王美人可算出了老大的劲了,这么一番下来,额头就见汗了,您可得好生赏赐才是!”
说话之间,王翘楚收了剑,向皇帝行礼:“妾献丑了,还望陛下见谅!”
“赏!”年轻的皇帝笑眯眯,伸手接下自己腰间的佩玉,让严平海拿过去。
这下子可让众人都红了眼,接着又是什么崔美人,齐宝林轮番上阵,连周明霜也上去吹了一回横笛,李彤玉颇有点瞻前顾后,患得患失的模样,从王翘楚上去的时候就开始羡慕,可这都好几个人表演过了,她每回想上去,又没了胆量,只得光看着别人,内心纠结。刘海珠原本是想上去的,不知为何表情忽然之间又有些吃惊和愤怒起来,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可还是让一直在关注她的刘海月捕捉到了。
夜色渐深,太后不耐久坐,两名皇子公主又都是孩子,就带着他们先回去了,皇帝也有些困乏了,见那些表演无非都是弹琴唱曲,无甚新意,就让众人都散了,自己则与皇后一道回了长乐宫。
不过皇帝并没有在长乐宫留宿——他对嫡妻的感觉,敬多于爱,敬是敬她打理后宫辛苦,给足了孙皇后体面,但要说到宠爱,就寥寥无几了,孙皇后本身长相就算不上美,性格也谈不上有趣可爱,娶妻娶贤,夫妻之间相敬如宾,跟天底下许多丈夫与嫡妻的关系差不多。
到了后半夜,皇帝回甘泉宫,严平海照例呈上叶牌,皇帝本想拒绝,但脑海里不由自主闪出王翘楚舞剑的那一幕,便道:“就王美人罢。”
接连几天,王翘楚都留宿甘泉宫,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飞遍皇宫各处,人人都说,这刘美人刚得意了没几天,就要失宠了。
☆、深宫难熬
日光透过窗纸,从窗棂照射进来,映下斑斑点点的日痕,秋高气爽,但太阳还是有几分毒性的,女子素来讲究容貌,这个时候是断不肯出去晒太阳的。
桌子上铺了八九枝不同的花,刘海月靠在窗边,任阳光铺洒在身上,长发松松挽了起来,随性而惬意。
“三娘在作甚?”李彤玉不请自来,她们如今位份低,又同在一个院子,也用不着讲究那么多。
“李姐姐来了,快请坐,翠雀,倒茶。”刘海月笑道。
李彤玉好奇地看着她的动作,一般都是拿个花瓶,一大捧梅花菊花往里头一插就了事,刘海月却让杜鹃在花园里摘了不少品种的花,金桂,玉簪花,香草,横七竖八,高低不一地插在一个小巧的竹篮里,旁边还摆了两个瓷罐,看样子刘海月把竹篮插满之后,还要继续往瓷罐里插。
“这样倒是别有趣致,也难为妹妹这般有心思!”李彤玉称赞一声。
“左右无事,倒不如做些事情消磨时间,我这是乱来一通,自得其乐。”刘海月知道她必有下文,也不着急。
中秋宴之后,孙皇后还得忙着下个月底的太后万寿节,让众人下月初一十五再去请安即可,和之前一样,不必天天去,想必一屋子莺莺燕燕,别的话题没有,成日里凑在一起,无非都是争风吃醋,话里有话,还都是自己丈夫的小妾,孙皇后见了也烦心。
“可惜妹妹再怎么蕙质兰心,皇上也是看不到的,如今皇上眼里怕是只有那几个人了。”李彤玉不掩话中酸意。
这算什么,没胆量上去表演跟王翘楚别苗头,转过头就在背后拈酸吃醋?刘海月失笑,没有接她的话茬,“李姐姐,你看我这花插得好不好看?要不等我把那瓷罐也插上了送你?”
李彤玉咬了咬唇,“妹妹真是看得开,咱们这怕是都被打入冷宫了罢!”
刘海月故作诧异:“此话怎讲?”
李彤玉见她一脸不在意,真是有点恨铁不成钢了,“我们都进来快一个月了,如今皇上来来回回,目光就停留在你姐姐和王美人身上,对其他人看也不看一眼,难道妹妹就不着急?”
刘海月摇摇头:“着急有什么用,莫非姐姐有什么办法?”
李彤玉语塞,半晌道:“不若多去给皇后娘娘她们请安……”
你能想到的,别人会想不到?
刘海月提醒她:“听说如今淑妃娘娘跟前,要数周御女最能说得上话。”
周御女就是周明霜,王翘楚是太后的远房侄孙女,太后就算有支持的人,自然也是王翘楚,至于皇后,让所有嫔妃非初一十五都不用去她那里请安,就算想巴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