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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猜忌
孙策一脸疑惑的从孙坚手里接过了那封帛书，专心地看了起来，但很快，两道剑眉便紧紧的锁在了一起，脸色也越来越阴沉。
“这个袁术到底是什么意思！之前是他让父亲带兵南征的，现在好不容易打到襄阳城下了，居然又让我们回去！那之前打那么久，牺牲了那么多将士，不是功亏一篑了么？将在外，君命尚且有所不受！更何况是他袁术？父亲，这次绝不能听他的！”
孙策越说越激动，最后“啪”的一掌拍在案几上，愤愤的站了起来。
孙坚见状，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孙策只好悻悻的坐回到位子上，一脸无奈的将帛书递给了孙翊，道：“看看吧……堂堂后将军，手握数万精兵，董卓一个中郎将，再加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家伙，他会抵挡不住？骗谁呢！”
孙翊听他这么一说，大致也就猜到了帛书的内容，连忙从他手中接了过来。
很轻盈的帛书，手感很好，是上好的丝帛。
在这个时代，虽然造纸术早就已经出现了，但由于制作工艺太过复杂，很难进行大规模生产，尤其在东汉末年生产力受到严重破坏的社会条件下，几乎很难见到书写用的纸张，竹简依然是人们记录和书写文字的主要工具。而像丝帛这样昂贵的东西，估计也就只有像袁术这样爱面子的的主才舍得用了。
不到两尺长的丝帛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但主要内容无非只有两点：一是对孙坚此次征讨刘表的战功作了一番天花乱坠的吹捧；还有一点，便是说董卓派遣中郎将徐荣率大军出武关，进逼宛城，另外鲁阳以东的颍川境内，出现了刘备的部队，正朝鲁阳开进。最后总的意思就是南阳危急，希望孙坚能立刻回师救援。
看完帛书，孙翊的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和孙策一样锁起了眉头。
徐荣此人他知道，乃是董卓帐下五大中郎将之一，牛人一个，就连“用兵仿佛孙吴”的曹操都曾经在他手中吃过瘪，董卓若是想要攻打南阳，让他出征确实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过刘备又是怎么回事？这个时间段他应该还在高唐当县令吧？又是什么让他千里迢迢的跑到南阳和颍川边界来了？最不可思议的是，照这个路线来说的话，刘备在进军的中途应该还经过了曹操的地盘！他和刘备的交情怎么会那么好？
更让孙翊不解的是，为什么这两路人马偏偏都选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动，仅仅是巧合吗？还是有人刻意而为？又或者，这些只是袁术为了让父亲班师的托词？
孙翊使劲儿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他又拿起帛书细细看了一遍，虽然袁术信中将形势描述得危在旦夕，但孙翊相信，凭借他手中的数万精兵，要抵挡住这两路人马还是很轻松的。究竟是什么让他竟可以置襄阳的形势于不顾，急着催父亲班师呢？
排除了种种可能性后，孙翊最终确定了自己的答案。
袁术已经不信任父亲了！
其实这种不信任从南征一开始就有所表现，陈纪、乐就和他们率领的那一万人马就是最好的体现，名义上是协助，其实说白了不过是监视罢了。但看得出来，袁术对自己还是有几分信心的，所以才放心大胆的把三万豫州军交给了父亲，想来他也知道，即使军队再庞大，没有粮饷作支撑也是白搭，所以只要控制了粮饷这条命脉，主动权就始终还在他的手里。
而现在，袁术却明显的表现出了对自己控制力的不自信，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他有了这样的转变呢？
孙翊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混乱，但是有一点却相当清楚，那就是他和袁术一样，希望父亲能够尽快班师！
尽管，就连他自己也觉得，有这样的想法很是矛盾！
大哥说得没错，南征进行到现在，牺牲了那么多的将士，耗费了那么多的军械钱粮，眼看很快就能打进襄阳城了，如果此时止步，就是彻底的功亏一篑！
然而他也知道，只要在这片土地上多停留一天，父亲就多一分危险，谁也说不准历史上那悲壮的一幕会不会在下一刻上演！
孙翊还记得离开鲁阳时，自己在心里暗许的承诺：一定要让他平平安安的回去！
终于，他开口道：“父亲，徐荣乃是当世名将，所统西凉铁骑骁锐无比；那个刘备，听说也有英雄之姿，帐下关羽、张飞皆是万人之敌。这两路兵马，袁术对付起来可能真的有些吃力。所以孩儿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尽早退兵，否则一旦南阳有失，数万大军便进退无据，又无粮草，后果不堪设想。”
孙坚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真是这么想的？”
孙翊点了点头，继续道：“即使如大哥所说，袁术有数万精兵，足以自保，但我军粮草军械都靠他供给，若是拒不回师，只怕他撕破了脸皮，也于我们不利。”
几分失望的神情在孙坚的脸上浮起，旁边的孙策眼也朝他抛来一个埋怨的眼神。
“其实昨晚收到这封信后，我已经连夜找众将商议过了，大家都不同意班师。今天给你们看这封信，也只是想听听你们是怎么看的。”孙坚说着，目光从兄弟俩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孙翊身上，眼神中透着从来没有过的严肃，语重心长的道：“你们所说都各有各的道理，不过，有一件事为父希望你们能够记住：为将者征战四方，为的不是一己之私，而是家国天下！”
“是，孩儿记住了……”孙翊脸上一热，喃喃道：“可是父亲，袁术若是断了我们的粮草，不出数日几万大军便会不战自乱？我们拿什么来和刘表打？拿什么来匡扶家国天下？”
孙坚点了点头：“放心！军中粮草尚且能够支持大军再战五日，若是到那时还未破城，为父会下令退军的。而在那之前，即使剩下最后一丝希望，为父也绝不会放弃，否则不仅愧对自己军人的身份，也愧对阵亡将士们的在天之灵。”
“可是，父亲……”
孙翊还想再说什么，孙坚却已经朝他摆了摆手，道：“好了，你回营长休息吧。”
说完，他又对孙策道：“策儿，让人召集众将，为父要部署攻城。”
“喏！”孙策拱手去了。
孙翊看着一脸绝决的父亲，嘴唇嗫嚅了两下，最终还是没能再说什么，缓缓退了出去……
。。。。。。。。。。。。。。。。。。。。。。。。。。。。。。。。
鲁阳，孙府。
夜渐渐深了，书房里，孙权依然在窗前挑灯夜读。
许久，他放下手中的竹简，长长伸了一个懒腰，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朝窗外的夜空望去。
月明星稀，夜风拂过，带着一丝寒意。
望着皎洁的月亮，孙权脸上泛起一丝微笑：白日里听母亲说，荆州的战事进行得异常的顺利，想来父亲、大哥和三弟也很快就可以回来了吧……
“吱呀——”
一阵夜风吹来，书房的门轻轻地打开了，一股寒气顿时涌遍了整个屋子。
孙权一个哆嗦，慌忙起身走到门边，想将房门掩上。
就在两扇门快要合拢的那一刹那，一只宽大的手掌忽然从外面伸了进来，抓住了门的边沿！
在孙权一脸惊愕的注视下，那扇门缓缓打开，露出了一双碧色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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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真相
“是你？！”
孙权浑身一颤，踉踉跄跄的往后退了几步，倒坐在书案上。
房门缓缓打开，一个身影一步步走了进来，被烛光映亮了他的样子。
那是个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脸庞轮廓分明，皮肤泛着古铜色的光泽，头发披散着，只扎着一条青色的额带，正是那次在伏牛山追杀他和孙翊的那个人！
“来人！快来人啊！”孙权心下一寒，慌忙高声叫喊起来。
“省点力气吧，没人会来的。”男子走到他的面前，停下了脚步，此时的他脸上没有了和上次一样的冷峻，语气似乎也平和了许多。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孙权一惊，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尖声道：“我母亲呢？她怎么样了？！”
“放心，所有人都没事。”男子微微一笑，道：“至于那个女人，大概还在自己房间里缝衣服吧。”
孙权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但依然警惕地注视着眼前这个人。
深夜闯进孙府，却不伤人，而是跑来见自己，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上次在伏牛山，他明明有机会杀了自己，却意外的收住了那夺命的一刀，又是为了什么？
当时并没有太在意的这个问题，此时却在孙权的脑子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说吧，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男子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讶色，随即却淡淡的笑了，眼神里带着一丝得色。
“处变不惊，不愧是大哥的儿子。”
“大哥？”孙权一惊，满脸怀疑的望着他。
这个人居然称父亲为大哥？难道说是父亲的结义兄弟？那为何又会在伏牛山截杀我们？
不对不对，肯定是在撒谎！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他有必要撒谎吗？
“不要误会。”男子见他一脸的疑色，淡淡道，“我说的大哥，并不是孙坚，而是……你的父亲！”
“胡……胡说八道！”孙权脑子里轰的一声响，瞬间一片混乱。
“你难道从来没有奇怪过么？”
男子冷笑了一声，缓缓低下身来，将脸一点点逼向孙权。
“为什么在伏牛山，我会在关键时刻收刀放你一马？”
“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我们会有一样的眼睛？”
两双碧色的眼睛静静地互相凝视着，许久，孙权的眼神微微一闪，再次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子。
“你到底是谁？”
“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吧，关键是……”男子一笑，伸手搭在了孙权的肩膀上，“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孙权身子微微一颤，静静的望着他，默然不语。
“看来你自己现在也不敢肯定了是吗？”男子渐渐敛起了脸上的笑意，轻声叹了口气：“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在下邳一带，有一座葛峄山，方圆百余里。自秦末以来数百年间，山里祖祖辈辈住着一族人，以采果打猎为生，极少与外界往来，叫做峄族人。大约十年前，随着天下动荡不安，葛峄山附近的盗匪也越发猖狂，后来，在一天夜里，一股悍匪忽然对峄族的山寨发起了攻击，大肆杀掠……”
男子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沉痛，缓缓闭了闭眼，又接着道：“当时，峄族的族长哈奴余率领族人奋起反抗，血战一夜，终于打退了悍匪的进攻。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就在第二天夜里，大雨倾盆，一支官军突然杀上了葛峄山，刚刚经过苦战的峄族元气大伤，哪里有反抗之力，一夜之间，全族老幼一千三百多口，都被屠戮一空……“
男子转头望向窗外的夜空，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孙权也呆呆的望着他，许久，他才回过头来，接着说道：
“我原本以为，在那场屠杀中没有人幸免，可是没想到，却有一个当时刚刚满月的婴儿幸存了下来，他就是族长哈奴余的幼子，我的侄儿……”
男子忽然哽咽起来，声音有些发颤，他静静地注视着孙权的脸庞，碧色的眸子里竟有泪光闪烁。
“你是说……我就是……”孙权依旧呆呆的望着他，口中喃喃道。
男子依旧那样注视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孙权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忽然一片混乱，连目光也变得茫然和空洞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的！我们不过是眼睛相似而已，你凭什么认定……”
“一开始，我也不敢肯定，但上次在伏牛山遇到你之后，我又悄悄回了一趟下邳，在那里调查了一番你的身世，才终于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你的生日是冬月二十五吧？”
“嗯……”孙权点了点头。
男子的眼中忽然泛起一丝凄楚，叹息了一声，喃喃道：“你可知道，那并不是你的生日，而是峄族千余口老幼的忌日啊……”
孙权整个人如遭雷击，愣愣的望着他，许久，才缓缓开口道：“你……你到底是……”
其实现在他已经明白了现在究竟是怎样一种状况，不过一切来得实在有些太过突然，让他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语言和动作都变得有些僵硬起来，而最主要的，是他打内心深处，根本不愿意去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我叫哈奴舍，是你父亲哈奴余的亲弟弟……”
“你之前不是说全族老幼都被屠尽了吗？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那天，我和两个族人一起出去打猎，结果被山雨困住，只得在外面露宿了一夜，这才侥幸躲过一劫……第二天，等我们回到山寨，才发现那里已经被烧成了一片废墟，所有人都不在了。”
“既然我是你的侄儿……那你为什么还要在伏牛山袭击我们？”
“因为屠灭了峄族一千三百多口的，不是别人，就是那个被你叫做父亲的人——孙坚！”哈奴余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咬牙切齿的道：“所以我要复仇，我要让他也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