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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粉[上下册]-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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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蓝心月的瘦却是与众不同,她的瘦里透着一种丰腴,毫无弱不禁风之态。    
    “公子,心月这厢有礼了。”    
    我放下茶杯,淡淡一笑:“可以开始了吗?”    
    蓝心月显然没有想到我直奔主题,略微有些失望。她看着我白衣上的字画,惊羡地道:“公子不但有独步天香的本领,还有琴棋书画四绝在身,令人钦佩。”    
    “脂粉俗子,附庸风雅而已。”    
    蓝心月却很认真地说:“人品不以出身贵贱为界,正如您的香粉,并非最为罕见的花才能制出绝品。”    
    “绝品因缘而生,想做未必能成。”    
    蓝心月突然大胆地看着我,然后又垂下长长的睫毛:“公子,无缘也是缘。”我走到临窗亮处:“或许有道理,开始吧。”蓝心月再不好推辞,顺从地走到我身边。    
    我很无意地看她一眼,淡淡地说:“你可知道在下的规矩?”蓝心月点点头示意鹿儿出去,鹿儿不情愿地走了。蓝心月有些羞涩甚至激动地慢慢背转身,一双纤手缓缓捏住了罗裳,于是在抬起时让罗裳半褪,香肩乍露。    
    好一副雪妒花愁的美人坯子,我走到她的近前,看她脖颈和肩头时的眼神睿智而犀利,但我只瞥了一眼便闭了双目,只是深深浅浅地闻着她的体香。美人,我见多了,再美的容颜我也只看一眼,这是我的习惯。    
    我并非不愿意在咫尺之间享尽眼福,而是美人的标准过于模糊。她们有很多种,即便是她有一双不大的眼睛,但配了小巧的鼻子和稍厚些的嘴唇,照样可以风情万种。我喜欢看美人的香肩,这些年来我一直注意这个地方,准确地说我特别留意她们肩头到脖颈的那道曲线。    
    那道曲线对我来说绝对是一个致命的诱惑。它由肩头微耸的锁骨盘桓而上,却非一路直探玉颈和耳边。它幽幽地低回着,让肌肤微嗔着轻受软红的遮拦,而那泓细碎的肩窝就宛若一潭倒映虹桥的湖水,似深似浅地让你看不出平静,也看不出涟漪。    
    潭水深了便会瘦骨嶙峋,潭水浅了便会丰腴臃肿。那潭湖水阴柔得足以使柳昏花暝,它是男人那双手的家。你每每搭住它,她的娇躯便会不自觉地微颤,然后,必定抬起幽恨怨伤的双眸和你默默相视。    
    那是怎样一双秋水般凉凉的眼眸?除了与生俱来的哀怨和亲昵,还会有别的什么?有这样一泓潭水的美人,必是我肯为她舍生的知己。我将毕生致力于这种寻觅,可惜,没有任何一个美人香肩之上有此番深浅绝妙的湖水。    
    蓝心月的肩窝稍稍有些深。这种深度的女人心机重重。这是一个不简单的美人。    
    蓝心月淡淡一笑:“公子如此之近闻心月身上的味道,看心月肌肤的颜色,就不怕有戏谑孟浪之嫌?又何以立此规矩?”我不想说话,眼睛半晌没有睁开,眉头紧锁。    
    蓝心月突然异样地看着我:“公子,心月……若说早就心仪于你,你相信吗?”我吃惊于自己的不吃惊,镇定地说:“请不要说话,我在辨香。”蓝心月很认真地道:“可这句话是心月早想说给公子听的。”我敷衍着:“那好,我听到了。”    
    蓝心月显得很激动,两手不知如何摆放,兴奋地看着我慢慢睁开眼睛,羞涩地说:“公子,心月……可以披上衣裳了吗?”    
    我没说话,用微笑作了回答。    
    蓝心月送我从客厅出来,我随着她的步调慢慢走向一条幽径,这条幽径尽头是那个神秘女孩的耳房。不知什么原因,我的心里突然有种愧疚,仿佛背弃了什么,我背弃了什么?我对她没有任何承诺,甚至没有见到她的容貌是美是丑。    
    蓝心月看我有些心不在焉,幽声说道:“公子一直紧蹙眉头,想必是阅尽了天下美色,心月的丑陋令人生厌了。”我急忙搪塞:“小姐既有南京第一美人之誉,何来丑陋二字?只是小姐在见在下之前用玉兰花汁沐浴过,辨认体味时多费了些心神。”    
    蓝心月惊异地说:“ 哦?公子果然神妙,心月身上的香味好闻吗?”    
    我淡淡一笑:“玉兰香气浓郁虽是花中上品,但在香粉之中却用得谨慎。它的富贵之韵虽与牡丹相似,却无牡丹的平和淳厚,属粉中妖邪之物,若在汤中滴入盐水喂过的新茶浓汁,可使邪霸的燥气褪减许多,小姐若有兴趣不妨一试。”蓝心月开心道:“多谢公子指点。”    
    幽径尽头走过来那个不愿意闻到香味的妇人,我怕被认出,急忙说:“那好,在下告辞。”    
    “香粉几日能成?”    
    “多则三日。”    
    蓝心月笑得很美:“三日之后心月生日,公子屈尊过来喝杯酒吧,顺便把香粉带来。”我点头转身要走,突然听到一阵试箫的声音,那箫声拖了几个长音之后响了一首曲子的前一句,然后再无声息,但我听得出来,声音来自于那座挂着“莲”字灯笼的低矮房屋。    
    我装作若无其事:“住在这儿的是什么人?”蓝心月尴尬地瞄一眼远处的房屋:“是……是个下人,让公子见笑了。”    
    “不,吹得很好。”    
    我没有想到这个神秘女子是蓝府的下人。可是下人又怎么了?她的才学足以让任何一个富家之女惭愧,我想,我要尽快再见到这个下人。


第二部分:南京第一美人穿丧服的女子(图)

      就在这个平常的上午,团团乌云笼罩着南京城,笼罩着蓝大将军府。    
    我闭目闻着蓝心月体香的时候,一身异域装扮的铁笛公主和大队蒙古武士骑马正走到南京城的城门前。她看街景的眼神充满了新奇,好像来到的不是一座人间城池,而是天上宫阙。    
    铁笛公主的眼神一时不知放在哪里最好,最后把目光定在一脸病容、身穿孝衣的一个女子脸上。背着包裹的这个女子从城门那头走过来,铁笛公主为她的冷艳惊住。    
    铁笛公主的随行武官阿鲁台兴奋地说:“公主,您已经到南京城了。”铁笛公主没听到他的话,而是盯着丧服女子:“她可真漂亮。”说着催马向城门里迎着她走,众人紧随其后。阿鲁台讨好地说:“如果她是一只落在树梢上的鸟,公主您就是翱翔在高山之巅的鹰。”    
    “你很会说话,但我现在看到她,倒想变成一只鸟了。”    
    丧服女子走过来,背后那把琴上包裹的布半敞着,现出一个古怪的龙头和一根琴弦。铁笛公主看到后奇怪地问:“这是乐器吗?样子很怪,只有一根琴弦。”铁笛公主的话像问丧服女子,可是丧服女子听不见,她的话又像是问阿鲁台,阿鲁台不知怎么回答,公主的话第一次没有回音。    
    丧服女子在一家乐社门口端着碗喝茶,只喝了一口便咳嗽起来。王狄低头从乐社出来,无意间撞到她背后的那把琴,她险些洒了茶水,扭头看王狄的背影时,王狄已经走在大街上,而且站在了铁笛公主的马前。    
    “公主。”王狄微微弯腰合臂行羌人礼。“我说过多少次,你能不能不用你们羌人的礼节?你是喝蒙古的马奶酒长大的。” 铁笛公主看到王狄的手礼,很不耐烦。    
    “可我身体里流的是羌人的血。”    
    “我不想和你一见面就吵,一会儿去宫里见黛妃娘娘,你陪我去。” 铁笛公主下马跳到地上,顺手把长鞭扔给一个武士。    
    “我已经看到了蓝玉,只是没有机会下手。能进皇宫太好了,来南京之后为了接近朱元璋,我一直在想办法。” 王狄小声说。“你还记得要杀他?” 铁笛公主看着王狄的眼睛。“这是你的王兄那都安答对我的信任。”王狄的声音不卑不亢。    
    铁笛公主不再和王狄说话,而是寻找着那个穿丧服的女子,街上早没了她的踪影。


第三部分:夜秦淮掬霞坊的研香高手(图)

      这就是“夜秦淮”,你分不清哪是天上的星月,哪是水里的灯火。      
    由于它的辉煌,我竟不知道对它是恨是爱。我憎恨它蓬松在灯火里的欢笑,它使我无数次顾影自怜,徒生重重感伤。    
    其实,我的憎恨根本没有来由。鬼魂是没有影子的,蛰伏在水中只能享受自己的孤独,它应该是一片摇摇欲坠到水面的残叶,又偏偏吊在弱不禁风的梢尖。而我对它的爱是因为对今夜充满了期望和梦幻,能让我投胎的淫贱女子就融在这样一个壮丽的夜色里,也许她还没有来到,也许她就在这些人中间。我不会放过眼前任何一种能使我寻找到前生的景象,所以必须让刚刚理出些头绪的回忆戛然而止。    
    在那些断断续续如飞鸿般闪现的碎片里,我明白了我的前生居然是一个倾心于为美人做香粉的公子,这使我感到异常欣喜和新奇,同时也不得不萌生出许多担心。因为我的前生对女孩“香软”的日思夜想,因为整日厮混于美人之间的这种营生,我会不会是一个猥琐的好色之徒?    
    幸好在回忆中与南京第一美人蓝心月的相见还算正人君子,可是和龙轩贤弟谈及的蓝心月那个“香软”的话题呢?我怎么把它丢了?我和蓝心月有过关于“香软”的交流吗?那个神秘的女孩和我以后会怎么样?我怎么从未问过她的名字?    
    我该从水里出来了,我是透明的,没人能够察觉。    
    我隐在风月舫薄如蝉翼的玉屏后面,看着这些被酒和灯火烧红了粉面的娼妓,恨不得将一河碧水搅翻,让她们溺水而亡。    
    我是水鬼,我从水里出来易如反掌。但是,我每出水一次不得不将超生的时间推迟,我不敢轻易出来。然而,总在水底又怎么能够寻到那个最为淫荡的女人?    
    今夜的画舫里没有男人,男人是娼妓淫荡的源头啊!    
    没有男人,她们对着谁笑?谁能分出这世上的笑容有真有假?     
    我一直怀疑我和王狄的相识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事实上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什么也没发生。就在这样一个香靡的夜里,我们无意间相遇,又无意间彼此离开。    
    因为想不通如何取悦那个神秘的女子,因为忘记问她的姓名,我到风月舫吃酒。我吃酒的习惯是在桌案上燃香,然后对着窗外的秦淮河水出神。    
    一条长几上的香燃了寸许,盘碟中的菜几乎未动,几个空酒壶倒着。司乐的女子们卖力地伺弄着丝竹,大厅里满是哄笑和猜拳的声音。而我只是阴郁地坐在船舫外的回廊上拿着酒壶遥望夜空,要喝酒时发觉酒壶已干,随手把酒壶扔到窗外的河水里。    
    “拿酒来——”我大喊间扭头,恰好看到王狄走进来。    
    看着他的神情我哑然失笑:“很好,又是一个借酒消愁的人。”王狄看都不看我,放在桌上一锭银子,自负地道:“不,我是因为快乐。”我的笑容依然挂在脸上:“你不是,真正的快乐是渴望和朋友一起分享的,和你分享的人呢?” 王狄被我的话说愣。    
    我得意地说:“没有朋友可以分享的快乐……叫作窃喜。”王狄注视我良久,然后用很低沉的声音说:“朋友,过来坐。”我起身走到王狄的桌前,王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但是我根本没有停顿,径直从他身边走出大厅,留给他的只是一串笑声。    
    “最好的女儿红——”我走到风月舫门口,他一声痛快的喊叫。    
    对于这个夜晚的回忆应该还和王狄的一个梦有关,他在这个刚入夜的梦里完成了使命,这是他在现实里一直想做到的。在这个梦里,朱元璋斜靠在龙床上假寐,寝宫里的烛火跳动得异常慌恐,王狄手持弯刀慢慢从帘帐外闪进来,走到朱元璋背后。正受失眠困扰的朱元璋问陆子厚为什么总睡不着,王狄缓缓将刀架到他的脖子上,笑着说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他长睡不醒。朱元璋惊惧地睁开眼睛,王狄的手引出一片刀光,随着一声哀叫,书案上粗长的红蜡烛流下一串烛泪。    
    事实上王狄在做这个梦时,朱元璋真的斜靠在龙床上假寐,陆子厚轻轻地为他捶腿。一名宫女领着长公主、驸马柯桐和锦衣卫的曹云急匆匆走进来,三人看了看朱元璋又互视一眼,知道来得不是时候。    
    三人刚要往外走,朱元璋却坐直了身形。长公主高兴地说:“父皇,您醒了?”朱元璋微微颔首:“朕刚才有点头晕,没什么大碍。”    
    柯桐急忙道:“父皇,儿臣这些天和锦衣卫的曹云曹将军暗查蓝玉恶行,现在蓝玉和手下的三十多个将官正在聚会,他的女儿蓝心月生日,他很可能以此为名结党密谋。另外,他和浙江、广西、四川、福建的四个承宣布政使书信来往频繁,这是儿臣命人截下的蓝玉给浙江承宣布政使的信。”    
    柯桐拿出一封信递给陆子厚,陆子厚把信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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