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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番,一边迅速走到施罗叠跟前递上一张纸条,一边故意大声说着:“这是我们给王子带来的牛肉干,还有新鲜的奶酪,您尝尝看。”看完纸条,施罗叠会意地朝勃帖点点头,走到担子前,放大声音说:“好久没吃着这么好吃的牛肉干了。”接着他迅速脱下身上衣服换给那个杂役,那杂役则脱下自己的衣服换给了他。窗外传来兵士的催促声:“喂,你们快点。”勃帖连忙说道:“就好就好。”
又磨蹭了一会儿,门终于开了,勃帖领着“杂役”走了出来,向兵士道了声谢,和候在外面的人一起跟着领他们进来的小校顺原路走出了这个小院落。到了大门口,众人和小校别过,又一路躜行了半个时辰,那“杂役”一回首,吐出一句话来:“老子总算飞出这笼子了!”
——那正是施罗叠的声音。
阿史那云坐在曲江池畔的一个竹亭里,倚着一根柱子在吹奏鹰笛,声音高亢动听,李恪听得十分入神。一曲奏罢,李恪轻声问她:“你是不是又想家了?”阿史那云点点头道:“其实,在长安的每一天我都在思念草原,耳边要是听不到马蹄声,就根本无法入眠,闻不到奶茶的甘醇,什么也吃不香。可我又实在舍不得离开这儿,把归期推了一天又一天——”
李恪又问:“是不是都因为我?”阿史那云抬起一双俏眼望着李恪道:“这儿还有什么别的能牵动我呢?可是,已经实在无法再拖延下去了,战争就要开始了,这些天我日日梦见父汗站在高处眺望着我,把眼睛都望穿了。”李恪说道:“其实,你不回去也没什么,可汗足智多谋,他能应付得了危局。”阿史那云摇着头说:“站在父汗对面的毕竟是颉利呀!光有几万勇士在父汗身边是不够的,他的女儿才是能鼓起他勇气的最高亢的那一声战鼓。父汗与我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最危险的时候我怎么能不在他的身边呢?我想——我想明天一大早就启程回去。”李恪一把握住阿史那云的小手:“可是我真的不想让你离开。”阿史那云一笑:“哪有总飞在一起的鹰呢?”
李恪把手伸进自己的衣领,解下一只项链来,链坠是一面小金佛像,他看了看那项链道:“这小金佛我一生下来就被母亲挂在了脖子上,我想把它送给你,这样,今后不管你走到哪里,就像有一个小小的我在贴着你的胸口,听你心跳的声音。”阿史那云一脸感动,接过那项链,挂在了颈上。
月光很亮,秋虫在鸣唱。李恪柔声道:“天晚了,回吧。”李恪和阿史那云一起走到亭子下面,安黑虎牵过两匹马来,几个人一齐上马向王府走去,夜色已深,因为禁夜,到了这种时候寻常百姓是不敢出门的,因此大街上十分寂静。他们来到王府门前下马,正要迈上台阶,耳畔突然响过一阵清脆的蹄声。
阿史那云以为是巡夜的士兵,回眼一望,却是一辆马车驶过来,一个汉子笠帽遮颜在驾辕,看打扮像是个市井小民。阿史那云有些诧异,这时候上街,他就不怕犯夜吗?她无意中朝拉车的马瞥了一眼,自言自语道:“听这蹄声,真是一匹好马呀!”李恪也将目光投了过去,笑道:“嗯,你这马帮大掌柜,相马的功夫自然错不了。”
阿史那云摇摇头道:“这么一匹好马,怎么用来驾辕?”说话间,那辆马车飞快地驶过,阿史那云突然脸色大变,一把将李恪推开,大喊一声:“小心!”接着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李恪,说时迟那时快,一柄长剑从车篷里刺出,直刺在阿史那云的胸口上,将她刺翻在地。一旁的安黑虎闪电般拔刀在手,将车中刺出的第二剑格开,然后猛地一刀捅进了车篷,车篷被掀开,冲下五条人影,全是胡人相貌,围住了李恪和安黑虎。杀声惊动了王府内的人,一阵“拿刺客”的喊声响起,一伙王府侍卫冲出门来,一拥而上,将那五人围在中间,五个刺客一番死战,都被砍倒。
李恪蹲下身将阿史那云紧紧抱在怀里,大声喊道:“云妹,云妹!”阿史那云缓缓睁开眼睛,吃力地说:“我没事,只受了点轻伤。”她伸手从自己的胸口摘下那面小金佛,上面明显地窝进去了一个坑,佛身的周边沾了些血迹,她微笑着说道:“多亏你的小金佛,是它救了我!”李恪心中生出万般怜意:“你怎么这么说?是你救了我呀!”一行热泪从他眼中淌下,落在阿史那云的脸颊上。
阿史那云伸手轻拭着心上人面颊上的眼泪,柔情万种地说:“瞧你,怎么哭了,还是个男子汉呢!对了,那个驾辕的人呢!”李恪忙站起身来,向四面张望,就在他站起身的一瞬间,一支箭飞过来,无声地没入他的腿中,李恪身子一晃,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王府的侍卫们顿时慌乱起来,阿史那云强忍伤痛冲到李恪身体前面,想替他遮挡第二支袭来的暗箭。李恪手捂伤处,瞪大眼睛寻找刺客的踪迹,当目光移向街角,突然看见一个头戴笠帽黑巾蒙面的人,手持一柄黄扬大弓正躲在那辆马车后面瞄准自己。李恪一把从一个侍卫腰间夺过一张弓,然后用手抓住射入自己腿中的羽箭,伸手抓住箭身,猛一咬牙用力,一道血柱喷出,箭头挂着一块肉被拔了出来。
李恪将这支血淋淋的羽箭搭在弦上,射了出去,正中那刺客的手臂,刺客手里的弓刷地落地,他见势不妙,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抽出刀来,一刀剁开旁边套在马身上的车辕,飞身上马用力一夹马肚子,马儿甩开四蹄向前驰去。安黑虎领着一群侍卫也跳上马,追了过去。李恪晃了几下,再也站不稳,坐倒在地上。
那匹马跑得飞快,拐进了一个街角,安黑虎等追到近前一看,却原来是一个十字路口,四周一片黑暗没有一丝灯火。安黑虎张大耳朵仔细听着,似乎捕捉到了一阵马蹄的声音,他一挥刀喊道:“往那边追!”接着策马向左边的胡同追了过去,眼看到了胡同尽头,一匹马停在了那里。追兵们小心翼翼地靠近上去,打着火把一照,只见那马背上挂着一只斗笠,蒙面人已不见踪影。
李恪倒在床上,太医何思道正在为他敷药裹伤,药洒在伤口上,李恪一皱眉头,一旁的杨妃和阿史那云看得心头一紧,杨妃的手紧握着儿子的手,豆大的汗滴从李恪额头落下,他却一声不吭。杨妃心痛地问道:“恪儿,痛吗,要是痛你就喊出来!”李恪摇摇头,满是汗水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来,艰难地说道:“一点小伤,没什么。”
李世民正在弘文殿和众臣议事,听到这个消息就停了下来,急匆匆赶到蜀王府,岑文本心里挂念李恪的安危,也跟在后面。
得知皇帝驾临,杨妃等慌忙起身相迎,李世民让众人免礼,径直走到李恪的床榻前,李恪欠了欠身子,看着李世民,艰难地喊了声:“父皇!”李世民一摆手让他不要动,接着问何思道伤势如何。何思道说:“多亏殿下自己拔下了箭头,不然这条腿可就保不住了。”
李世民从何思道的话中听出儿子没有大碍,放下心来,他又问刺客拿着了没有,安黑虎禀奏说走了一个,其余五个全部力战身亡,五具尸体全部是胡人,除此再无别的线索。说着安黑虎递上一支箭头,那箭头上面还清晰可见已经凝结的血迹。李世民看了看箭头,转过脸看看岑文本问道:“文本,你认为这件事是什么来头?”
岑文本一拱手道:“臣以为十之八九是颉利派人行刺皇子,扰我民心。”床上的李恪闻言一愣,身子一动,正欲说话,腿伤处碰着了何思道的手,李恪痛得轻叫了一声,众人的目光一齐看了过去。
李世民问:“恪儿,你有话要说?”李恪正要开口,见岑文本的目光射了过来,像是暗示他什么,立即把到嘴边的话止住了,说道:“哦,没什么,儿臣只是有些疼痛。”李世民看了何思道一眼,斥责道:“何思道,你小心着点儿。”何思道忙道:“臣罪该万死,臣罪该万死。”
李世民将脸转过来看着岑文本说:“嗯,你说得有理,这个颉利,真是丧心病狂呀!行刺亲王,这可不是件小事,你去告诉京兆尹楚恒,让他严拿逃走的刺客!另外对阿史那云公主要严加保护,断不可再出差池!”
李承乾和海棠已经睡了,被外头的一阵人声吵醒,李承乾大声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张思政回答说是潞国公派人送了一坛喜酒来。李承乾披衣起来走到门外,打着哈欠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呀,非要半夜送酒。”
站在外头的侯府家人侯贵喜气洋洋地道:“大喜事呀,有人行刺蜀王,差点没一箭把他射死。”海棠也披衣走了出来,一闻此言,她心里一惊,眼前猛然闪过李世的脸,暗自想道:“莫非是他?”
李承乾脸上先是一喜,接着愤然道:“哼,殿中省这帮混蛋,全城的人都知道了还不来向我这个太子通报一声!这笔账我记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还上的!”说着他大声吩咐张思政去弄点吃的来,他要喝酒!张思政转身要走,迎面撞上几个人,却是长孙皇后带着景明走了过来。张思政忙不迭地行礼,长孙皇后几步走到李承乾跟前,冷冷地看着他道:“怎么,你的兄弟流了一摊血,你倒想喝一坛酒来庆贺?”
李承乾看着长孙皇后,目光中有躲闪之意。长孙皇后一把抓过酒坛掷到地上,酒坛摔得四分五裂,接着长孙皇后斥道:“侯君集犯浑,你也跟着犯浑呀!有些人眼里不把你当太子,你自己也不把自己当太子了?胡寇刺杀大唐皇子,不管他与你平日里是亲还是疏,这总归是国仇,你不去仇恨胡寇,却反而幸灾乐祸,这还像是一国的储君吗?”李承乾低下头来,不敢争辩。
一个宫女捧着水壶进来,海棠走过去接到手里。长孙皇后还在教训儿子:“事情传出去,天下人议论你失德事小,只怕还有人会兴风作浪,摇唇鼓舌,说这些刺客原本就是你派的,那你可就成了众矢之的了!”这话说得一旁的海棠心头一惊,手中的水壶当地跌落。长孙皇后回头看了海棠一眼,海棠连忙掩饰道:“这水实在是太烫了。”宫女忙不迭地弯腰去收拾。
李承乾一头是汗地问母亲自己该怎么做,长孙皇后让他马上穿戴整齐随她去蜀王府,探视李恪。李承乾一脸不情愿地嘟囔道:“让我去看他?您忘了父皇北巡时,他是怎么带着人逼宫的吗?他恨不得我死呀!”
长孙皇后双眼如剑地看着儿子教训他道:“你心里怎么想这个人我管不了,但你必须这么做,弟弟受了重伤,哥哥难道不应该去看吗?你是国储,要给天下当兄长的作表率呀!”李承乾仍是一脸不悦,海棠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才不情愿地道:“那我随母后去就是了。”长孙皇后又将脸转向海棠道:“太子妃,你得空的时候开导潞国公几句,让他往后说话行事收敛一些,在朝廷里不比他从前在军中,不要让别人再抓着他什么把柄,从前他弄出点什么闪失,也就不过连累太子和你,现在可就得牵扯上我的小孙子了!”海棠下意识地将手放在肚子上,低眉顺眼地应了声:“是。”
长孙皇后转身向外走去,李承乾稍一迟疑,海棠在后头推了他一把,他才有些不情愿地跟了上去。
皇帝离开蜀王府后,岑文本奉旨留了下来,进一步调查案情。李恪对岑文本说道:“先生,刚才父皇问你刺客的来历,你凭什么一口咬定是颉利派来的?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吗?”
岑文本看一眼李恪道:“大战将临,颉利派刺客来长安,滋出些乱子,影响朝廷的北伐,这也是有可能的。”李恪有些不高兴地说道:“难道就没有第二种可能?比如说有哪位皇子栽赃嫁祸?”岑文本说:“当然有这种可能。”
李恪问道:“那先生为什么不提出来?”岑文本反诘道:“您说皇上会让臣提出来吗?几十万大军枕戈待旦,需要的是对敌人的仇恨来点燃他们的斗志,最怕的是内讧的消息扰乱了军心。这件事儿,即便如殿下猜测,真是哪个皇子干的,皇上也只会告诉他的臣民这是胡寇射来的暗箭!说句实话,如果这要不是颉利的手笔的话,连臣也要佩服幕后策划此事的那个人捏拿火候的功夫了。”
李恪愤愤地道:“那本王这一箭就白挨了?”岑文本摇摇头道:“不,殿下这一箭不会白挨!臣已调了几千人马满城搜捕刺客,现在全长安的百姓都知道了,殿下是为大唐遭受了胡寇的暗箭,几天后这个消息就会传遍各军,将士们都会以替殿下复仇来激励自己,虽然没有上战场,在臣民的心里殿下已是这场战争的第一个英雄!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杨妃和李恪脸色均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