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法救他,为了报答他的爱,我居吻雨敢滚钉板、下油锅!哪怕是用我的命来救他的
命我都情愿。
到了开庭时,记者,你不知道我就像“刘胡兰”似的,不……我不能这样亵渎
我在小学的课本上读到的英雄人物,这个比方是错的。但是记者,我当时的心里倒
真是这样子想的,我自以为是“坚贞不屈”,我完全照他那样说的,全部——推翻
了口供!我真的出尔反尔血口喷人了!你看我该死不该死!
这个被判“死缓”的居吻雨,居然活蹦蹦地将“该死不该死”这五个字,一下
子说出了口,着实让我愣了十秒钟。要知道这个——差一点就翻进个生命黑洞洞里
的居吻雨,离黄泉之路,真是只有一步之遥呀!居吻雨啊,你自己心中掂量过你翻
供的法律后果吗?!
法律后果自然是非常可怕的。
不过“死缓”离“死刑”的一步之别,生命就悸动着鲜活的色彩。作为同类之
一的我,当然是愿意居吻雨活着,哪怕是在这样的生命极地中活着。
我相信党的政策,相信这里一个个身着橄榄绿的天使,她们能热血化冰,能再
造灵魂。要知道一个罪人活着,就意味着管教干警的手里就有一项工程。无疑,判
“死缓”的居吻雨,是属于天使手里一项最艰难最长久的工程了。
就人的天性而言,我想做干警的人也许并不唯一钟爱世间的这一“工程”,但
就国家、社会和人民的利益来讲,他们(她们)却义无反顾地挑起了这副重任。
这是人性世界里一种最峻美的风景。警官们和我们都一样,希望——人活着。
希望法律用极刑惩处的罪人越少越好。留下性命的那一群“人的工程”,哪怕再艰
难再复杂,他们(她们)都义不容辞地会接受,会去做到最好。话题扯远了,再回
到眼下的事上来。
该死而缓死,这一刻活鲜鲜的居吻雨,还在向我诉说着自己昔时的丑恶。
她说当我很无耻地推翻了自己真实的供词时,一时使法庭上的人都瞠目结舌…
…后来我知道,不是因为承办人对犯罪的人没有办法,而是他们为我的性命前途捏
汗呀!
我竟像育生一样翻脸无情,自绝于人民……甚至……忽然,她仿佛想起什么痛
心疾首的事,仰首朝天,用手掌狠拍自己的前额说,我是罪有应得罪有应得呀!
我说居吻雨,你能悟到了就好,你静静心说与我听,好不好。
她说我为第一被告顶罪,就不去说他了,比如说我为第四被告顶罪就有点莫名
其妙了。
那天在法庭上,任法官问什么,我都一概否定说:没看见!
法官问,解多多的妻子在现场,难道你也没看见?
我答:没看见!
法官再三再四让我如实说来,我还是说没看见。
后来我知道法官是想挽救我,但是我却冥顽不化,直至最后一次让我陈述时,
我还是如粪坑里的顽石不开化。
当然我不承认的目的之一,是想让那个小女孩的妈妈——解妻不吃官司。最后,
法官就审问第四被告解妻本人了。
我问居吻雨,那解妻本人承认吗?
她说她一开口就全部承认了。解妻非但一口承认自己在现场,而且她还说出她
当时在现场的理由。
我说居吻雨,解妻当时说了什么理由?
她说,解妻讲她当时为什么要随解多多、第一被告及我去夜总会,是因为怕我
勾引她的丈夫解多多,所以她是为“盯我的梢”而被迫去的……记者,我没想到解
妻会恩将仇报,我当时气得七窍生烟!
我说居吻雨你不必七窍生烟,这就是罪与恶的结果。你想过你自己的言行了吗?
她说是的,记者,我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活该!从这件事后,我开始
知道:什么叫法庭了。
法庭就是法庭,容不得你来半点假的。一切都得从实招来。我不恨解妻当场戳
穿了我的谎言,面对法庭,解妻的做法是对的;但是……说什么也不该怀疑我勾引
他的老公呀!真是……
记者,你说我这是可悲呢?可怜呢?还是可恶呢?
我说居吻雨,你说的可悲、可怜、可恶,也许都有,你自己反省到了就好。
她摇着头痛悔得不能自己。过了一会儿,她又朝台子边软软地靠着身子,努力
地竖起头对我说,我以前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我这叫种豆得豆、种瓜得瓜呀!我
为什么要反诬承办人呢?现在明白法律是公正的,也是无情的,法律不会冤枉一个
好人,也不会放过像我这样一个坏人呀!
真的,记者,我知道我是天底下公安人员手里最坏最坏的一个罪人!
但是,我在第一被告、我的这个男朋友面前,我可以说,我是这世界上最好最
好的一个女人了!我是用我的心、我的血、我的命在爱他。
记得那一天,当法官在宣判之前,我紧张得不得了,两腿直打哆嗦。心中绷着
的一根弦便是这个阿良不知今天要判什么刑……但愿老天开眼,能让他留下一条命
……但是,当我听到“第一被告阿良被判处死刑”时,我五雷轰顶两眼发黑,竟然
当场就昏死过去了。
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我因无端翻供,认罪态度不好而被判的——死缓,
还是在我被拉到监房里醒来后才知道的呀。还记得当时有个胖胖的看守警用“恨铁
不成钢”的口气对我说:居吻雨,你好大的“本事”呀!本来,我在想你的罪最多
判个七年九年的,你竟给自己弄个“死缓”回来?!你……你为了那个魔鬼情人,
难道连命也不要了吗!你可悲呀!
可在当时,我还不醒悟,还在我的小监房里又哭又闹又撞又寻死,我是疼第一
被告呀。可是关在那头监房中的第一被告,却一句话也没对我喊,他一点表示也没
有……
我说居吻雨,那是不允许的呀。
她说这我知道。但是我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他“牺牲”,他应该是晓得的
;他真想向我“喊几句”表示安慰,也是有可能的呀。然而他没有,他一声都不吭。
我的心有点寒了……
居吻雨在说这些话时,神情中开始流露出对自己“爱”的怀疑。
我在想——世界上的女人,为什么对爱,会是这样地执迷、这样地‘不可救药
“呢?
记者,后来我就上诉了,他也上诉的。等过了两个月后,我们又盼来了开第二
庭。第二次与第一次差不多,我和他又被押上了同一辆警车。没想到第一被告又和
上一次一样,要我再救救他,说这是最后一搏了……又教我如何如何说,如何如何
再辩……
我说居吻雨,你还上他的圈套、还照他的话去做吗?
她说没有。不过,我不是不想为他“搏”。在看到他之后,不知为什么我又会
产生一种冲动,虽然——我曾经心寒。只是我觉得照他说的办法,是没有用的呀,
我晓得邪恶撞真理,等于是鸡蛋碰石头!
我说居吻雨,别人为开脱自己的罪责——顶,你是为情为爱——顶;可是法律
总是尊重事实的,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想歪曲事实,到头来总是自食恶果,你这
不是在以身试法吗?
她定定地看着我。眨了下眼又低下头对我说,许多道理我已经明白了……已经
明白了,我在外面任性骄纵,从来也受不得一点点委屈……其实,我是错得太早太
早了呀……是的,记者,我是——错得太早。她以一种别样的语言与声调,向我表
达着她灵魂与肉体中难以述说的痛。
我清楚地记得摘录过她判决书中这样的两句话:
“被告居吻雨在贩卖毒品犯罪中起主要作用,是犯罪活动的主犯,且认罪态度
较差……被告居吻雨也曾作过供认,但在开庭审理本案时却否认参与贩卖海洛因的
事实……”。
这些将永远定格在她年轻生命中的黑色行为轨迹,我并没有再次对她重复。在
我们这块国上上,一个人犯了罪进了狱墙之后,我们就对他(她)负有一定的“责
任”,这责任包括惩罚、管教、改造与挽救,无数不用其极的手段,无非都是在修
复他们(她们)的人格与灵魂,使之早日作社会化的健康回归。但是这种良好愿望
的实现,并不是一域而就的易事。除了铁窗铁栅铁锁铁门以及警官的管教之外,还
要诸多社会力量一起来参与。
在女警官为我作的指点,以及与居吻雨的谈话中,我已经隐隐约约发现了一个
——或许可以再次改变她命运的“支点”。她既然可以一意孤行变得那么坏,那样
不可救药;那么又为什么不可以让她变好,变得很好很好呢?我作为采访这一领域
的记者,和我的警官朋友们都在努力地去发现,发现可以由坏变好的一个“支点”,
或者说“大支点‘冲的u 支点”。
是的,拿破仑曾经说过一句话: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把地球撬起来。不错,
很对,重要的是寻求支点。把整个堕落的灵魂世界给撬起来……
杯里的浓茶已淡如清水。窗外也暮色四合了。风浪消退后的世界十分寂静。高
高的张着电网的铁窗外,偶有小鸟飞过,厚重的铁门隔着城市的喧嚣。一些深奥的
人生哲理,或者说生命的真谛,往往会从这个地方的这些时候,冒突、闪现……生
发出来。
我说居吻雨,我们今天已谈得很多,相信你能从泥潭自拔。你曾痛彻肺腑地说
——我错得太早。但是为什么你“错得太早”,我下次再来找你谈,好不好?我知
道你心里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是不是?
她释怀一笑,露着缺角的门牙点着头说好的。
合上采访本后,有个事一直搁在我的心头。居吻雨在开庭时的翻供,显然是出
自人犯在押解途中的不应该发生的串供。这是我很多年的采访中碰到的唯一。不管
应该不应该,从居犯的判决书、认罪书以及对我的诉说中,这,已经成为一个不争
的事实了。当然有很多客观上的原因:途中市声的喧嚣、警笛的高分贝、重犯的嚎
哭,谁会想到夹杂在哭声中难懂的广西土话呢?
我们这个悬挂着同一枚庄严国徽的、多民族多方言的国家,在令人引以为傲的
凹隙里,一不小心就遗下这道漏缝。无论如何,这是我们工作的一次疏忽。我们都
没有想到,这仅有的一次“唯一”,让这个痴情而又可恨的居吻雨给钻了进去……
钻进去的她,纵使她的“戏”演得再可笑再荒诞,自然少不了她应该多得的“份额”,
这些我们就不去说他了;只是,有些特殊场合特殊人物的戒规,却是万万松懈不得
的。哪怕仅仅是一次的“唯一”。
1995年10月19日下午,监狱女队监房。
踏进警戒线,就闻到女子监房里散发着的一种特殊的气息,初时真有点让人难
以接受。这种气息,似有一种“硬实”感,没有冲和的余地,会派生情绪的窒息与
紧张来。我每每来这里采访,心理也会跟着受感染。
居吻雨用并不轻快的脚步又向我走来。当我与她的目光再度交会的那一瞬,曾
经在她身上发生过的一场骇人的白浪黑雨,又在她黑沉沉的眼眸中掠过……
她说,记者,你不知道我在原来的丈夫的面前,是这个世界上最坏最坏的女人
呀。居吻雨说这句话时,凝神的眼眸中有一份平静,更有着一份清醒。
我说,哦,你自己认识到了,是这样吗?
她使劲点着头说,是的。我以前怎么那样坏,那样傻呀。
自你上次走后,我一连几天都没好睡呀。我在想从前的我……自己三十岁还不
到,人生就这样天翻地覆,做梦一样呀……我出事以后,第一被告也一起被抓了。
我家里的父母、姐姐、姐夫和儿子,谁都不知道我来了上海,更不知道我会被公安
局关了起来……我请求承办员通知我广西老家的姐姐,我怕父母受不了惊吓,家里
也只有姐姐和姐夫可帮助我了。
过不多久,我在看守所里就收到了我要的衣服和日用品了。
拿到这包东西时,我的心里很内疚……姐姐和姐夫还从未来过上海,头一遭来
就为我受这种打击,心中真深深不安。我打开包,发现里面换洗的衣服都是全新的,
都是好几百元一件的,就连内衣内裤也都是名牌。两个碗就要100 多元,一支笔也
要好几百元呢。
其实我家中换洗的衣服是很多的,随便拿几件就可以了。
事到如今,还讲究什么呀,记者你说是不是?
后来拿到起诉书后,承办人让我自己请律师作辩护。我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