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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情。
柳婧缓步走到邓九郎身后,朝着邓皇后行了一礼。“柳白衣见过皇后娘娘。”
“柳卿请起。”
邓皇后温柔地笑着,她端详着柳婧半晌,轻笑道:“几天不见,柳卿似乎更俊了。”
她用的,是一个形容男人的‘俊’字。明知柳婧是女子,邓皇后还这样说,看来她真是铁了心让自己当男人啊。
柳婧于是也笑了笑。
她朝旁边脸色难看的邓九郎瞟了一眼后,心中嘀咕道:不知这姐弟两人刚才说了什么,怎么皇后娘娘对于让我当男子的态度。更坚决了?
不过,今次前来,她本是有备而来的。柳婧也不慌乱,她持手谢过皇后娘娘的夸奖后,挺直腰背肃手而立。
邓皇后盯了她一会后,又笑道:“柳卿这次入宫,可是有事?”总不会是串通了她这个傻弟弟,前来逼迫于她的吧?
在邓皇后的嘀咕中,柳婧腼腆羞涩地一笑,她垂着眸说道:“是有一事。”
“哦?”邓皇后又朝站在一侧的邓九郎瞟了一眼。这才转向柳婧笑道:“有什么事?”
柳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轻声说道:“臣年已二十,家父屡有催促”在邓九郎皱着眉头朝她盯来,在邓皇后越发笑容亲切态度温和时,柳婧轻叹道:“臣原本想着,这一生便这么当一个男子也是挺好。可是,自上次发现金矿,各位大臣代子求娶后。我柳白衣本是女儿身的事,便在洛阳人人皆知了。前几日,我父亲来了一封信,父亲在信中担忧将来我无儿无女,便是钱财满罐也无人继承,他为长辈的实是忧烦”
她唠唠叨叨地说个不停,邓皇后挂在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有点僵。
这个柳氏。一开口便说她是女儿身的事洛阳人人皆知,这是想反将她的军?这是想告诉她。柳白衣本不是男子,便是继续当男人,也不过是个你知我知的笑话?
她忍不住又看了邓擎一眼,见到弟弟也是一脸惊愕,心中想道:看来柳氏跑到我面前唠叨起自己年纪已大,想要嫁人的话,并不是我弟弟教的这个柳氏,先前还摆着柳白衣的架式,带着那些男子招摇过市,一点也不及闺誉,现在见我弟弟松口了,便又想入我邓氏门了,又不想当男人,不想做柳白衣了!
想到这里,邓皇后打断柳婧的唠叨,微笑着说道:“今儿还真是巧,我刚才,也在跟我弟弟阿擎说起他的婚事呢。”
在柳婧的声音戛然而止中,邓皇后朝着邓九郎打趣地笑道:“我刚才还说,准备赐婚给阿擎”在柳氏低下头来时,邓皇后笑容可掬地说道:“那吴氏阿佼,梁氏玉夷,玉秀郡主阎月三人,自少年起便与阿擎相识,本是朱门贵女,却一心等侯于他,我不忍心三女这般蹉跎了年岁,便说替阿擎做主,纳这三个女子为贵妾,许她们见邓擎的正妻不拜,许她们的名字与邓擎的正妻的名字一道记入祠堂,许她们所生的子女与邓擎的正妻所生子女一道为嫡子呢。”
说到这里,邓皇后轻笑道:“说起来你们两个,都是我信用看重之人,今日来了,同时把婚事给定下,也是大好——柳白衣,你以为呢?”说到最后一句话时,邓皇后的笑容格外温和可亲。
在邓九郎沉着脸薄唇微动想要说话时,柳婧已抬起头来。
她朝着邓皇后展颜一笑,轻快地说道:“皇后娘娘恩情如山,柳白衣感激万分!”竟是完全不被邓九郎要被赐婚三个权势冲天的贵妾之事所动后,柳婧一派沉稳地低下头,她朝着邓皇后深深一揖,朗声道:“禀皇后娘娘,柳白衣少年时,曾被父母定下一门婚事,这两年里,那婚事生了些许波折”在邓九郎腾地转头盯来,在皇后娘娘慢慢收起笑容,眯着眼睛看去时,柳婧有点羞涩地继续说道:“好事虽是多磨,不过缘份终是天定。我父亲不久前来了信,说是已与我那夫婿家重提婚约。”
在一阵鸦雀无声中,柳婧朝着邓皇后深深一揖,轻轻的,满足地说道:“柳白衣此次前来,是想请皇后娘娘赐婚我与顾家二郎顾呈!”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妥协
突然的,花园中变得更安静了。
饶是邓皇后一向沉稳,很少有表情外露的时候,这一刻也是脸色一僵。
顾呈?清流魁首之一的顾司马家,那个据说很能干,对外戚掌权极端不满的那个二儿子顾呈?
柳白衣这是什么意思?明明知道那些儒生清流与自己作对,竟还跑进宫来想求赐婚?
是了,是了,她刚才好象说了,她与那顾呈原本就有婚约,现在不过是旧事重提。
一想到这里,邓皇后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从来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柳白衣本与顾呈婚约的话,事实上只要他们双方父母有意,她便是身为当朝皇后,也阻不了这门婚事!
这个柳白衣,这个一心一意为了邓氏为了自己筹谋的柳白衣,竟然想嫁到与邓氏敌对的顾府去!她这是什么意思?不满自己上次许她为贵妾的命令?
想到这里,邓皇后恼怒起来,这个柳氏,明明早就是邓氏一派,这个节骨眼上却说出这种荒唐之言来!真真算不得一个节义之妇!再说,上次许她为贵妾,已是抬举了她的!
最可恨的是,她对柳婧要嫁顾呈这件事虽是愤怒之极,却还不能呵斥,甚至连拒绝也没有立场!
邓皇后的脸色非常难看,她盯了柳婧一会,轻轻笑道:“原来柳白衣与那顾呈还有过婚约啊?”
柳婧身姿笔挺,她羞涩地应了一声‘是’后,坚决地低着头,绝不看向邓九郎,只是轻声说道:“我十一岁时,便与顾郎定有婚约。”
邓皇后胸口有点堵,因此脸色越发难看,众宫女见状,一个二个的环绕而上。在她们毕恭毕敬地服侍中,邓皇后终于收起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低着头看着手中的酒水,温柔地说道:“这样说来,柳白衣很中意这个未婚夫婿了?”
邓皇后这话一出,站在一侧笔挺笔挺,只是双唇抿得几成一线的邓九郎,几不可见的僵硬了些。
柳婧依然没有向他看一眼,她低着头,带着一种腼腆羞涩的笑。轻轻地说道:“是啊”在这两个字的回答,令得邓九郎站得笔直的身子晃了晃,令得邓皇后拿着酒盅的手顿了顿后,柳婧轻叹着说道:“我一直便中意他。当年为了让他喜欢我,还动过手脚呢。哎,也没有想到他就此给恼了不过我与他现在都是大人了,少年时的事,他也说了不想计较了。我毕竟是他父亲亲眼相中的妻室,再说他这些年东漂西泊的。也一直没有顾得上定下他人。”
说到这里,柳婧含着一抹笑,沉静地朝着邓皇后行礼道:“还请皇后娘娘赐婚给我与顾郎!”
她这时的眼神,非常清亮。这是一种深谭般的清亮,是一种乌黑干净,心无杂念的清亮!
对于柳婧,邓皇后曾经上过心,不过在知道她就是那个商户女柳氏后,邓皇后略略调查了一下,知道她身家清白后,便没有再理会过。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用心地打量着柳婧。从她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细微的表情处,分析她这个人的心思。
可她越是观察。越是心中烦躁。这个柳白衣,竟是沉静如此!不对,她这不是沉静,她这是下定了决心后的冷然。她的眼神清净无尘,她的脸上笑容淡淡,她的身姿亭亭而立,稳如山峰,仿佛,今天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对她来说,是思虑了千百遍的结果。仿佛,她下定决心嫁给顾呈,也是思虑了千百遍的结果。
这种一旦下定决心,便再不回头的性情,邓皇后太熟悉太熟悉了,事实上,她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盯了柳婧一会,邓皇后慢慢地饮起酒来,借由这个动作让自己平静下来后,她瞟了一眼站在一侧,僵硬如铁,脸色发青的弟弟,想道:倒是低估了这个柳氏,她明明对阿擎情根深种,明明在西南东南二年,费尽心力也要讨我欢心,可到了现在,她说放下,居然还真能放下!
这样的柳婧,与她平生所见的很多女子实是大不同。在邓皇后看来,天下人做事,都是有所求,从柳白衣那两年为了讨好自己,讨好邓氏一族所花费的心血看来,她的所求应该就是得到邓氏一族的长辈以及自己这个皇后地认可,进而嫁给阿擎,成为他的妻室!
天下的女人很多,有大决心的女人也不少,这个柳氏为了嫁给阿擎,做了那么多事,费了那么多心血,明显就是个痴心一片的人。
再则,任何人花费了那么多心血走到今天这一步,必定是泥淖深陷,进退两难。因为这世间事就是这样,你越是付出得多,就越是难以割舍。因为割舍通常意味着,先前所有的心血和付出全部作废,那种推倒重新来过的感觉太过难受。
所以,在邓皇后一直以来的想法中,柳氏是离不开自家弟弟的!邓皇后真是万万没有想到,柳氏这个人如此果断,那么渴望得到的良人,付出那么多心血的感情,说断就断了,转过身,就能若无其事地嫁给他人为妇。
直是饮完了盅中的酒,邓皇后还是没有想到如何回复柳婧。于是她又站了起来。
她身为皇后,身为这个天下最高权利中心的人,她不开口,自是无人敢吭声。在令人窒息的安静中,邓皇后在花园中慢慢踱起步来。
让柳白衣嫁到与她敌对的顾司马家,是这万万不可能的事!
可是,她又有什么立场来反对这桩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造就的婚姻呢?
在花园中转了一会后,邓皇后来到了柳婧身前,温和地看着她,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极慈和地说道:“柳氏。”
这会,倒不叫她柳白衣了么?
柳婧暗中笑了笑,朝着邓皇后行了一礼,“臣在。”
邓皇后又是轻叹一声,她温柔地说道:“你与九郎的事。我一直是知情的,今天这里只有我们三人在,你跟我说,你喜不喜欢九郎?”
这时刻邓皇后的声音,格外的温柔慈和,语气中,已不再有先前的那种属于上位者的咄咄逼人的态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姐姐面对弟媳时的亲切平和。
柳婧暗中冷笑一声,垂下眸犹豫了一会。咬唇说道:“我曾经喜欢过!”
这个‘曾经’两字一出,花园中陡然传来一阵加重的呼吸声,感觉到身边邓九郎的忍耐,柳婧越发地挺直了腰背。
邓皇后没有想到。自己放下架子,让她敞开心扉说话,这个柳白衣,居然还是给了自己这个答复。
这么说来,她是铁了心的要嫁顾呈了?
邓皇后脸色变了变后,又恢复了笑容。“这么说来,便是我在这里赐婚予你与九郎,你也不愿意了?”
这一瞬间,邓皇后的声音变了。变得格外威严又温和,这是一种属于上位者的,极有感染力的语气。这种语气,通常代表着一言九鼎,代表着一个至高权利者的退让,代表着一个权威者的巨大诚意。
柳婧几乎不由自主地相信,邓皇后现在是真有诚意让她嫁给邓九郎,她不但愿意。她还会亲自给两人赐婚。她甚至愿意祝福他们,她先前的那番赐嫁贵妾的言论,也不会再提起。
可惜。柳婧这个人,别的优点不多,最多的一个优点就是理智,超乎常人的理智。
她马上从这种能诱惑得人沉沦的声音中清醒过来。她马上想道,我先前还信誓旦旦说要嫁顾呈,这会只要松口说是愿意嫁给邓九郎,马上就会被戴上朝秦暮楚的帽子。朝秦暮楚,不仁不义,这样品性的一个人,便是当场诛杀也是应该!只要我一松口,我的身家性命就都在皇后娘娘的掌握当中,为了乞命,我要么割出自己所有的产业和部属,灰溜溜地退出皇宫,要么就自愿成为邓九郎一个最普通的妾室,在以后的日子,为了让众人对我改观,就一定要对邓府的事瘅精竭虑,毕生兢兢业业不敢稍有怨言!
以极快的速度清醒过来后,柳婧抿了抿唇,低低说道:“臣,不愿意!”
‘不愿意’三个字一出,邓皇后的脸色终于变青了。
她阴着眼睛盯着柳婧,强忍着愤怒,慢慢说道:“说起来,柳白衣在东南西南三州时,助我良多呢,上次我忘记了赏你,这样吧,我现在封赏你的家人。”
说到这里,邓皇后声音一提,清朗的命令道:“封柳行风为汝南郡守,既日起上任!另,把皇城北边的玉柳山庄赐给柳白衣之父柳行舟,准柳氏子弟三人入补银甲卫!”
在邓皇后口道圣旨时,一侧的太监早就把笔墨准备好,而负责抄记圣旨的大臣已走上前来,提着笔,刷刷刷地写了起来。
等邓皇后说完,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