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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夫看世界-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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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5年,长安县鸣犊镇农家少年陆步轩从引镇中学毕业,以高出本科线100多分的成绩考取了北大中文系,是当年长安县的文科状元。四年苦读毕业后,陆步轩被分配到长安县柴油机配件厂。当时的县计委对这个高才生比较关心,借调他到机关工作。后来计委办企业,陆步轩自告奋勇去了企业,但几年后企业垮了,他失去了〃饭碗〃,以后他搞过装修,开过小商店。长安县计委几经改制,后来变成长安区经贸局下属的工业国有资产管理公司。对陆步轩的情况,区经贸局也无能为力。陆步轩的单位〃柴配厂〃早已停产,去年厂里给他办了最低生活保障,对他也算是一点安慰。     
    2000年,陆步轩租了房子开起了肉店,文弱书生操起了切肉刀。但卖肉的生意也不容易做,每天起早贪黑,一年忙到头,缴了水电费、房租后也就所剩无几了。随着年龄的增长,曾经的理想被现实的生活负担所代替。陆步轩在说如今他不愿意看书时,表情有些痛苦。他说,自己还是喜欢研究语言,尤其是对方言很感兴趣。〃其实我最适合去做编辑词典的工作。〃言谈中,他流露出对〃书桌〃的向往。     
    陆步轩的遭遇也引起周围人们的关注与同情。记者到长安区经贸局采访时,他昔日的同事说,陆步轩是很有才华的,〃现在这样太可惜了!他还年轻,应该有施展才华的地方〃。     
    本报记者江雪     
    照片上的我,背心,短裤,拖鞋,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旁边站着一位妇人,许多人以为是我的老婆,包括我昔日的同窗老白鸡,其实不然,她是买槽头肉的主顾。我若与这种人为伍,内心必备受煎熬,寝食难安,说不定有一天会〃一头抢地耳〃。     
    槽头肉即血脖子肉。肉肥而脏,带有淋巴结,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属肉中下品。有些生意人,贪图便宜,用之做馅,糊弄外八路。对于这类人,作为肉店,既离不开,又见不得。好肉买完,剩一些大油、骨头、槽头便是利润,倘没人要,变质了,等于折了利润,一天就算白忙活了;但这类人通常不出好价钱,大肉批发价三元钱一斤,槽头肉去皮两元,批发到二元五,仍给你两元,你爱卖不卖,反正他们总能买到,大肉愈涨价对他们愈有好处,以次充好,大发不义之财,你说气人不气人?     
    对付这种人,我自有办法。上午卖好肉时,你来绞肉馅儿,等待半天,我理都不理,权当没瞧见,反正你又不敢大声嚷嚷。待到下午,好肉卖完,才处理此等下渣。没人要怎么办?便宜呀!一块八、一块五毛钱一斤要不要?照片上的肉红白分明,看似不错,实乃下品,由此可见,李杰先生的摄影技艺何等高超。


第一部分难道不知道我不识字吗

    果然是爆炸性新闻!     
    第二天是周六,天还未亮,我正在剔骨,书报亭老头喜眯眯地送过来一份《华商报》,神秘兮兮地说:     
    〃好好看看,有重大新闻,好消息!〃     
    我正在忙碌着,来不及招呼老头,鼻子里〃哼〃了一声,并未十分在意。老头讨了个没趣,丢下报纸,悻悻地走了。     
    自从肉店搬迁至此,与书报老头为邻接近两年,从未照顾过老头的生意,恐怕在老头的印象中,我可能斗大的字识不了几升。今天老头很诧异,兴冲冲地送报过来,热面孔碰着冷屁股,很没有颜面。回头想起此事,怪难为情的,几次寻思前去解释,又担心越解释越说不清,好在老头似乎并不介意,每次见我,依然笑容可掬。     
    天刚放亮,报贩子的叫卖声便悠忽传来,不绝于耳。我很奇怪,心中暗骂:〃你们这帮蠢材,难道不知道我不识字吗?还喊叫个鸟!〃     
    早晨八点,店前渐渐热闹起来,许多人用异样的目光打量我,神情怪怪的。还有不少人买过肉,并不急于离去,而是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站在肉店不远处,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害得我以为自己仪容仪表出了纰漏,偷偷跑进去照过好几次镜子。     
    听人讲,那天的《华商报》卖得特别火,不到上午十点,便被抢购一空。第二天,即7月20日,《华商报》又推出〃状元卖肉引出的人才话题〃的专题报道,由此揭开了关于中国人才环境、用人机制等问题大讨论的序幕。     
    一石击起千重浪,《华商报》连篇累牍的报道,打碎了我宁静的生活,一时之间,街头巷尾,议论纷纷,舆论哗然。小店门前,更是车水马龙,宾客络绎。昔日名不见经传的眼镜肉店,顷刻之间,成为焦点地带。     
    《华商报》推出首篇报道的当天晚上,长安区政府办公室的一位科长便摆下饭局,差人约我。几年未见,此人从乡村教师一跃而为政府办科长,可谓官运亨通,仕途正旺。正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际,我曾经想调入而最终未能如愿的某学校派人又至,两桌饭局顷刻挤在了一起,比见了亲人还热情,使我心里直犯嘀咕:〃瞧那德行,若放在往日,街上碰到,恐怕也要绕道行走,装作未曾看见,这时却都来凑热闹。〃     
    然而都是故人,颜面还须留住。好在我对烟、酒都很有感情,平日收摊,无论有无下酒菜,总要抿上两口,解解乏气。久而久之,居然上了瘾,一日不喝,便喉咙发痒,四肢乏力,浑身都不自在;几杯酒下肚,脸泛红光,印堂发亮,精神为之一振,全然是另一番景象。老白鸡一伙叫我〃BEERCAR〃,意即啤酒桶;我知道比酒囊饭袋好听不到哪儿去。人称〃千杯不醉〃,喝白酒以公斤计,啤酒则以吨位论。即使摆下鸿门大宴,我怕他个甚!于是,李玉和似的,雄赳赳、气昂昂地前去赴宴。     
    此后几十天里,新华通讯社,中央电视台,上海电视台,《解放日报》,《外滩画报》,《南方周末》,《南方都市报》等几十家新闻单位都加入了追踪报道的行列,全国各地几百乃至上千家媒体予以转载、评论。于是,一夜之间,我名动天下,成为轰动一时的新闻人物。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对于境外媒体;诸如路透社、美联社、法新社、《大公报》、凤凰卫视等媒体,我一概敬而远之,避而不见。     
    对于国内新闻单位,则是有选择地予以接待。这便引起了不少新闻记者的不满。譬如《某某都市报》的某记者,来过几次,我因为太忙,接待不周,最后干脆不来了,呆在家里,但凭一些道听途说,闭门造车,瞎编乱猜一气,杜撰起新闻来。像《三滴血》中他王妈,既想说媒,又怕跑路,给人家亲亲的姊妹俩说起媒来。真该掌嘴!     
    中央电视台是最早来西安采访我的国家级媒体,其二套《对话》栏目有两位导演,他们软磨硬缠,反复做我的思想工作,让我消除疑虑,走进央视。他们在西安一呆就是十多天。我当时担心,自己倘到北京,身不由己,被他们请一帮专家、教授,拿起手术刀,大庭广众之下,三下五除二,解剖得体无完肤,最后只剩下槽头。被迫无奈,只能以肉店生意繁忙,走不开为由推托。他们在多次努力无果的情况下,抛出撒手锏,承诺只要我去北京一星期,做了他们的节目,则给我一万元的经济补偿。     
    一万元,那是我卖五百头猪的利润,五百头猪,并非狗,一头就有一百多斤肉,三个月也不一定能卖完,短短的一星期便能轻易获得,可谓日进千金,一万元对于相对贫困的我来说,是个不小的诱惑。看在人民币的情分上,我一时心有所动。但最终还是基于方方面面的考虑,未能成行,他们无功而返。     
    两位导演回京后,被领导狠剋了一顿,据说甚至以下岗相威胁。二位均是央视聘用人员,为保住饭碗,二次飞抵西安。这次,他们吸取了经验教训,一颗红心,两手准备:一方面,发誓即使生拉硬拽也要将我拽到北京;另一方面,直接带来了主持人陈伟宏与摄像,万一没辙,先斩后奏,就地处置。于是,在我不予配合的情形下,强行拍摄。资料传回北京,在主人公未到场的情况下展开〃对话〃。这在〃对话〃史上,恐怕是空前绝后,绝无仅有的。     
    


第一部分北大学子当街卖肉

    后来,博士猪倌陈声贵想去央视露脸,托我联系。我想,为与我〃对话〃,他们费了多大的周折,现在有人主动送上门来,而且是留洋博士,文化文凭比我高出许多,还不是求之不得?没想到联系了S××,他竟回答:〃二套'对话'属于高端访问,对象是外国总统,业界名流,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可以上的。〃     
    我碰了一鼻子灰,很没颜面。但想到自己一个破杀猪卖肉的,竟与美国总统布什先生,英国前首相撒切尔夫人,韩国三星集团总裁尹钟龙先生等帝王将相相提并论,不禁又飘飘然起来,连自己姓啥为老几差点给忘记了。     
    《外滩画报》首席记者禄兴明,是个蒙古人,行事怪异,与众不同,我很喜欢;上海电视台《新闻追踪》编导李强、任军贤非常敬业,忍辱负重,锲而不舍,我清晨开门,立在门外,晚上打烊,守在门口,且携带设备先进,我曾一度误认为是境外记者,刻意回避,弄出不少笑话;还有《解放日报》记者陈佳勇,深谙迂回战术,倘在战争年代必是杰出的军事家,他不谈采访,先拉扯校友关系。他们都得以如愿,充分体现了大上海人之精明、干练,西北人望尘莫及。     
    值得一提的是我的小师妹刘喜梅与其同事李某,他们都是新华社陕西分社记者,我们相差十余岁,此前彼此并不相识。《华商报》报道之初,他们来到我的小店,师兄妹相见,欣喜异常,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谈起。小师妹聪明伶俐,清纯无比,虽然相貌平平,却才华横溢,非常善解人意。     
    他们购买几打啤酒贿赂公行,我则得到了免费的晚餐,灌得晕晕乎乎,不辨东西与南北。忘乎所以之际,与他们无话不谈,看作知己。     
    北大学子当街卖肉,是耶,非耶?社会各界争论不休,我的处境也很微妙。卖肉并非我的专长,更非我的所好,然而,世间之事变幻莫测,冥冥之中似有主宰,昔者胡山从屠夫而状元,如今老陆由状元而屠夫,究竟是谁之功,谁之过?这个命题变得很微妙,很敏感,稍不留神,可能获罪一大批人,成为众矢之的,所以每当遇事拿捏不准时,我总与小师妹他们一起计议,他们对内幕亦十分清楚。     
    我与他们约定,我凡事不避开他们,在大局未定的前提下,他们也不写稿子。刘喜梅巾帼不让须眉,一诺千金,真乃女中丈夫;相比之下,李某却轻诺寡信,食言而肥,表面应承,搜集资料,私下却写了一篇不太负责任的文章,发表在《南方周末》上,成为自己跳槽的敲门砖,弄得我非常被动。当然,事过境迁,我也无意再责怪李某。总之,树林大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鸟都有,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2003年8月初,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新闻会客厅〃栏目有位女编导叫曾荣,是北大校友,其人说话柔声曼气,莺莺燕燕,非常动听。她多次打电话来,约我做节目,并派记者来陕拍摄场景资料,给我的孩子带来了玩具,送我白岩松签名题词的著作《痛并快乐着》、我大学老师何九盈先生的《中国语言学史》。好久无人如此牵挂于我,我深受感动,答应倘去央视做节目,则首选他们,只是目前条件不成熟,自己有不得已的苦衷,请他们谅解。曾荣最后说,她男朋友在中央某要害部门工作,门路宽广,如需要帮忙,可尽管找她,我表示感谢,遂成为神交。     
    遗憾的是,到2003年11月,我去北京时,另一校友王学勇已经接替了曾荣,曾荣漂洋过海,远赴英国留学,未能见上一面,终成憾事。     
    〃面对面〃栏目组来西安时已是8月下旬。此前三天,央视〃讲述〃栏目也曾来陕。当时,我已成为公众人物,长安区各主要宾馆、饭店住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新闻记者,我的手机几乎被打爆,向我伸出橄榄枝的单位与个人不计其数,据说公安机关已介入调查,看我是否存在历史遗留问题。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我哪里见过如此场面,何去何从,一时眼花缭乱,无所适从,需要静下心来,仔细权衡利弊。毕竟一夜之间,猴子演变成了人,是谁也无法预料的。     
    在这种情况下,倘若做节目,不小心胡言乱语一番,传将出去无异于自取其辱,惹火烧身。所以,那段时间,我给自己定下原则,对于新闻单位,一律三缄其口,避而不见。     
    〃讲述〃栏目曾电话联系来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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