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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卫红有些发蒙,睁大疑问的眼睛,只以为听错了他话里的意思。
“尤县长不是要见两家公司的负责人?我就是。我是他们的老板,他们都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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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亮底(14)
尤卫红瞅一眼他那自信自得,笑里含奸的表情,一股怒火顿时填满胸膛。年前为承包工程的事,任有财曾扬言要承包博川的两大工程,尤卫红因知道他的底细,委婉地推脱了。但万万没有想到,他竟通过偷梁换柱、移花接木的手段,到底还是把两项工程拿走了,怪不得总是出问题,总是卡壳,原来他在幕后操纵捣鬼!尤卫红好半天没有说话,为的是压下怒火,调整心态,冷静思维。既然事已至此,那就只有面对他进行较量了。他终于从幕后跳到前台,这也是好事。他不用再捉迷藏,再隔山打招呼了。他重又瞅一眼任有财,仿佛要认准他,加深印象似的。
“哎哟,闹了半天,原来还是你在幕后操纵。任老板可真有你的!你口口声声叫我老朋友,认我是你的老朋友,你就应该当面跟我说明一切,何必还叫人夹在中间,你这不是不爽快嘛!”
任有财微笑道:“老朋友,你贵人多忘事。为了这两个工程,我可是专门找过你。”
“我回绝你了吗?”
“没有,那是你们当官的高明。你说要县委常委讨论。我晓得,常委这一讨论,那就没有我姓任的份儿了。”
尤卫红大手一挥:“行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们讨论眼前的问题。”
“我听你的。”
“好。”尤卫红抓住他这句话,问:“是真听还是有条件地听?”
“尤县长精明过人。”
“我精明?”尤卫红盯着他,“我被你任老板掐住了脖子都不知道,还精明!”
任有财笑笑:“尤县长说哪里话,我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掐住一县之长的脖子!”
“算了,我们还是说具体问题。你是老板总裁,你给我一个准确答复,十一月前,公路能否竣工,市容能否包装完毕?”
“尤县长,这两个问题不需要我回答,完全在你们县里,具体地说,就在于你尤县长的一枝笔。你在那份追加预算批上‘同意’两个字,给下属发一个带点强制性的通知,把广告全部卖出去,你这么灵活一下,我也好给两个工地的负责人做工作。现在他们觉得没有干头,挣不到钱,还要赔本,这样一来,哪来的积极性?”
尤卫红尖锐地问:“你们不挣钱,赔本?你敢叫审计部门、物价部门来作一次公开的审计核查?任老板,讲话要凭良心。”他企图想用事实打动他,用道理说软说活他的心,“任老板,你也是博川人,知道博川的情况。你每年挣的钱恐怕比博川全年的财政收入还要多。博川是个穷县,底子薄,刚刚起步发展,很需要各方面的帮助、支持。你就当是支持家乡,少挣一点,给一点优惠,留个好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任有财说:“尤县长,我是包工程做生意的,我只讲利润,没有利润的事绝对不干。图名扬姓的事,那是你们当官的考虑的。我不要虚,只图实惠。”
尤卫红前不久看过一本资本主义发展的书,说是资本家在积聚资本的时候是非常残酷的,儿子为了挣到父亲的钱,可以把父亲推到破产甚至死亡的地步。他们眼中看到的只是钱,什么亲情、友情、爱情统统不在话下。钱,可以丧失亲情;钱,可以出卖友情;钱,可以践踏爱情。
他冷冷地瞟一眼任有财,这个个子不高、上身肥大、下身瘦小、没有上过学、至今还只会用笔画出名字的人,难道就是这样的人?能跟这样的人谈乡情、谈人情、谈荣誉、谈精神、谈人生?引起他的良心知觉,从而放弃对金钱的贪欲?尤卫红在心里大大地写出一个否字,笑自己痴呆,认错了对象,看错了人。收起你的说服、你的软化、你的感情。对付下狠心要宰你一刀的人你惟一的有效办法也是拿起钢刀。
“那就是说,县里不批准你们的追加预算,公路没法完工?不把你们要卖的广告卖出去,市容包装就全部泡汤?”
任有财没有回答,面部冷凝的微笑表情说明了一切。
尤卫红说:“你别忘了,公路不如期完工是要负责任的,这都签有合同。”
任有财轻轻一笑:“尤县长,工程预算不足,超过期限,这是常有的事。至于市容包装,我不把广告卖出去,划不来,不合算,这能怪谁?”
尤卫红说:“如果经过国家权威部门检查核实公路的资金已经足够,所谓的追加预算纯属无理要挟。任老板,你难道没有想过这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吗?”
任有财一愣。
尤卫红又说:“你们的灯箱广告利润在百分之六十至七十之间,这么大的挣头,还说不合算,划不来?任老板,你拿着大刀也不要一味地砍杀,还得看看地方,看看对象。”
任有财听出了尤卫红话里的“骨头”。他略加思考,认为尤卫红难以实现他的想法,即使实现,也不是眼前这两三个月内的事。况且,他自持有钱、有人、有关系,可以打点、摆平,胆子又壮了起来:“尤县长,你想打官司,对薄公堂?好呀,我正愁没有办法扬名。要是跟你尤县长打官司,官告民,那些记者像苍蝇闻到臭鱼,会屁颠屁颠地挤满博川法院。打它三年零六个月的官司,我任有财可全国出了大名,广告商都会来找我拍广告,‘打官司,味道好极了!’这么一句话就挣几十万。我真要感激你尤县长。”他一边说一边忸怩作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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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亮底(15)
尤卫红急忙闭上两眼,浑身起鸡皮疙瘩,心里冒出两个字:无赖。
任有财接着说:“尤县长,作为老朋友,我诚心奉劝你一句话,在现代经济社会,大家都是为了挣钱。我用手段挣钱,你们当干部的用掌握的权力挣钱,目的都是一个,我们用不着伤了和气。”
尤卫红一听就生气,但他只是冷冰冰地说:“你看错了人,我绝不以权谋私。我参加工作以来就给自己立下两条原则:一不说假话,二不拿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任有财哈哈大笑:“不说假话的人能当官?这本身就不真实,哪个相信!”
“我相信。我自己还不相信自己?”尤卫红坚定地说。
“真的?你想不想听我讲几个例子?”
“说。”
任有财刚要开口,随即又改变了主意。“尤县长,还是不要说这些为好,何必把大家都说生疏了,多没有意思。我作为老朋友,只想再奉劝你一句:你不看重金钱,你儿子看重金钱也是一样的。老子挣钱最后还不是给儿子的?你注重名誉,注意品行,你总不愿意因为这两项工程扯皮闹得你晋升不了市长,那不是太不合算了?再说,你的年龄已经到了这个坎儿上,要是错过机会赶不上趟,你就再也没有升的希望了。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你难道能因为这点小事影响你的大事?你难道不想晋升,要老死在博川,不想回省城合家团聚?”
尤卫红说:“任老板,你不用威胁我。晋升不晋升,这是上级领导考虑的问题,我相信组织会全面考察一个人。这两项工程只是我全部工作中的极小一部分。我不是出于谋私,而是为博川的经济发展着想。如果我在这两个工程上一次就挽回一两千万元的无谓流失,耽误几天时间,不用它献礼,不搞那虚荣的排场,又算得了什么!省领导会理解,博川的干部群众也会理解。”
任有财再也稳不住心劲了,看来他不亮出底牌是制服不了他的,“你不谋私?尤县长,我说了我们不要把感情闹生疏了,可你一个劲地逼我挑明事实,不见棺材不落泪。这多不好,多尴尬。”
“实事求是,没有什么好尴尬的。”
“好。”任有财从皮包里拿出两个复印件给尤卫红。一个是尤立明收受路桥公司中介费六十二万元的收据,时间是“12月28日”;另一个是尤立明和席晓星共签的合约,许诺尤立明收回两千万元的市容工程款,回报他汝山市的一座价值二百六十万元的别墅。
尤卫红看了,心说:立明,你到底还是给我惹事了!他把复印件推到一边,说:“你们跟尤立明做的交易,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我一开始就讲了:父亲看重权,儿子看重钱。权能变钱,钱能买权,有权就会有钱,有钱也就不愁没权。相辅相成,高明之策。”
“请你说话注意一点。尤立明干的事,我不知道。”
任有财狡黠地一笑:“你不用知道,不应该知道。如今当官的儿女在外面挣上几亿,几十亿,甚至几百个亿,哪一个父亲知道?父亲不知道是父亲的高明,父亲要是知道,是父亲的老实愚蠢。有的儿子在国外都积聚了一座金山,你去问他父亲,他父亲的回答会跟你一模一样:我不知道。这不奇怪,很正常。”
尤卫红严肃地说:“不正常,至少对我是不正常。我一生的座右铭就是不说假话,不做假事。”
任有财笑得叫尤卫红恶心:“不说假话,不做假事?副省长的猴子死了,你夫人远从几千里之外,高价买了一只珍贵的小猴,又叫你儿子故意抬猴出来表演,招引绳副省长注意。你明明是要送礼给绳副省长,获得一个好印象,对你晋升有利。你们一家配合默契,很会表演,让外人甚至绳副省长本人都觉得你们不是有意迎逢送礼,而是偶然的机缘。这不是做假又是什么?只不过你们的假做得比别人高明,一般人识不破罢了。”他咽了一口唾沫又说:“你儿子开车撞翻垃圾车,摔伤环卫工人,人证物证俱在,就是没人敢处理,都假装不知道。受害人不服,从省里请来律师,了解掌握了一切证据。可你夫人又通过省里的关系把这事平息。已经要控告到法院的案子都叫原告撤诉,就是为了不影响你升官晋级。这不是做假又是什么?
尤卫红不但生气,而且大为震惊。有些事他确实不知道,但任有财却知道得这么详细。难道他暗中派了特务在专门收集他全家的材料?难怪任有财有这么大的牛皮,他指定要拿下某个工程就拿下某个工程,指定叫某个干部批准他的计划就批准他的计划,难怪他财源滚滚,一个工程一挣就是几百万元,几千万元,吃国家、坑国家、国家的蛀虫!原来他就凭着他的阴谋、他的手腕,因人而异,迫使你就范!
任有财恶毒地说:“尤县长,别的我不愿多说,说出来使你脸上无光,何必呢?”
尤卫红心想,他还知道我什么隐情?便咬咬牙,“你说,我听着。”
“你不生气?”“说。”
“你的儿子都是假的。”
“你什么意思?”尤卫红冲地站起,眼睛立刻充血通红。
任有财急忙说:“尤县长,你千万别误会,我绝对没有损伤你和你夫人的意思。这里有些特殊原因,你夫人会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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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亮底(16)
尤卫红觉得浑身都在燃烧,仿佛胸膛都要炸裂了。但他立刻在意识里反复念道:冷静,冷静,再冷静。任有财存心激怒我,扰乱我的思索,让他得逞,达到他的目的。我不能让他得逞!他以一种排山倒海的毅力压下即将要熊熊燃烧的大火,闭紧双唇,沉默不语。
任有财以为他把尤卫红震住了,威慑住了,便进一步施压,迫使他乖乖就范。他从皮包里拿出一份打印好的报道稿。尤卫红扫了一眼,便退还给他。
“尤县长,这些事情要是报道出去,你还能升任市长吗?”
尤卫红突然坦荡得令任有财吃惊、害怕:“那就不升!”他说,“升市长是工作,不升市长也是工作,无所谓。至于报道,你反正有钱,买下一百个版面都可以,造你想造的舆论。不过你别忘了,真理只有一个,法律将会做出公正的结论。”
任有财说:“等到法律的公正结论,那已经是马后炮。可你的损失再也挽回不了,那你就太吃亏了。”
“郑板桥有一句名言:吃亏是福。”
任有财两眼一亮:“那副郑板桥的对联我还留着,等你升了市长我作为贺礼送给你。”
“谢谢。我不需要。”
谈话再也无法进行下去。任有财只得告辞,扔下一句话:“尤县长,识时务者为俊杰,我随时静候你的佳音。”
尤卫红坐在椅子上一连吸了好几支香烟,刘康进来看他两次,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刘康第三次进来的时候,他吩咐办两件事:给省档案局挂一个长途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