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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样的她,他心中陡然一静,刚才在母亲那里感到的愤怒,也消去大半。
不由的,他脚步放轻,示意婢仆们不要理会后,邓九郎提步走上了二楼。
这里的每一根树木,每一处栏杆,都刻着他年少的记忆,在曾经的岁月里,他在外拼博,每一次死里逃生之时,都会在梦中回到这里。
可是,每一次当他真正回到这个府第,这个家时,他又闷得慌,又总想着离去。
直到此时此刻!
直到这样站要楼梯口,看着柳婧梳成妇人发式。穿着家常袍服,慵懒而含着笑的鼓着琴时,他才突然明白过来。
原来。有她在这个地方,才是心之归宿。
不由的。邓九郎提步走了过去。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柳婧身后,伸出双臂,从背后搂住了她。
柳婧的琴声丁的一声中断了。
她回头嗔了他一眼,说道:“都不打声招呼的!”
邓九郎搂着她的颈项,脸贴着她的脸,低声道:“我这一路上都在担心。”
“担心甚么?”
“担心你在这里呆不惯,心中郁郁。”
柳婧心中想道:我要真是心中郁郁迁怒于你。与你日日争吵,可不正中了你母亲和姐姐的心意?再说,她也真心知道他不容易。
柳婧微微侧头,顺口在他脸上叭唧一下。轻笑道:“我才不迁怒了,只要你别怪我欺负你家人欺负得太狠就行了。”
邓九郎一笑,他侧过另一边脸,朝上指了指嘟囔道:“这边也要。”在柳婧羞红着脸也叭唧了一口后,他低笑道:“阿婧好生自信。”
说这话时。柳婧笑眯眯地看着他。
对上这样的,不再倔着脾气,闹着别扭的柳婧,邓九郎心中一荡。他伸手搂紧她的腰,薄唇压在她的耳垂上轻轻吻了几下。
随着他的动作。柳婧浓密的睫毛不停地扑闪起来。
这时,邓九郎说道:“阿婧,雨也停了,随我去见过母亲吧。”
柳婧轻快地应道:“好。”
她这轻快的口气,令得邓九郎又是一怔,他抬起她的下巴看了她一会后,牵着她的手说道:“走吧。”
邓九郎牵着柳婧的手,在婢仆们的簇拥中走出了院落。
此次雨后天空如洗,一轮新生的弯月挂在长空。道路的两侧,都挂起了灯笼。
柳婧两人来到邓母门外时,给婢子给挡住了,那婢子朝着邓九郎行了一个礼,说道:“九郎,夫人请少夫人单独入内。”
邓九郎看了柳婧一眼,点了点头,负着双手说道:“也可。阿婧,你进去吧。”
柳婧笑盈盈地说道:“好。”应罢,她跟在那婢女身后,步履轻快地向内走去。
邓九郎看着柳婧纤细美丽的身影,忖道:也不知阿婧是怎么想通的,现在的她,似是比以前从容太多了虽然她的这种从容,让他不免有点不安,可他也真是喜欢。
不一会,柳婧便来到了一个厢房外。
站在门口,她一眼看到了端坐在榻上的邓母。也许是烛光的关系,数月不见,她总觉得这个雍容得体的贵妇人,似乎老了一些。
不一会,柳婧便提步入内,她走到邓母面前福了福,恭敬地唤道:“儿媳柳氏”不等她说完,邓母便是手一挥,打断她的话头说道:“行了,可以了,坐吧。”
她伸手在对面摆了摆,示意柳婧坐下后,邓母端过放在一侧的药盅,喝了几大口后,接过婢女递到唇边的蜜饯含了,细细地咀嚼之后,邓母挥了挥手,说道:“都退下吧。”
“是。”众婢妇齐齐退了出去。
邓母转头看向柳婧。
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后,邓母慈祥地说道:“孩子,你呀,你也太糊涂了。哪有好好的女儿家,无媒无娉便与男人苟合的?哎,这男人啊,要是没个名份就沾了女人的身,负责的呢,也许还会给女人一个妾位,要是不负责的话,哎,这情一淡,只怕什么都给不了。便是母亲我来做主,也只能在有了孩子后,弄个宅子把你养在外面啊。”
邓母说这话时,一脸的慈爱疼惜,她看向柳婧的眼神,甚至是带着怜爱的。
这一种怜悯疼惜,在邓母这种世家大阀的贵妇用来,当真威力十足,刹那间,便是以柳婧的心稳,也有那么瞬间的心慌。
在邓母怜惜的眼神中,柳婧垂下了眸。
她垂着眸,唇角挂着浅浅的笑容,极温婉得体,语气娴淑地说道:“母亲过虑了,阿婧我是当朝公主,真要有了孩儿,九郎又另娶她人的话,阿婧会建个公主府招个驸马。厮守也能百年,生下的孩儿也能得享富贵。”
邓母慈祥怜悯的表情一僵!这一瞬间,她只想道:这妇人明明向擎儿承诺过。她只当柳婧,不当和乐公主的!她竟敢当着我的面出尔反尔!
这时的邓母。浑然忘记了是自己威胁在前。
她直直地看着柳婧,直过了一会,邓母才轻叹道:“难怪太后不喜欢你。绥儿最重规矩,最重妇德。像你这样动不动就说另嫁他人的女子,还真是”她一副感慨万端的样子嗟叹声声。
柳婧在邓母的叹息声中盈盈一笑,她抬眸看向邓母,忍俊不禁地乐道:“听母亲的意思。九郎愿意碰我,那是我的荣幸,他高兴了给我一个名份,我就应该感恩戴德?他明明许了我白头偕老。最后又坚持不住,弃我而去了,我也应该守着他孤独终老?我给他生的孩子,如果不得他和母亲的欢心,便是有一个做公主的亲娘。也应该守着贫穷自轻自贱?”
笑到这里,柳婧挑了挑眉,慢腾腾地说道:“母亲,我不信这洛阳世家大族的贵女,真是这么愚不可及!”
邓母第一次发现。这个柳婧还真是牙尖嘴利!
平素里,她与人说话时,便是说错了,众人也会乖顺地替她圆过去!她说的道理,放到哪里都是道理!她指责人时,那被指责的人只会痛哭流涕,自责不已!
她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牙尖嘴利的妇人!
邓母强压住怒火和厌恶,她抿了一口甜浆后,终于轻叹道:“不管你是柳白衣还是刘婧或者是柳婧,我这个当母亲的,真不喜欢自家儿子与你搅在一起。”
这话说得十分直接了!看来她是真不打算与柳婧周旋了。也是,她还那么周旋下去,只怕会被柳婧得吐血。
在邓母端起表情,不动声色地看着柳婧,这个养尊处优数十载的妇人,向柳婧施展出与她身份相符的威压时,柳婧优雅的一笑,她拿起几上的酒水小小抿了一口后,说道:“可是夫人这句话说得太迟了。”
她微笑着,乌漆漆的眸子在烛光下有点迷离,“要是九郎从吴郡回来时,夫人能够反对可有多好?便是汝南时,九郎强迫我与他赴半年之约,能得夫人出面阻止那也可行。偏偏等到我们厮缠了二三年,假戏都变成了真情,等到九郎退了我的婚事,占了我的清白坏了我的名声,等到如今,夫人发现九郎不是把我当成外室,不是当成玩物才来反对,这可真是太迟了!”
柳婧说着说着,邓母脸色微变。她很不喜欢柳婧说话的这种口气。她的儿子何等高贵了得?哪由得她来奚落犹豫?
当下,邓母拉下了脸,她端起一侧的药盅饮了个干净后,把那药盅朝着几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沉闷的响声!
要是平素,她这个动作一做出,只怕这厢房中已跑了一片了,可现在,坐在对面的柳婧依然言笑晏晏,浑若无事人一样。
于是,在一阵安静后,邓母烦躁的声音传来,“出去——”
她喝声一出,柳婧立马站了起来,她朝着邓母福了福,微笑着说道:“那母亲好好休息,阿婧告退了。”
在柳婧转身走出几步后,邓母冷冷的声音传来,“以后不要叫我母亲!”
柳婧回头一福,笑道:“好!”
她答得如此爽快,邓母更愤怒了,她虎着脸喝道:“我真不知,真不知世上竟有你这种妇人!”
矜持惯了的贵妇,终是把恶毒的咒骂吞了下去。
柳婧挺直着腰背,她微笑地看着邓母,轻声说道:“正是我这妇人绝无仅有,所以九郎才会珍之宠之,才会在发现我不曾死去后,追寻千里也要索回!”她意味深长地说到这里,衣袖一甩步履飘然地走了出去。
几乎是柳婧一走出房门,里面便传来“叭”的一声酒盅碎裂声
☆、第二百五十二章 小手段
站在外面,正背负双手的邓九郎转过头来,他朝里面看了一眼后,转头迎上柳婧。
望着她,他低沉叹道:“真把我母亲气得够呛了?”
柳婧笑望着他,“是!”
邓九郎苦笑了一下,他牵着她的手走出了邓母的院落。
第二天,是一个大好晴日。
柳婧在邓九郎地带领下,一一拜访过邓府中的几位主要人物,却被人不冷不淡地打发掉后,柳婧觉得自己尽了礼数,邓九郎又有事要忙,两人偎在一起温存片刻后,邓九郎匆匆离去,柳婧也在洗浴过后换上薄薄的夏裳,坐上马车,来到了洛阳街道中。
此时七月炎暑,一阵风吹来,连空气都是滚烫的。
柳婧坐在马车中,和所有坐车的人一样,她把两侧车帘完全掀开,好让风吹进来。
转了一会,马车来到了白衣楼下,阳光下,已被邓九郎接手的白衣楼,那白衣楼的牌匾依然还在,还在阳光下金光灿灿。
望着那牌匾,柳婧出了一会神,低声说道:“行了,走吧。”
“是!”
就在银甲卫们应了一声是,柳婧的马车开始转向时,突然的,一个好奇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咦,那位夫人好生面善?啊,她不是木兔儿吗?”
“什么木兔儿?”
“就是那个准备嫁给顾司马家的二郎,却在成婚前出了事故的木兔儿啦,听说两人当时都有了肌肤之亲呢。嘻嘻,我早听人说过,那木兔儿是一个不知检点,朝三暮四的妇人,不过后来传出她的死迅,也就没人说什么了。现在看来,原来她在装死呢,不知现在又恬不知耻地勾引着谁家儿郎?”
这话当真恶毒!
柳婧蓦然转头。
她对上了二辆华贵的马车。以及坐在马车中,正朝着她指指点点的四个贵女。
朝着这些贵女看了一眼后。柳婧示意马车靠近。
几女正说得高兴,没有想到本应该落荒而逃的柳婧反而凑近来,她们微微惊了一下,便齐刷刷转头向她盯来。
柳婧示意马车再靠近了些。
朝着几女打量一番,又转头看了看马车后的护卫仆人后,柳婧转向左侧一女盯了一会,慢慢双眼一眯。说道:“小姑可是姓湛?你家姐是我七嫂的婢子,说起来,你还应该唤我一声九少夫人!”
这少女明明是做贵女打扮,看她这马车这衣着。那还不是一般世家里出来的贵女!柳婧却一口道出,她的姐姐不过是邓府一婢!这怎么可能?
就在地五等人一怔之时,柳婧转向左侧第二女,上下打量一眼后,柳婧慢慢又道:“你母亲忝为邓府管事之一。便是这么教你非议府中主子的?”
这一下,第二个贵女也白了脸,一个银甲卫更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凑近地五说了一句。地五一听完,眉头便是一蹙。看向几女的眼神中,也带了几分不善了。
这时,柳婧又转向右侧角落那少女。
随着柳婧目光瞟去,那少女情不自禁地向里面一缩,柳婧依然紧紧地盯着她,淡淡说道:“你是不是姓何?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也是邓府一婢想不到这南阳邓府忝为世间第一的世家,里面出来的婢子,却稀奇得紧!”
然后,柳婧转向第四个少女,她正要张嘴,那少女白着脸急急叫道:“我什么也没有说!”她尖声叫道:“九少夫人,我刚才什么也没有说,”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九少夫人,我真的什么也没有说,我没有说你的坏话!”
这少女一哭,柳婧便笑了。
她轻笑着看向四个少女,一边打量着她们,一边姿态优雅地说道:“真有趣,邓府的四个婢子,一个个身穿华服,坐着极尽奢华气派的马车,身后护卫成行,婢仆成群,俨然一副大世家贵女,跑到我面前,对我极尽羞辱侮骂之能地五,这事儿挺有趣的,你说是不是?”
地五正冷着一张脸杀气腾腾地盯着四个少女,听到柳婧的询问,地五才沉声问道:“夫人是怎么认出她们的?”这些少女,不管是打扮还是着装还是言行,都极像是世家女,而且,便是经常出入邓府的地五,也根本认不出来。怎么柳婧这个第一次前来邓府的人,竟一眼道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