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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呼吸-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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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怎能为一点小病患得患失?!    
    吃两片消炎药睡下,嘴里还含着润喉片,总算咳咳停停、似睡非睡地盼到天亮。    
    九华山在安徽境内,现在通了高速,交通也便捷,我们一早出发,五六个小时后,即可在九华山吃午饭了。这路上的五六个小时,朋友们谈笑风生,我却一直靠着车窗昏昏欲睡,修改长篇的累和略有感冒的乏,像弥漫的雾不消不散地笼罩着我。中途,司机把车停在一个加油站让大家“方便”、“放风”,我勉强下车,只觉得两腿同面条似的发软,站一会儿身体都打晃。我不免暗暗发愁:可别真被王周生说中,病在山里……    
    奇怪的是,在九华山庄吃过午饭又小睡片刻,再出门准备上山游览时,我发现,我已经不再咳嗽,无力的四肢好像也在渐渐充气、渐渐地来了精神,仿佛有种苏醒的感觉。而建君他们看我在车上无精打采的样子,断定我下午爬山力不胜任,便事先叫来两个脚夫,要抬我上山,建君还有一套理论:“你要保存实力,不能一来就累垮。”想想有道理,我硬着头皮上轿了。坐上颤颤悠悠的滑竿,感觉自己沉甸甸地压在别人的肩膀上,浑身不自在,实在坐不住,便让脚夫放我下来。两个脚夫只好抬着空轿,一边跟在我身后,一边使劲叮嘱:“大姐,你身体不好,走累了就坐上来吧,你不坐,我们也拿钱的。”我没搭理他们,根本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只是埋头登攀,呼吸着山林里特有的气息,我越走越来劲了,上午那个有气无力的我已无影无踪。朋友们见我精神抖擞、脚步生风地跑在他们前面了,都说我一上山便判若两人:“九华山真是有仙气的。”    
    我想,所谓“仙气”,就是九华山特殊的风水,那四处缭绕的香火和悠扬的暮鼓晨钟,组成了一种不可言传的氛围。而环境与人,有着最直接的感染和影响。早在秦汉时期,我们的古人就已认识到地理位置、地理环境与人的健康长寿有着密切的联系:一州之气,生化寿夭何故不同?“高下之理,地势使然也。”而来到九华山,我体力和精神的为之一振,显然是个典型的例子,说明了“地势使然”之理。我想,这也是建君非要安排我来九华山的道理所在。但建君只说:“九华山的‘仙气’何止这一点,你的收获,只是初步的。”    
    那么,进一步的收获又会是什么?    
    走入百岁宫的五百罗汉堂,见有抽签,我想一试。以前,也遇到一些寺庙内有抽签的,我一概回避,一是不敢,二是不信,是一种很矛盾的心情。但如今的我,改变很大,对一切都更坦然、更宽容,而且,对过去曾排斥的东西也都愿意重新去认识、去了解、去体验。所以,又遇到有抽签的,便毫不犹豫了,不妨一试。百岁宫的抽签方式也有些特别:首先,由你自己任意选中一位罗汉,然后,从这位罗汉作为起点,再由你任意地选择方向,或左或右,按你的年龄依次往前数,数到与你年龄重叠的这个罗汉,与你必定有缘,并依据这位罗汉的名称到门口取签。    
    搞懂方法,我立刻行动。而与我年龄重合的这位罗汉,是个吉利数:“第八十八观行月轮尊者”。在我取到的签上,是这样描绘这位罗汉的:“法相所现为正面安坐,左脚竖立,右脚架座上,左手握鲜果,右手勾曲作捏指状,骨相瘦清奇,神态慈祥安宁,沉稳思索貌”。病后的我与这位尊者的相貌、神情,好像确很相似。更令我欣慰的是那四句签文:    
    “古刹山门向南开,心不虔诚莫进来,殷勤奉上香一炷,万事平安无祸灾。”    
    在罗汉堂门边,一些人拥挤着等待小和尚解签。我觉得,我的签文写得明白、平实,好像不需要参悟玄机。但我还是请教了小和尚:“给我讲讲吧。”    
    小和尚笑着问道:“你求什么?”    
    我说:“求平安。”    
    小和尚用祝福的口气答:“你这张就是平安签。”    
    我立刻作揖叩谢。    
    走出罗汉堂,朋友们都来向我道贺:“好啊,平安签,平安是福,比什么都好啊!”    
    “‘万事平安无灾祸’,星儿,你可以放心了。”    
    在九华山上能得到一个平安的祝福,我确实感到幸运。离开百岁宫,我脚步完全轻快了,无论上山还是下山,我跑得比盛曙丽还快,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2002年10月15日    
    


挂在家里的星星月亮别误解了佛

    建君和鲍淡如赶回上海了,把我全权地交给了雪梨。关于雪梨,我要专门记她一篇的。    
    今天,雪梨要带我们去拜见回香阁住持慧光法师,上午听慧光法师讲经,中午,和慧光法师一起吃斋。这样的安排,让我激动。虽然,在到九华山的当天晚上,我们已见了慧光法师,他在结束法事后下山来和我们共进了晚餐,我还抢先坐在慧光法师旁边,总想多沾点仙气和灵气。席间,慧光法师给我们看相。慧光法师在述说别人的时候,工作、家庭,方方面面都论及的,可当慧光法师侧脸对我察颜观色时,却只说了一句:“你寿根很长。”我惊呆了,慧光法师从我脸上竟看出我的心思、看出我对自己最迫切的疑虑,并正中下怀地给了预言。顿时,一桌人的眼光也都叹然地一亮。那时刻,我很想知道,慧光法师是根据什么而一针见血、一语破的?又联系到下午抽到的那张平安签,这使我情不自禁地浮想联翩:长篇改到力不能支的时候,我置疲惫、咳嗽而不顾,执意要来九华山一游,仿佛就是来听取这些福音的。但我马上劝阻自己:来感受佛地、了解佛法,不能如此功利啊!所以,在昨晚的饭桌上,我几乎没有提问,只是怀着敬意,听慧光法师很随意地和大家聊天。    
    上午,我们一到回香阁,穿着浅灰色大袖僧衣的慧光法师就迎出门来,把我们请进他清静、朴素的会客室,并吩咐人给我们备上茶点。会客室的四壁挂满字画,香烟缭绕的供桌上果然有三尊半米高的金佛,建君临走时曾关照:“去回香阁,你可以把玉饰放在慧光法师会客室的金佛前开光。”我立刻遵嘱脱下手腕上的玉镯放到佛像前,又毕恭毕敬地屈膝拜伏。    
    这时,慧光法师在金佛对面的一排椅子上已盘膝端坐,两手自然而然地摸数着一串油亮发光的念珠。我悄坐一旁,端详着慧光法师饱满、发光的天庭和一脸的宁谧、慈蔼、洁净。我被深深感染,只觉得,我的心从未这样安宁,而面对着神秘、未知的世界,我的心也从未这样的新鲜,像一个躺在摇篮里的婴儿。    
    慧光法师在讲经开始前,恳切地对我们说:“佛法太高深,不容易信解,你们有什么问题么,提出来,我可以讲得更有针对性。”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毕竟对佛法知之甚少,没有太多思考。可今天实在是个好机会,能与慧光法师促膝交谈、面对面请教,这样难得的时刻,无论如何不要错失啊!我得首当其冲,抛砖引玉。但问题从何提起呢?我想,不懂理论,就结合自己来九华山的感触,问点实际的,譬如:该怎么看待我在罗汉堂所得签文的提示?譬如,该怎么理解慧光法师给大家解相时所说的预言?再譬如,该怎么认识善男信女烧香拜佛时的祈愿和求助?    
    “你的问题很好。确实,很多人,包括很多信佛的人,其实,对佛、对佛学,有很深的误解。”慧光法师用安徽家乡话一字一句地回答我的提问:“‘佛’这个字,是梵文的汉文音译‘佛陀’的简称,梵文的原意是觉者,觉悟人生,觉悟万物及宇宙的实相与真理。我们现在所说的佛,是指释迦牟尼佛,他原是印度释迦族人,一生勤勤恳恳发明真理、说法度生,但当时释迦牟尼佛的讲学,只用语言,没有写成文字,以后,是他的众弟子把佛所讲的学理、行持法规等结集,称为大藏经,这部圣典教理圆满、议论精密,是世界上任何一部宗教的经典都不能与之相比的。可不懂佛学的人,往往会把佛学误以为是一种宗教。错了,佛学不是宗教。佛学只是渲染着一点宗教色彩。佛学与宗教有着根本的区别,宗教是崇拜神的,而佛、菩萨,是由人修持而成的,我们礼敬他们,就是要学习他们的修持,转迷开悟,才能离苦得乐。”    
    接着,慧光法师又逐一的给我们讲解了佛学与宗教、佛学与哲学、佛学与科学的关系。我听得用心,仍感深奥难懂,有些道理一下子还不甚其解,但我在笔记本上归纳了三条:    
    佛学不是宗教!    
    佛法的价值已超出哲学的领域!    
    学佛的过程,有四种合乎科学的方法:信、解、行、证!    
    最明确的一条是,过去的我,正如慧光法师所指出的,确确实实误解了佛。而此行九华山,在一寺庙的大雄宝殿释迦牟尼的佛像前看到了这样一副对联,实可谓言简意还赅,使我茅塞顿开:    
    如能转念何须我大慈大悲    
    若不回头谁救你大苦大难    
    是啊,一切的一切,不都在于你自己能否“转变观念”,“回头是岸”啊!    
    2002年10月16日


挂在家里的星星月亮香山茅篷

    睡醒午觉,我们即出发去后山凤凰松走访一些尼姑庵。虽然,曾到过不少寺庙,却始终没有机会走近或接触比丘尼。也许,同是女性的缘故,我似乎更有兴趣了解她们的生活和内心。    
    坐缆车到山顶,再从山顶折向后山,已近傍晚,西下的太阳渐渐落到山后,背阳的后山更早地笼上一层柔纱般朦胧的暮色。不知是因为薄暮已降,还是后山本来的冷清,我感觉初秋的后山一片萧飒,完全没有前山众寺院车水马龙、香客络绎、烟火氤氲的热闹气氛和繁荣景象。    
    掩蔽在树阴深处的几座尼姑庵,都像农家朴素的小庭院,斑驳的泥墙、虚掩的木门围着的一座座坐南朝北的黑瓦房,也完全不似前山寺庙的大殿、大堂有那般金碧辉煌的富丽与气势,所以,她们称自己的庵子为“茅篷”,很是贴切。时间不允许我们逐个拜访,只能选择其一,决定去看望一位九十高龄的老师太,她任住持的庵堂名为“香山茅篷”。    
    为我们带路的比丘尼,看上去有四五十岁,我们找她时,她正在院外的一块菜地里干活,她告诉我们,她们一年四季吃的蔬菜都是自己种的,一是新鲜,更主要的原因当然是为节俭、为节省,她说,来后山烧香的人不多,她们也不设功德箱,捐助的香火钱寥寥无几。比丘尼向我们介绍这些情况时,脸上只有微笑,没有任何别的表情,好像与前山的差别之悬殊,再正常也不过了,她们根本不在意,也不会有丝毫的计较。快走近香山茅篷时,这位比丘尼便停下脚步,指着前方隐约可见的一小片黑瓦轻轻对我们说:“老师太病得很重,你们不一定能见到她。”    
    写在一块匾上的“香山茅篷”四个字挺秀清丽,匾下是一扇拱形的木门,门板上好看的纹路是一幅自然的图案,一对铜的门把,又像两枚章,恰到好处地为“图案”画龙点睛了,而尤其显眼的,是门前一丛红得如火如荼的美人蕉,给素静的小院添了一抹芬芳一种活力。“吱呀”地推开木门,只见七八个比丘尼分两列,在一尊观音前合掌端坐,而垫在她们身下的一只只蒲团都是用碎布一块一角、一针一线拼缝起来的。不一会儿,从里屋传出了做晚课的“观音普门颂”,清净、悠远的法音,使整个小院充满了庄严肃穆的气氛。只是,伴着那法音,时断时续地响起一阵阵吃力的、苍老的咳嗽声。我们在门边驻足,向左边的小窗望去,见老师太穿着土黄色僧衣端庄地坐在床沿,闭着眼睛,微微垂首,但咳得激烈时,她整个身子像一片枯叶在狂风中抖动,在一旁的两个比丘尼轻轻地为老师太捶背,待稍稍平息,老师太又闭目垂首保持着端庄的坐姿。关于老师太的身世,我知道不详,只听说她出身很苦,是个童养媳,后落发出家,朝礼九华山,几十年一心向道、潜心修持,近月身体欠佳,十多天没进食了,生命已垂危,却仍这样尊严地保持修行、修持的庄重姿态,真让人敬重不已。    
    晚课的仪式还在进行,清净的法音仍缭绕不绝,那些素净的比丘尼们一个比一个虔诚地颂唱吟咏,集体的嗓音一致地细洁、清宛,动听又感人:“人生被困厄,无量苦迫身,观音妙智力,能救世间苦,常念恭敬观世音菩萨,便得远离贪、赌、痴三毒……”    
    站在门边,我随着她们的唱赞,十指相向地面向观音,不知不觉的,一串串热泪烫烫地滚在脸颊,怎么也止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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