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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收取了一万五千元的劳务费,除去上缴单位的管理费和其他专业人员的报酬,我的同学自己等于白做。为了图纸,我不辞劳苦,骑着单车,多次奔波于长安与西安之间,具体跑了多少趟,已经记不清了。其间,施工方多次要求变更图纸,而刘××去了海南淘金,从海南打来电话,委托其同事更改,我夹在中间,予以协调,那种滋味别提有多难受。
原以为,家属楼必有自己的一套,因为在单位上班的人数总共不到五十人,而房子是六十套,而且许多人已经拥有一两套住房,我是真米实曲的困难户,当时就借住在仅有六平方米的门房里。可是分房方案出台,取消了两居室,全部变为三居室,住房面积增大了,户数却从原来的六十户压缩至四十户。
第二部分善良的人总是吃亏
一位中层领导刚刚在老家盖了新房,又参加单位的集资建房,银钱紧张,便发牢骚:
〃他奶奶的,干了一辈子,倒拉了一屁股烂账。〃
〃若把你家盖成金銮殿、雍和宫,拉的烂账还多。〃工会主席反驳道。
分房规定,未婚者与人事关系不在本单位的不得参加集资建房。
两条规定如对我量身定做,不大不小,恰恰合身。然而单位还有一位顶替父亲接班的,年龄小我几岁,也未婚。按规定他也不在集资建房之列,但其父是离休干部,〃解放战争扛过枪,抗美援朝负过伤〃,有功之臣,天不怕,地不怕,领导就忌惮三分,于是急忙改口:〃老干部是党和国家宝贵的财富。〃便照顾了一套。
世间之事大抵如此,领导处理问题也与我卖肉如出一辙,抱定一个原则:老头吃柿子净拣软的捏。善良的人总是吃亏。
经营形势日趋严峻,亏损企业不断增加。县政府也没辙,唯一能做的就是任用贤能,专家治国,计经委的领导也走马灯似的更换频繁。1992年,又更迭了新一届领导班子。主要领导是位读书人,颇有儒将风度,上任伊始,〃八〃字还未见一撇,便在媒体上将扭亏增盈的方略和盘托出,最后承诺,一年之内彻底消灭亏损户,否则就地引咎辞职。
既立下军令状,夸下海口,就非得采取切实措施,扭转乾坤。措施之一:调动企业领导的积极性,为厂长、书记兴建住宅楼,解决后顾之忧;措施二:领导包厂,机关干部下基层,与企业职工同吃、同住、同劳动。
为企业领导集资建房,依旧采用我同学设计的图纸,照例没有我的份儿。理由是,我不是企业的人,更非企业领导。厂长、书记们工作在第一线,起早贪黑,多么辛苦,即使亏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同学后来知晓了此事,非要控告计经委,原因是图纸未经其审核并授权就擅自使用,一个地方与另一地方的地质构造不同,出了事故该谁负责。好在两个地方相距并不太远,地质构造可能也大致相同。总之,楼盖好了,并没有倒塌。我与同学喝了一晚上酒,相互开导,看在我还要在单位混,得罪了人于我不利的分上,方才作罢。
十年后,柴油机配件厂倒闭,拆除了厂房,地皮搞了房地产开发,职工们均分到了福利房。我则早已离开了单位,在社会上晃荡,人事关系虽仍放在该企业,可没有在企业上过一天班,对企业没有任何贡献,〃三金〃都无人交,福利房哪能轮到我?捯来捯去,弄得我连自己究竟是哪儿人都不知道,成了货真价实的社会闲杂人员。
至于领导包厂,机关干部下基层云云,领导干部手中掌握一定权利,社会交际又广,可为企业解决实际困难,倒还有些许效果;企业实行厂长(经理)负责制后,工厂自主经营,一般干部下到基层,起不了什么积极作用,相反,会对企业正常的生产秩序带来消极影响,作为企业并不欢迎。大家发现这个问题后,便不太常去企业,而领导的指示又不能不贯彻,呆在家里闲得无聊,时间长了,倒会闷出病来。于是逐渐在办公楼四楼,没有办公室的地方形成了棋牌娱乐室。
有位老干部,人称〃刘老干〃,时任工会副主席,擅长跳舞,打麻将,最拿手的便是〃闷八,一、四、七,缺门出风听〃,倘若谁坐了高庄,刘老干便使出撒手锏,往往能起死回生,反败为胜。
一日下午,领导忽然接到通知,急需汇报材料,找遍一、二、三楼各科室,无人,以为大家都遵照指示,下基层去了,便回到二楼自己的办公室,亲自动手,准备相关材料。不知过了多久,待完成材料,走出办公室,天色已晚。领导正要锁门回家,却发现楼上滴水,以为下雨,返身回办公室取雨伞。然仔细一瞧,月光朗朗,繁星满天,丝毫没有下雨的迹象,便颇感诧异。抬头一望,四楼灯火通明,似有喧哗之声,遂上楼,楼上牌局正酣,有人内急,来不及如厕,站在楼道,溺于楼下。
转眼过了半年,企业的亏损户非但没有消灭,反倒把盈利户消灭了。到1992年下半年,计经委所属工业企业全面亏损,纷纷停业,企业到了破产的边缘。而该领导非但没有就地辞职,反而调离了计经委这个破烂摊子,荣升为副县长。
这时恰遇机构改革,计经委又分家为县计委与工业局,我是企业身份,当然属于工业局。分家后的工业局,趁机构调整之机,又进了不少人,这时的我已经浪迹于江湖了。
在县委宣传部工作的一位朋友,在搞企业政工人员职称评定时,调到了市委宣传部,他曾经讲过一则笑话:某县委、县政府召开动员大会,主题是压缩编制,精简机构,提高办事效率。会后立即行动,展开工作。工作一段时间,卓有成效,形成经验,上报市委、市政府,得到上级的肯定。而县上的部、委、局、办则从原来的六十个变成六十一个,多出了一个〃精简机构办公室〃。
古时候,一名县令,几个衙役,连断案都行了。如今,哪一个县不拥有几十个部、委、局、办?又有几个部门不执法检查,搞些创收?衙门多了,浪费纳税人的银两权且不论,每家都要找些事干,门槛自然多,难怪老百姓怨:〃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
上学时,曾读过一本小册子,叫《帕金森定律》,大意是,一间办公室原来只有一个人,负责某项工作,过了一段时间,招到两名下属,其人自然而然成为科长,再过了一段时间,两名下属也想过过科长瘾,各自招兵买马。有一点值得注意,招人的时候,不能只招一个,每次至少两名,最好成倍地增长。这样,科员成为科长,科长就变成了局座,如此这般,金字塔似的上升,用不了几年,原来的科员就变成了省部级。后来社会上出现了传销,我想,发明传销之人必定深谙〃帕金森定律〃。
第二部分到哪儿放心,没人偷
读了一点书,识得几个字,闲暇无聊时写点文字聊以自慰也成了一件趣事。在单位写材料,必须贯彻上级精神,遵照领导的意图,填括号似的填充内容,水平能高到哪儿去?刚毕业时,将大喜大悲之事时常诉诸笔端,顺应时代潮流的,拿出去发了,不合时宜的,压到箱底,想着留到以后,倘有机会,整理出来,也算是一段心路历程。然而,十数年来,命运多舛,如雨中浮萍飘忽不定,居无定所,几经搬迁,所写的文字慢慢地遗失殆尽了。当然,这与后来的封笔不无关系。
大概是1991年,县委宣传部、《长安报》联合举办征文活动,按照领导的意图,我写了一篇关于企业改制方面的文章,题目已不记得了,发表在《长安报》上,获得一等奖。想不到的是,报社与政法委的两位同志,将文章稍作改动,堂而皇之地把自己的名字缀在了我的前面。领取获奖证书时,我才发觉了此事,当即撕毁证书,从此辍笔。
2003年,《南方都市报》记者姜英爽采访我时,无意间提到此事,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可能是记录失误,也可能是为行文之便利,竟将改我文章之人说成是报社的主编,弄出许多误会,其实与薛亚利先生并无半点关系,况且1991年时,薛先生也并非报社的主编。
七农村社教■
七农村社教
屠夫看世界
20世纪90年代初,不公正的待遇与诸事的不顺心,犹如疾风暴雨般向我袭来,使我的心一下子凉到了冰点,我开始自暴自弃,酗酒、打牌、逛街,过一种自由散漫的生活。如果不是割舍不下烟、酒的刺激,真想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1992年夏,农村开展〃社会主义思想教育〃运动,简称〃农村社教〃。由于农村条件艰苦,大都市的人自不待言,即使在小县城里呆惯了的机关干部们,谁也不乐意去。而我当时身心疲惫,情绪异常低落。我心里清楚,长此以往,自己的一生将会毁于一旦,但是自己管不住自己。为了换换环境,调整心态,从头再来,我强烈要求去农村,甚至扬言,若不批准,就请病假。因为当时的心境实在太坏了,看猪狗都不顺眼,连桌椅都想踹一脚。
好在当时是孤家寡人,了无牵挂,可谓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脚一抬就算搬家。
终于如愿以偿了,我被分到马王镇新庄村。那是个容易被人遗忘的角落,地处长安县最西边,与户县为邻,民风淳朴,阡陌纵横,泥土飘香,炊烟袅袅,鸡犬相闻,一派田园风光,正是修身养性的所在。
我们一组五人,其中有一位女同志,是某中学老师,自幼生长于城市,对农村环境不适应,受不了蚊虫叮咬,吃不惯粗茶淡饭,加之新婚不久,不几天就告病回家。组长刘忠礼,我们戏称〃国务院领导同志〃,他对我们进行了分工,我只负责最后的总结材料,其他诸事与我无涉我最烦轰轰烈烈走过场的政治运动了。而总结材料对于长期舞文弄墨的我来说,乃小菜一碟,即使不参加〃社教〃,凭以往的经验,呆在办公室,一包烟、几瓶酒便可以杜撰出来。
学校正在放暑假,我们的住处被暂时安排在村办小学的教工宿舍。对于我们的到来,村民们是疑惑的,村干部是客气的,都持观望态度,彼此保持一定距离,因此,生活单调而沉闷。配合〃社教〃工作第一阶段的任务,早晨起来,到村广播室,宣传动员。村上抽调的老师,在街头巷尾刷写标语,上级检查时,便有一点搞政治运动的气息了。下午或者晚上,睡一觉醒来,深入田间地头,瓜棚农舍,与村民唠唠家常,调查摸底。
学校有台黑白电视机,放在会议室,其时正在播放亚运会的盛况,我是个好静不好动的人,除了围棋(事实上也是个臭棋篓子),对其他体育节目不感兴趣,包括足球。一帮人在那里或欢呼雀跃,或捶胸顿足,我心不在焉,激烈的体育比赛如同催眠曲,看着看着〃神〃就来了。一觉醒来,节目依旧,想扭到其他频道,一是无线电视,频道很少,二是大家都看体育比赛,满足了我一个人的愿望,却违拂了众意。我是个再平和不过的人,于是继续打盹。
随着时间的推移,彼此之间越来越熟悉,包括村干部与学校的老师,于是生活便丰富多彩起来。开始是打乒乓球,下象棋,遗憾的是我们的水平都不高,我对围棋的兴趣最浓,可惜无人对弈,只能如金庸先生笔下的周伯通一般,演练左右互搏之术。渐渐地也觉得没劲,于是便想起了麻将。
除〃国务院领导同志〃之外,工作组还有一老一幼两位同志,年轻人拳猜得好,喝酒却不是我的对手,对于只划拳不喝酒的人,对饮起来太没有滋味了。老同志叫费维恭,我们后来称之〃肺出恭〃,他来自二轻海绵厂,听说其父很有学问,旧社会做过私塾先生,其弟兄五人的名字便是按〃温、廉、恭、俭、让〃之顺序排列的,颇有儒者韵味。可是老费却人和名不符,叫〃维恭〃不如叫〃维俭〃更为妥帖,可能是上天抑或其父搞错了吧。他有辆破得不能再破的自行车,可以说除了车铃不响之外,浑身都响,可老费却把它当作宝贝。用老费的话说〃骑到哪儿放心,没人偷〃。
他们在海绵厂时,没有象棋,谁也不愿意掏钱购买,老费想出一个妙招:用毛笔在碎海绵上写上〃车、马、相、仕、将……〃
第二部分粗脖子涨脸有啥意思?
〃玩起来没什么两样。〃
由此想到大学时,大家都想学围棋,可一副棋要十多元,将近一个月的生活费。于是分头装病,拿上学生证,花五分钱,在校医院挂过号,走到大夫面前,哼哼唧唧一番,形形色色的药丸、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