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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门边,我随着她们的唱赞,十指相向地面向观音,不知不觉的,一串串热泪烫烫地滚在脸颊,怎么也止不住了。
2002年10月18日
挂在家里的星星月亮感谢黄山
离开九华山。
下一个活动内容,由雪梨陪我们去红村看典型的徽州建筑。从九华山到红村,将途经黄山和太平湖,而且,我们会在太平湖住一夜。这样一条旅行路线,是计划外的,我完全没想到,好像收到一份意外又可心的礼物,这使我暗暗欣喜,因为,黄山和太平湖与我都有着一些冥冥的牵连。只是,我很少地理概念,不清楚九华山距黄山、太平湖有多远,更不敢奢望到了九华山还能捎带着看黄山、游太平湖。
按照佛学所说:“因缘生万法”,这是佛学的一条中心学理,也叫“因果律”。人生的聚散,无论父子、兄弟、夫妻、朋友,所发生的悲欢离合,看起来是偶然的,但究其根源,无不包含着复杂的“因”和“缘”,其实是必然的,是必须经历的,是躲不过,或者说,这就是命运。
1989年秋天,我曾到过黄山,参加《文学报》举办的笔会,遗憾的是,那天缆车偏偏坏了,我们一行人只能过了一下爬山的瘾,没能登上主峰。也许,作为“遗憾”的补偿,那一次到黄山的匆匆一游,老天却给我安排了一件完全出乎意料的事情,这“事情”让我一生难忘,也可以说,这“事情”,猛一看是条险路,使我的人生就像这次爬山一样,情不自禁地踏上了一条弯弯的却永远登不上“主峰”的山道。当然,人的感情,本来就是喜怒哀乐、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有的。只是,人是贪心的,这山望着那山高;人是不想吃苦的,最好整天都甜蜜蜜的。所以,当各种滋味同时向我袭来,我的感觉乱了,我的心情乱了,我的生活乱了,比较单纯的我毕竟没尝过“酸甜苦辣”统统搅在一起的“复杂”,一下子有点品尝不了、消化不了,可一时也割舍不了。谁的手里备有一把能忍痛割爱的刀子呢?!
做梦也没想到,是险峻的黄山、美丽的黄山,给了我一段美丽又险峻的经历。
十多年过去了,尝尽了“酸甜苦辣”的我,有时却也庆幸自己能品尝到这种“美丽又险峻”的滋味,并最终能努力地、用心地“消化”着这样复杂的滋味。虽说,“消化”的过程是极其不易的,也伤了我的胃——“忧思伤脾胃”——金代著名医学家东垣老人的养生观就是基于“脾胃之气既伤,而元气也不能充,而诸病之所由生也”的发病观。“凡怒忿悲思恐惧,皆损元气”啊!看来,我这场病非生不可。为生活,都要付代价的,不管你情愿不情愿。
“谁让你硬要去消化那样的复杂呢?”有时,我会扪心自问。答案却简单:性格决定命运。又何必怨天尤人?!于是,我终于悟到了一种态度:全盘接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并为自己能够消化命运的复杂而暗暗自慰。
好在,这次手术不仅切除了胃部病灶,仿佛也修整了我的心,使藏在我心底的一些“痼疾”、一些难愈的伤口,也一并地给治疗了。渐渐的,我的心像一条被疏通的河流,开阔了,豁朗了,舒畅了。再回顾自己曾遭遇的“美丽和险峻”,再回味自己曾尝遍的“酸甜苦辣”,我心里只有两个字:平静。对那些不可更改的经历,我惟一能做的,就是转变观念,尤其要重新端详这个“苦”字。过去的很多年,是心里的“苦涩”,在不断触发着种种不良情绪:忧思、酸楚、悔恨、抱怨等等,总认为自己的心是最苦的,苦不堪言。然而,就在养病吃药的过程中,我突然觉醒了:其实,对人最有好处的,往往是那些“苦涩”的东西,无论食物还是药物。给我看病的一位中医一再叮嘱我:“保养你的胃,一定要注意,少吃或不吃甜食。”世上万物都有相通的规律。回顾自己在感情上、在精神上所经受的那些“苦”,我才发现,那些“苦”对于我,比“甜”有着更多更多的好处。良药苦口——现在想来,用曾经的苦,治我现在的病,都是一味味“良药”啊。万事多从好处着想,身心都会健康的。
这次路经黄山,我在心里又回放了十多年前的一幕幕。回忆中当年的那个我,像个纯情少女,有许多感觉,楚楚动人:
至少,在遇到了那件“事情”之后,使我又做了一回“少女”,多好!
至少,又有了初恋的感觉,多好!
至少,又觉得每一天都有了心跳的快乐,多好!
至少,又在生活里增添了美丽的内容,多好!
至少,又做了一次加法,有了对“险峻”的体验并最终战胜了“险峻”,多好!
有了那么多的“好”,我该满足。何况,我还应当承认,正是这次“美丽又险峻”的感情经历,使我全面地找回了自己并真正地认识了生活。
是啊,感谢黄山,感谢生活。
2002年10月19日
挂在家里的星星月亮雪梨
来九华山之前,建君已经向我吹风,说九华山有个聪明能干且爱好文学的女经理:“她和丈夫一起承包了九华山庄,是你的崇拜者”。后一句是玩笑。我最怕戴“高帽子”,什么“著名”、“崇拜”一类的,听了心虚、不自在,实在是名不符实。倒是“雪梨”这个很文学的名字,先入为主地让我产生想象,何况,“爱文学”和“当经理”兼于一身,而且,雪梨还是居士,慧光法师的女弟子。在一个刚满三十岁的女子身上,已综合了艺术、经济、佛教这样广泛的内容,真是够丰富的。
我们到九华山那天,雪梨开着车早早地等在山脚下迎候。见到的雪梨,白白胖胖,圆滚滚的脸总是笑眯眯的,确同一只成熟的雪梨。
“没想到,你在山里皮肤却那么好。”我由衷地夸奖。
“山里空气好、风水好啊!”雪梨的语气也很由衷:“陆老师,你比照片上年轻。”
女人一见面,最敏感的往往是相互的面容和仪表,而这种敏感,或者说好感,也使我们一见如故。而住进九华山庄,我的第一感觉,这宾馆显然有“女人当家”的特点。首先,卫生间里那些一次性的洗浴露和洗发乳都是有品质的好牌子,洗完后,头发柔软、蓬松,很舒服。但在很多宾馆,特别是小城市、小地方的饭店、旅店,为旅客准备的洗头膏质量很差,几乎没法用,洗了澡,头发是板结的,发黏、发涩,梳也梳不通,头上像扣个盖子,很不爽。但这样的细节问题,很多宾馆是疏忽不计的。可我相信,有我这种感受的旅客为数不少,尤其女性。其实,感受一个人、一个部门、一个单位,好坏之差、高低之别,恰恰是在小事、小节之处见功夫的。为证明自己的感觉,我特意问雪梨:“你们为客人准备的洗漱用品都是工作人员选购的?”
“不,这些东西,我一定亲自挑选,采购我喜欢的牌子,就像买给自己用一样。我们一般都去上海订货。虽然,人家来宾馆住一两天,不会计较,但正因为是一两天,人家出来花钱就是要享受舒适的,我们的服务必须周全、细致、设身处地。当然,这样做,成本高、利润少。可我们做的不是一锤子买卖,不是打一枪、捞一把走人的。我们在九华山这样的圣地做事,首先是做人,要讲究心胸、眼光、善待。”雪梨讲出了她能够成功经营“九华山庄”的一条最根本的原则。
我发现,优秀女人在任何领域里的经营之道,有个共同点:做事敬业都像料理自己的家。譬如,招待我们这批客人,事先,雪梨已经了解到我动过手术、身体欠佳,为此,她特地关照厨师制定合适的食谱,并事先让我过目,看是否需要修改或添加,所以,每天进餐厅,饭菜的精细可口,气氛的温馨暖人,比在家里还惬意。“这样的特色服务,就是他们九华山庄的风格。”建君一转话峰,把雪梨和上海联系起来了:“九华山庄有这种特色,关键的关键,雪梨是半个上海人。”
“你先生是上海人?”我想当然。
“我和先生都是当地人,我们是高中同学,后来,我在上海读的大学。”雪梨笑着说。
“你们的早恋,牢固得很啊,不容易,你在上海读了大学,居然还肯嫁回九华山?”凭着雪梨的聪明能干,如果留在上海发展,是大有机会的。但我佩服雪梨的选择,颇有远见卓识,九华山毕竟是一块风水宝地啊,蕴藏着丰富的旅游资源和佛教文化的资源,她回来,有太多太多有价值的事可做。
我想,一个人事业的成功、人生的成功,首先是选择的成功:选择爱情、选择生活、选择朋友、选择机会等方方面面的选择。已经走出九华山的雪梨又选择回归,她智慧,有决断。而更让我叹服的是,雪梨还是一个成功的母亲。我们一同去红村的路上,她弯到清河带上了女儿,她这个女儿长得结实健康,还在幼儿园读中班,却干什么都很独立了,坐一路的车无论多累、太阳多晒,这女儿一声不吭,困了就悄悄地睡,醒了就自己玩,丝毫没有一个漂亮女孩的骄娇两气。可这个女儿是值得骄傲的,刚荣获了安徽省少儿电子琴比赛的大奖。在一旁,我留意观察,雪梨待女儿要求严格,管理却宽松,爱得很理智。同样是母亲,我对感情的把握显然少些分寸。可艺术就在于分寸啊。
在我看来,一个孩子质地的良莠,是最能折射父母的。而对于一个做了母亲的女人,难能可贵的成功,无疑是做母亲的成功,能培养一个比自己更精彩的儿女——为社会生产最优质的人,功德无量。所以,写雪梨,是不能不提一笔这可爱的女儿,我肯定地对雪梨说:“你培养的这棵小树,长大了一定是块好材。”
“这是佛缘给我的恩惠。”雪梨仍笑着回答。
我爱看雪梨笑起来弯弯的眼睛和甜甜的酒窝。
2002年10月29日
挂在家里的星星月亮收获的时刻
一周前,长篇终于改完。然后,按照《收获》刊登所需字数,又从头到尾进行删节,去掉大约四万字。昨天,拿着两张巴掌大小的三寸软盘去作家协会,一张盘片送《收获》编辑部,另外一张通过电脑发给百花文艺出版社。中午,在作协食堂里吃一碗菜粥,填饱肚子后定定心心乘车回家。
好天,晴朗无比,秋高气爽,没有云,阳光是透明的,温润宜人。披着暖暖的阳光,轻松漫步,款款地走在街沿浓密的梧桐树下,我心旷神怡。似乎很久没享受过这样好的天气、这样好的心情了,而且,正是收获的季节,我像个老农,怀里捧着沉甸甸的果实,心坎里溢满收获的快乐。一年半的辛苦耕耘啊,何况,这是我遭遇“重灾”的年头,祸起萧墙,危在旦夕。幸亏有上帝和朋友助我,使我没有停止呼吸,也没有停止耕耘,终于迎来了收获的时刻。所以,《收获》能满意并接受我这部长篇小说,这使我的“收获”仿佛有了更多的含义。
活着,生活着,还有比“收获”更好的感觉么?尤其对于我这样一个在重新收获生命的人,同时还能体会收获劳动成果的快乐,实在是很幸运、很幸福啊!
有时,翻看记忆,我常常发现,经过心灵不知不觉的筛选,在心底藏得最完好无缺的,不是那些自以为刻骨铭心的痛苦和不堪重负的艰辛,而恰恰是“收获时刻”由衷的满足和欢欣。真的,有些“收获时刻”是很动人、很难忘的。
记得,我对“收获时刻”最初的感动和欣喜,是在北大荒。1968年秋天,我们一到北大荒就遇到涝灾,一望无边的麦子浸泡在水洼里,拖拉机、康拜因都陷入泥浆,寸步难行,只能搞人海战术,老老少少齐上阵,还从县城借来劳力一起下地拔麦子,与天夺粮。虽然,我一到连队就当上了拖拉机手,但也天天光着脚趟在泥里水里,两条小腿都泡烂了,发了炎,但我还是忍着高烧,积极地战天斗地。而入冬以后,我们又得冒着零下三十多度的严寒脱谷,汗湿的球衣、棉袄被冻得硬邦邦的,一个个都像背着乌龟壳。而1969年的秋收季节,天高云淡,我开上拖拉机牵引着康拜因驰骋在滚滚的麦浪里,让金色的麦粒瀑布似地吐进粮斗,傍晚,运粮的车队迎着晚霞开回连队,我们坐在车厢的麦堆上,唱着歌儿,一路欢声笑语。经历了严重的灾害,迎来第一个丰收年,我们倍感收获的喜悦。而这年的秋收情景,像一幕电影,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不肯褪色:背景是起伏的山峦和一片片色彩斑斓的桦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