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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他这次看我再也难以挽回,也一定到我的单位去游说过了,我医院的工
会主席、书记、还有我们的护士长等四个人来了。他单位来了五个,共九个人,是
双方单位领导人来得最多的一次。
到了下午一点半,正式开庭。那架势我看还是和前几次一样,大家团团围坐在
一起。
那年轻法官让我先说,我声泪俱下地说了。
法官又问我,他打你有证人吗,我说有。马上有我的邻居和妹妹照实说了。
法官又问吉龙光,火吻燕说的是不是事实?
他说是事实。
法官说前几次你都说回去一定改正的,怎么又犯了?
他说自己心情不好,脾气就暴躁,这次一定会改好的,说着他声音竟也哽咽了,
并拿出了几张纸的保证书递给了法官。
我一看急了就说,我一定要与他离,我一天也无法与他生活下去了。我说我们
的性格合不来,我要求离婚,我们脾气也不合!
他接着说,脾气性格不合,我承认,但是我们离了那么多次,最后不还是好了
回家的,我们是吵过说算,我不计较她的脾气,她人还是蛮好的。这次吵,也还是
为了她不肯听我的话……
法官问她怎样不听你的话?
他犹豫了一下说,起初是为了加一只煤饼的事……
我就讲,你是借煤饼的事,打我再打小人出气……我庆幸他没将“我不愿意配
合他喝茶”的事讲出来。
他说我可以向你保证今后再也不犯类似的错误……
后来我一句他一句,大家又争了好一阵。
我的领导说,男人打女人是太不应该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打人!几年前
火吻燕因怕丈夫打,竟然招呼也不打,就一个人逃到了武汉,严重地影响了医院的
工作,作为男方是要好好反省的。
有事可以坐下来好好商量么,再说吉龙光你也是一个退伍军人,是一个厂里的
工人技术员,要注意自己的形象。
对小人就更不该动手了,要知道男人的出手是很重的,你还不曾感觉到,小人
的胳膊骨头就断了。这样会影响下一代人的成长的。
吉龙光低头不语,一副痛改前非的样子。
而我的父母姐妹等这时全在法庭的外面,法庭只允许当事人及当事人双方的组
织到场。
我忙接着领导的话说,小人现在已经是“习惯性脱臼”了,医生讲再这样下去,
会影响小人发育的。我一定要与他离!
你不怕小人在我手里,我再打她,再……
你……你敢!你……有人民政府为我做主。
吉龙光却笑笑看着我说,你别急,我不会的,我又不是后爸,小人也是我的亲
骨肉么!真打出事来,我也要负责任的么!
我见他这样嘻皮笑脸厚颜无耻,知道他的德性,更明白他又在拿小人在威胁我。
那个时候我不懂我可以将心里的话讲出来,我前怕狼后怕虎可又不知为了什么,或
许这就叫倒运。反正我记得他领导问我:你一点点机会也不再给他了?
我说我已给了这么多次了,该给的我都给了,我已经给完了!我声音很响。
吉龙光这时的声音却温和起来说,我和吻燕的婚姻还是有感情基础的,我还是
要她的。只是她回娘家的次数太多,就闹矛盾了。不过在你身上,缺点也有的,你
为啥老回娘家?
你打小人打我,我们就只好回家去躲难了……可我的心里在说,吉龙光,你自
己干的事自己心中有数!不过,话说回来,关于他自己那“喝茶”的事,他自己也
从未对外说过,最多说——我不听他的话。
法官说,你们俩所指的脾气性格不合,是不是就是指在这些小事产生矛盾的基
础上断定的?
吉龙光点点头说是的。我无言地望着法官年轻的脸,心里真希望法官能明察秋
毫,知道两人世界中发生的罪恶。
法官又转而问我,火吻燕你说是不是?我迟疑了一下,看着那么多领导人亲切
而严肃的脸,终于沉重地点了点头。
法官又说,除了这些矛盾外还有什么?
我鼓起勇气如抓了救命稻草似地说,吉龙光从不顾及我的身体……不顾我身体
的……在家务上也总是以丈夫自居从来不做的。我终于还是没有把至关重要的内幕
讲出来。
法官讲你现在意愿如何,我说离婚。
考虑成熟了?
成熟了。
一点挽回的余地也没有了?
没有了,因为他这人改不了。
你要他改什么?
我不提要求。
法官说你认为吉龙光改不了,当然也有你的道理。但是世界万物是在变化的,
吉龙光也会变的。据我了解,有些家庭在最初的几年里,夫妻间总有摩擦的,这很
正常,但是几年一过,双方磨合好了,就是和和美美的一家子了。火吻燕,你再考
虑考虑,如果吉龙光能改了,你是否考虑和好?
我说,没有考虑。
法官又转向他问,你认为你们夫妻之间关系如何?
他说我认为还是可以的呀,都是一些小事,往后我让着她点就是了呀!
你妻子提出离婚你同意吗?
我不同意,我俩感情蛮好的,我要求法官不要判离婚。
你不要离婚有何打算?还会说过就忘么……
法官在问他话同时,又狠狠地一句接一句地批评了他。
双方组织的领导,也在一边疾言厉色地训斥了他的不是。这使坐在一边的我,
听了心里很解气。
我们医院的书记说,吻燕呀,你这么大的事,我们组织到现在才知道。我们知
道了以后,已经批评过你的丈夫了。他的态度比较诚恳,也已认识到了自己身上的
错误了,认识就好么。
他厂里的工会主席就说,吉龙光同志身上有错误,但都不是原则的;他平时作
风正派,也不流里流气,他的工作经常要跟女同志接触,但据我们组织掌握,他都
正正经经的,从来也不见发生过不三不四的事。
我医院的书记就对我说,吻燕呀,你看问题要一分为二,不要光看一面,对自
己的丈夫也应该是这样,小夫妻打架,两个人都要先检查自己身上的不足才对。
我医院工会主席又讲,吻燕,我们看问题都应该看到事物的本质,不要见风就
是雨,不要把皮毛当成实质,是不是?
他厂里领导接着说,吉龙光平时在厂里工作,从来也没有发生过打人的事件,
凡事都彬彬有礼,工作也非常认真负责,很得大家的好评;怎么会发生无缘无故打
妻子打女儿的事?我们都不大能理解,但是今天我们相信火吻燕同志说的都是真话。
她身上一个多月来,还没有褪尽的乌青块,就是最好的证明。我们组织关心不
够,真让火吻燕同志受苦了。再说吉龙光同志态度粗暴动辄打人,虽然很不应该,
但是都起源于芝麻绿豆的小事。都是属于枝节问题。但是这枝节问题在当前也不允
许发生,同志间还讲个友爱,更何况夫妻之间?是不是?
我单位的工会主席是个胖胖的五十多岁的女同志。平时在医院里很有威信的。
她语重心长朝我看了一眼后说,吻燕呀,我们中华民族的美德有一条就是小夫妻之
间要相敬如宾、举眉齐案白头偕老;今天我是作为一方的组织代表到庭的,但是就
年龄上来说,我也该是你们的长辈了,作为长辈,我自然不情愿看到你们小夫妻分
手、小家庭拆散的悲剧……
双方组织的另外一些人便马上附和着讲,是呀是呀,大家和和睦睦有多好,拆
散一个家庭容易,建立一个家庭就不那么容易了……
我的工会主席接着又说了,吻燕,我看这样吧,我们组织上的人,第一次出面
参加你家庭矛盾的调解,我们想请你再给他一次改正的机会,怎么样?
这时我的头脑里一片麻木。
只有一个倒霉的念头在我的一片麻木中冒了一下:她们都是我单位的领导,她
们的话我如果不听,等下次加工资时,我的工资不是又要落空了吗?可是变成话儿,
从嘴里说出来,却成了:吉龙光讲过,他要杀我的姐姐,还要杀我家的其他人……
记得我的领导又讲,火吻燕,你别怕,有我们组织在呢!他不会的。再讲,如
果你们两人和好了,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听我们的话,没错的。
他厂里的领导也七嘴八舌地表示着同一个意思。
我那主席接着说,火吻燕你再忍一次,七八次都下来了,一次算啥?看在我的
面子上,无论如何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吧!现在双方组织的人都在,如果他再如以
前一样,那就干脆——离婚!而且如果有下一次的话,就不要再通过法院解决了,
我们给你办,怎么样?
他的领导也说,对!对!再忍最后一次,吉龙光你听清楚了吗?!你再对吻燕
不好,我们就不帮你了,我们双方组织出面给你们办离婚……
话说到这份上,我吻燕还有什么话可以辩说呢?
如果我真有话说出来,我想在场的那么多人,肯定不会放我,也肯定会有办法
来对付我的。
最后,我想了想,决定给我单位领导以面子,决定听组织上人的话。他们把话
都说到根子上了,如果有万一,都可以不通过法院我们分手,我还怕什么呢!我同
意了,咬咬牙再忍最后一次吧。
记得法官最后对吉龙光说,你既然不要求离婚,第一,你要真心诚意地悔过,
向妻子火吻燕赔礼谢罪;第二,你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保证以后绝不动手打妻子
和女儿;第三,你要保证在家中绝不首先挑起矛盾;第四,你要孝敬长辈;第五,
遇事不称心,一定要好好与妻子商量,绝不准做出犯法的事来;第六,去火吻燕娘
家领回妻子,家庭生活维持分居前的状况。
年轻的法官还没有把结案的话讲完,法庭里已是喜洋洋一片了。在座的人几乎
个个都眉开眼笑。
我想他们都是为了我的事而来,当然也是为了我而笑的。
然而,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真的。笑不笑得出来倒无所谓,我只觉得我似乎
又要回到那个人间地狱了!而且这是我自己答应回去的,我知道娘家的人,从此再
也无法救助我了,我的心里一派悲凉……
这一场话说下来,整个气氛都变了,当事人纵有再大的火气也会给浇灭。调解
确实是一门艺术,这话可一点儿也没错。
婆婆心妈妈嘴,能营造一种叫温情脉脉的情境,能构筑一种理想状态的时空。
调解人的意愿无疑是好的,调解人的方式方法,无疑也是优秀而卓有成效的,调解
的结果,在当时自然也是极其理想的。
由于当时双方受传统思想的影响,都竭力回避了问题的要害,使日后的事情内
部埋藏了致命的祸害;另外由于调解者过度的理想化意愿,掩盖了某种可怕的苗子,
同时也阻塞了当事者合法解决问题的通道,使一起原本可以缓冲的民事矛盾,最终
激化成了一起严重的恶性刑事案。
素有“东方一枝花”之称的人民调解,确实是无以数计的中国百姓们的福音。
但是凡事都讲究一个分寸,过了度,就走到事物的反面去了。
在父母姐妹弟弟亲戚们的惊诧、哀叹、栖洒惶惶、忐忐忑忑的感慨声中,我再
一次被他接走了。
说实话,当时,我的心里总有一种人世不再的可怕的预感。
我当夜就重温了他“吃茶”的痛苦感受。
在往后的一些天里,我想双方的领导肯定都不会知道我的现状的。
不出几天,一切如旧。而且现在的他无论在手段上还是在气焰上,都比过去更
甚。
我的乳头被他拧裂,鲜血直淌,疼得我眼前金星乱冒,伤口还未收血时,又遭
他捏、拉、咬、烫;女人的暗处更是被他抓得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他大概一定是有病了,竟发展到不让我穿衣休息。随见随剪、随撕。我含怨含
恨,把被撕坏的胸带内裤,再一次带到我医院,藏进那只谁也不知道的更衣箱里。
我忍着,我只想等到女儿长大给她看一看,妈妈为了她受了吉龙光的多少苦。
他“喝茶”的意思,我一点也不夸张。就是不管白天还是黑夜,想喝就随手拿
起来喝一口的意思……我想他不死,家里总要死人的!还不如先让他走了再说。
我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一天是1982年10月13日。法院调解后的两周。
体质本来就弱的女儿这天又发烧了。
至傍晚时,稍退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