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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是有些风险,但是,如果秦王成事儿了,那他就立下了一件奇功,可以说一辈子都不用再发愁了。一想到这一点,他心里不由一阵狂跳,长孙无忌说了,事成之后,自己能穿上一身朱袍,也就是跻身五品大员的行列,这对于农民出身的他,实在太具有诱惑力了。他的心防在那朱色的诱惑下开始溃散了,慢慢地回到桌边重新坐下来。
长孙无忌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到了地上,他明白,大功告成了。他已经攻下了常何的心,攻下了常何的心,就等于秦府的兵将已经攻上了玄武门。而掌控了玄武门,这场政变事实上就成功了一半。
长孙无忌带来已经买通常何的消息后,秦府开始了动手的准备,李世民先派人秘密将一些家眷送出城去,藏到一些可靠的亲友那里,以免事急时落到东宫或齐府的势力手中为人所制。然后,按照事先的计划,李世民夤夜独自进宫叩见李渊,向其密奏李建成、李元吉淫乱后宫,与尹德妃和张婕妤通奸的苟且之事。
到了李渊这个年龄,守着一堆如花似玉的妃嫔,本就已经对自己没有足够的信心,所以,听过李世民的一番陈奏后,李渊当然雷霆震怒。妃嫔与皇子乱伦,这可不是一般的丑闻!怒火攻心的他一面下令禁卫军加强宫城的戒备,一面让人先把尹德妃和张婕妤圈禁在各自的寝宫中,然后传旨,让李建成和李元吉于次日进宫面圣。因为二人手里掌有重兵,为了防止发生意外,他把接见这两个儿子的地点定在了太液池的一艘画舫上,做出一副父子同游赏园其乐融融的假象,以免他们事先生疑。
一直到天亮,李渊也没有合上一眼。一清早他就从龙床上爬起来,心情抑郁地散步来到太液池中的那艘画舫上。天气有些闷热,天空中低低地飘拂着一片云,一副要下雨的样子,但雨却怎么也不落下来。上了画舫坐定,一阵轻风从湖上拂来,送来一丝凉意,让李渊如火山迸发的心情略微有些平复。他看着低垂的阴云,不知为什么突然生出某种不祥的感觉来,便降旨召来太史令傅奕,询问起最近的天象来。
皇帝以天子自命,心里惟一景仰的是上天,所以中国古代所有封建帝王几乎都有同样的习惯,在心事恍惚的时候,就会问天,而所谓问天,其实就是问朝中主管观测天象的官员。唐朝司掌此事的是太史令,通常都是些油滑的“老江湖”,善于揣摩皇帝的心思,万一拿捏不准的时候,就会编出一大堆模棱两可的所谓异兆,任皇帝自己去印证自己的心事。果然,在说出这两天一大堆奇里古怪的天象以后,一句“太白见秦分”引起了李渊的注意,他心里咯噔一下,思忖道,这太白星可不是寻常的星宿,“太白见秦分”,是不是预示着有什么事情要在秦王的身上应验呢?李渊开始把心思从对建成、元吉乱伦不肖这件事儿的愤恨转向举报此事的李世民身上来。
虽然李渊并不知道太子建成和齐王元吉已经密谋好了在昆明池谋杀秦王李世民,更不知道李世民今天将在皇宫里先下手反制对方,但他毕竟是一个在权力场上角逐了一辈子的人,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已经在他身上培育出某种洞察阴谋的特殊敏感力。他暗自诘问自己,李世民突然深夜进宫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自己,目的何在?想到这儿,他改变了原定的先见李建成和李元吉训斥他们不肖的主意,决定在此之前召见三个他最信任的重臣裴寂、陈叔达、萧瑀,从他们那里了解一些最近东宫、齐府和秦府之间的动向。宫里的快马很快就将三个重臣召集到了这艘画舫上。
此时,李建成和李元吉正在进宫的路上,离玄武门已经不远了。皇帝在太液池中的画舫里召见二人,到那里去路途不近,李建成和李元吉贵为皇子,又都立有军功,遇到这种情况,一般是可以打马入宫的,所以李建成和李元吉都骑着马,已经可以见到玄武门的檐角时,一个宦官模样的人匆匆走过来,拦住了他们。宦官自报家门,说他是张婕妤宫里的人,奉婕妤娘娘的密令来向太子和齐王报告一个重要情况。原来临夜这张婕妤突然被皇帝下令暂时圈禁后,心中纳闷,就派心腹打听事情的原委,直到今天早晨才弄清楚是秦王进宫向皇帝秘密参了她和尹德妃一本,告她们与东宫和齐府淫乱,今天皇帝还要召太子和齐王到太液池问话。张婕妤是个比尹德妃有心计的人,虽然受宠,但毕竟进宫晚,品轶也低,所以架子一向没有尹德妃那么大,人缘比尹德妃也要好一些,她平日里注意在朝中培植自己的势力。虽然李世民告她与东宫、齐府淫乱纯属胡诌,但事实上她暗中还真和李元吉有过勾结。因为担心有什么不测,她便赶紧派人出宫给元吉报信,好让他有个准备。
突然得到这个消息,让李元吉吓了一跳,他立即向李建成提出回去,勒兵观望,托疾不朝,以观形势。李建成却认为,秦王分明是在诬告,皇上没有直接宣布他们的罪状,足以说明他也没有完全听信秦王,最多只不过是找他们去了解事情的真相,若是到了宫门再折回去,岂不反过来证明二人心里有鬼,让皇上更加生疑?当然,李建成不主张退回去勒兵观望,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已经策划好的谋杀实施在即,如果不去和皇帝把事情说清楚,节外生枝,就会耽误杀李世民这件大事,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李建成劝了几句,李元吉还是不敢往前走,露出一脸迟疑的样子,李建成便派了个亲随先去玄武门打探一番,看当值的守将是谁,是否有什么异常。很快,亲随回来报告一切如常,当值的守将是右监门卫常何。一听常何这个名字,李建成放下心来,他笑着告诉元吉,用不着担心,今天守玄武门的是自己从前征刘黑闼时的一个旧属。李元吉终于被李建成说服了,兄弟二人打马继续往前走去。一边前行一边骂秦王做人不地道,这样的鬼话也编得出来。
李建成和李元吉万万没有想到,在他们伫马于驰道上远望玄武门犹豫不决的当口,门楼里有一双眼睛已经悄悄地注视着他们了,那双眼睛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准备在次日谋杀掉的强大政敌秦王李世民。天亮以前,李世民就和长孙无忌带着尉迟敬德、侯君集、张公谨、刘师立、公孙武达、独孤彦云、杜君绰、郑仁泰、李孟尝等九位秦王骁将,在常何和敬君弘的掩护下登上了玄武门门楼。因为怕暴露目标,他们先只带来了一百名秦府骑兵,都换了禁卫军的号衣混在守军里。其他的八九百人则由房玄龄、杜如晦以及长孙无忌的舅舅高士廉等人带着留在秦府里,只等李世民他们在宫中一发出信号,他们便会杀出秦府,冲进宫去,控制住玄武门。当那个宦官拦住李建成和李元吉的时候,门楼上所有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上。陷阱已经布好,如果猎物退缩回去,后果就将不堪设想。幸好,当李建成的亲随驰马过来后,一眼看见了守在门楼上的常何,二人是军中的旧相识,常何倒是十分镇定,和来人亲热地说了几句荤话,那人笑着走了,接着,事情就又回到了预先设定的轨道上。
李建成等人来到门前,按照规定,前面就是宫中禁地了,所有亲随都止步下马,只有李建成和李元吉打马继续前进。屏息站在阴暗的门楼中,听着一阵马蹄声清脆地从自己脚底下的门洞里传来,李世民心头一阵剧烈地跳动。还在十年之前,就有人向他预言过,他们三兄弟间迟早会有一次血拼,今天,这个预言终于就要应验了!
等那蹄声离去之后,李世民向身边的部属们发出了动手的手势,他们在敬君弘的引导下快速从门后的阶梯下来,跨上战马分成了两股:长孙无忌和侯君集领着七位将领三十名骑兵,负责解决掉门外二李的亲随,然后发信号引秦府里的那八九百人进宫扼守玄武门,而李世民自己则带着九将中武艺最精湛的尉迟敬德率七十名骑兵去追杀李建成和李元吉。
因为是奉召进宫,李建成和李元吉都没有带多少亲随,侯君集他们毫不费力地就收拾住了他们。长孙无忌下令点燃一堆水淋过的草料,一道浓烟腾上天空,很快,一阵让人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穿越城市,直奔玄武门前。八百骑兵人数并不太多,但这些秦府亲兵都是李世民多年来从成千上万兵卒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的战马也都是上等的良骥,所以驰过长安街道的那股子气势着实骇人。
与此同时,李建成和李元吉二人已经打马来到离临湖殿不远的地方,绕过这座大殿,再拐过一道小门走上三百步,就可以看见李渊准备召见他们的那艘画舫了。临湖殿前站着两个宫中侍卫,像是早就等在那里,见太子和齐王打马过来,忙上前行个礼:“小的见过太子殿下、齐王殿下,皇上有旨,他要和裴大人、陈大人、萧大人先说会儿话,请二位稍候片刻。”李建成应了声:“知道了!”便从马上下来,李元吉也同时下马,二人扯着些闲话。突然,身后一阵马蹄声响,转脸一看,二人不由都变了脸色:是李世民正纵马过来,手中提着一柄长槊,槊尖上泛着刺眼的银光,一双圆睁着的眼睛向前直直地盯着他们,身后还跟着尉迟敬德和一队全副披挂的骑兵。一看到那柄长槊,二人都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如果没有皇帝的许可,谁也不可能带兵驰入这禁地,现在要么是皇帝让李世民拿下他们,要么就是李世民发动政变,已经控制住了皇宫。
李建成紧张得不知所措,冲李世民说了声:“二弟你要干什么?”李世民高声道:“干什么,你不是要在昆明池边取我性命吗?”李建成一听此言,知道自己的谋杀计划已经为李世民知悉,抬起腿慌不择路地向临湖殿后跑去。李元吉比他要清醒得多,高喊了一声:“秦府反了,快把弓箭给我!”一把从旁边皇宫侍卫手中抢过一张弓来,又从那人的箭囊里摘下了三支羽箭,朝着李世民连珠般射去。李元吉自幼喜好弓马,也算是唐军中的骁将,平日箭无虚发,能百步穿杨,可今天一来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二来这弓不是自己惯使的那张彩漆铁胎宝弓,连着三箭居然都落空了。
见李元吉拿箭射自己,李世民勃然大怒,取下弓来瞄定他准备还上一箭,却一眼看见李建成差不多要跑到临湖殿墙后了,他立即调转箭头不假思索地一松弦。手中羽箭飞射出去,带着破空之声直向李建成追去,从他的背上“噗”地一声扎了进去。李建成像一截木桩一样一头栽倒在地上,殷红的血顺着没入身体的箭杆渗出,金黄色的缎袍上顿时绽开一朵大大的赤色花朵。
李世民愣住了,潜入玄武门后的紧张和刚才元吉射来的羽箭,让他的心情一直处在一种近乎混沌的状态,他已经忘记了眼前的人是谁,只是把他们当成了两个在战场上狭路相逢的对手,然后就像自己从前上阵遇到敌人时一样,熟练地张弓搭箭,熟练地瞄准,熟练地松动弓弦。可从李建成背上流出的鲜血却让他骤然清醒过来。他刚刚杀死的不是别人,竟然是和他一起在这个世上生活了近三十年的胞兄!一直到十六岁他从军之前,二人都朝夕相处在一起。那长期束缚着李世民的心魔再次从心底里跳了出来,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瞪着流血的眼睛,狠狠地拷问着他的灵魂。李世民突然觉得浑身一软,手中的弓落到了地上,他打马冲向李建成,发疯地跳下来,抱起他,大声哭喊着:“大哥,大哥,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李建成却再也无法睁开眼睛,血顺着箭杆不住地流到他身上,又从他身上流到李世民的身上,依然带着残留的温度,李世民仿佛觉得有一团火,燎过他的周身。
这时,尉迟敬德在一旁焦急地大喊着:“殿下,你快看,元吉跑了,咱们快去追呀!不然非出大事不可!”李世民清醒过来,转脸一看,李元吉已经弃马向不远处一片树林跑去,看得出来,他的意图是要钻进这林子里借助树木躲避追杀者的箭。李世民知道,穿过这片林子有一座小山,翻过山,李元吉就有可能逃出宫去。不能再迟疑了!李世民放下李建成的尸身,李元吉边跑边回头的身影让他的心境又重新回到现实中来。此刻,他李世民正置身于自己这一生经历过的一个最危险的战场上,这里只有你死我活的法则,任何亲情怜悯都必须无情地抛开!李世民再一次跃上战马,提起槊奋力追去,他又变成了一个嗜杀的魔鬼,眼里只剩下敌人。
杀死悍将李元吉的过程远比射杀李建成时复杂,身轻如鹞的李元吉在茂密的树林里游走,一次又一次闪过李世民手中那柄长槊的击杀。终于,李元吉等来了反击的机会,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