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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以后,不准欺负心月,不准辱骂新月,未经过她的允许,不准碰她!”范大娘一气呵成地说完,在她的眼里,季凉夜不过是个情窦初开的男娃娃,想跟她这个过来人斗,想欺负她的干女儿,那是肯定门都没有的。
“没有了?”季凉夜的声音越来越冷,很明显,前一半他已经算是答应了,若是后一半他不答应,岂不是直接表示他想碰霍心月,对霍心月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不行,绝对不行!被两个女人看穿他的龌龊心思,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没了。”范大娘笑盈盈道,“少爷,我绝对不勉强你的,你可以不答应,谁稀罕整天坐在棺材铺里给人瞧病?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季凉夜暂时没有吭声,他忽地想到了今日问云裳的那一句“你会爱上我吗”时,云裳回答得是那样的无情无义。
在她眼里,他就是那般瞧不上眼?没有魅力?
季凉夜狠狠地瞪了云裳一眼,对上范大娘挑衅的眸子,道:“我答应!希望你的医术不要出任何岔子,否则,遭殃的便是她。”
“好啊,少爷你就放心吧,我就是老命不保,也要把上门瞧病的人的命给保住。”范大娘揽着云裳的肩膀,笑得惬意自得,俨然一对相亲相爱、同舟共济的母女。
季凉夜一甩袖子,正欲愤然离去,谁知,“啪”一声,他平日灵活有加的折扇今日似乎失去了控制与灵性,竟然失宠地掉到了地上。
“哈哈哈……”风度翩翩的妖孽公子,举止竟也有如此狼狈之时,云裳和范大娘一道畅快大笑。
☆、071:婆婆太爷
惊天大喜讯!
长安棺材铺改名回春棺材铺!
回春棺材铺携手绝世女神医,助阁下成为信守承诺之人,福泽子孙后代!
最欢迎病入膏肓、无药可医者上门,免费看诊不收分文,若有成效,论成效高低,代价为购置本店棺材一口数口不等,详情请询店内。
一般谢绝小病小痛、疑难杂症者,如有此等人士,请一律去隔壁就诊,多谢配合!若依旧慕名坚持前来,代价十倍!
……
因为云裳已经做好了一切先序准备,季凉夜一答应范大娘提出的条件,便等于说范大娘可以即刻上任。
虽然回春棺材铺打出了女神医的大招牌,但又有几个人会相信真正的女神医会乐意屈身在棺材铺里坐着?这实在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事,听起来甚为好笑荒唐,再说,隔壁长命医馆坐堂的王大夫虽称不上神医,但资质已经可以与宫中的太医媲美,只要你出得起钱财,别说一般的疾病,就是疑难杂症他都能够轻松对付。
所以半天下来,进来棺材铺看热闹的人倒是不少,但真正来看绝症的却一个没有,范大娘乐得清闲,磕起了自己炒的瓜子,云裳等人却是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实在不明白,真真正正的女神医就在这里坐着,他们怎么不抓紧机会来看病,反而满脸狐疑,不试试看怎么知道真假呢?
回春棺材铺打出的招牌确实响亮新颖,不过几个时辰,几乎全罕城的人都知道长安棺材铺出了一件好笑的事,且进来看神医的人大多又是狗眼看人低之人,看见一个穿着随意的中年妇人坐在那里磕瓜子,便出去游说,说那定然是长安棺材铺随便从乡下请来的一个烧饭的婆娘,糊弄大家的之类。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进来看乡下来的婆娘究竟长得什么样,究竟与女神医的距离相差有多遥远?很多人当场肆无忌惮地讥讽道,若是女神医长范大娘那样,他们一个一个就是菩萨下凡了。
云裳听了很生气,他们怎能如此侮辱范大娘?若非一直被一旁的灵儿拽着,她就要上去和人家理论了。
范大娘的脾气却反常得好,听别人说她是假冒的话,居然一点儿也不生气,照旧磕她的瓜子磕得极香,仿佛他们取笑的人不是她一般。
云裳真想上去把那些没事找事的人给赶出门去,但她明白,这得罪顾客的事情她这个做掌柜的第一个不能做。
云裳的强烈的自信心在第一天就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被胡飞扬、季凉夜等人认可甚至称赞的方法,怎么会行不通?
“大家让让,请让让。”阿廖的声音突然扯得响亮,他和一个年迈的老婆婆扶着一个年迈的老太爷从大门口慢吞吞、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老婆婆满脸泪痕与担忧,老爷爷则面黄肌瘦,佝偻着背脊,身体乏力,仿佛一不留神就会断气似的,明眼人一看就是病入膏肓,只差一口气了。
原本拥挤的人堆自觉腾出一条通道,让三人朝着女神医的方向走去。
范大娘只瞅了一眼老头老太,便差点被一片瓜子壳给呛死,连忙推出一个凳子让那老太爷坐下。
范大娘呸一口吐掉瓜子壳,像模像样地重新坐下,扬声道:“本神医诊脉有个习惯,喜欢盯着瞧的眼睛少,喜欢竖起来听的耳朵少,喜欢陌生人少,气味少,总之喜欢清静,所以闲杂人等请暂时回避!”
一般人都能听懂范大娘的话,但有些人明明听懂了,却想看范大娘的笑话,看看这个煮饭的婆娘怎么假冒女神医给老太爷诊脉,好出去作为无聊时候的谈资。
也就是说,范大娘虽然下了逐客令,但识相走出去的闲杂人等只有一半,还剩下一半戏谑地看着范大娘。
范大娘算是怒了,随手抓起一把瓜子壳就扔在那些人的脚背前,同时板起她惯常的臭脸道:“本神医若不出手,这老头肯定活不过一个时辰,但是,本神医这人偏偏固执,有陌生人瞧着偏不诊脉,你们可听好了,若是这个老头因为你们的耽误死了,你们统统都是凶手,跟我无关!”
范大娘这么一说,又吓走了一拨胆子小的人,但还有一半人比她还要固执地留着,坚决不信她的胡言乱语。
这个时候,扶着老太爷的老婆婆忽地坐在地上发起疯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道:“哎呀呀,我死去的爹啊,死去的娘啊,死去的公公啊,婆婆啊,你们出来瞧瞧呀,瞧瞧这些良心都被狗吃掉的人,一点怜悯之心都无,还吃饱了撑的阻碍女神医救人,隔壁的王大夫都说了,我男人最多只有一个时辰的命,女神医确认得一字不差,你们这群混账啊混账,竟然……竟然眼睁睁地让他去送死,我要跟你们这群畜生拼了!我要去告官!告你们……爹啊娘啊公……”
老婆婆哭得实在是太过凄惨,眼泪源源不断地冒出,鼻涕又浓又粘,剩下的人终于看不下去,听不下去,一个不差地都溜走了。
老婆婆的眼睛一眨一眨地,见差不多的人都走了,哭声也小了,嘴里骂出的话也慢了,只有眼泪跟鼻涕照旧往下蔓延。
云裳看着这个脸上被自己的鼻涕眼泪弄得一塌糊涂的婆婆,竟觉得有几分眼熟,而且那声音,更是耳熟,不过她又可以完全确定,她没见过这个婆婆,肯定没有。
“阿廖,”老婆婆确定人全部出去了,自己从地上利索地爬了起来道,“把门关了。”
阿廖懵了,这个老婆婆又不是棺材铺的常客,怎么会认得他呢?还命令他关门?掌柜都没要求,他当然不敢关门。
阿廖为难地看了云裳一眼,算是征求她的意见,云裳没有表态,只是越发狐疑地看着老婆婆。
这时,那个坐着奄奄一息的形容枯槁的老太爷忽地挺直了佝偻的脊背站了起来,且对着阿廖道:“关门。”
阿廖身子一颤,这老太爷的声音怎么这般熟悉?而且那般凌厉,让他有一种死也要从命的强烈冲动?
☆、072:瞬间回春
老太爷的声音再凌厉恐怖,阿廖也记得自己的主子是谁,只为难地看着云裳。
这时,范大娘发话了,道:“心月,让阿廖关门,赶紧的。”
一直狐疑地盯着老太爷与老婆婆瞧的云裳这才朝阿廖点了点头。
阿廖一关上门,老婆婆便伸手往自己的脸上摸索着一把抓,边道:“阿廖,给我去打盆水来,恶心死了。”
这个时候老婆婆的声音已经不是老婆婆的声音,而是变成了男人的声音,而且极为年轻,认识他的人一下子就认出他来了。
云裳等人朝着老婆的脸一齐看去,老婆婆已经扯掉了脸上的假面皮,众人异口同声道:“木瓜!”
“嘿嘿,是我,怎么样?我演得像吧?就是那辣椒汁与银耳汤太恶心了,我再也不吃那两样东西了。”木瓜接过阿廖端上来的清水,蹲在地上开始洗脸。
众人这才隐约明白,敢情方才木瓜的眼睛能不断地涌出眼泪全是辣椒汁的功劳,而他的鼻子里流出的又浓又粘的液体竟全是银耳汤!
云裳与灵儿同时想,她们也不要碰银耳汤,再好喝也不碰!
众人又自然地将目光转向老太爷,这个时候的老太爷,脸上还是面黄肌瘦,脸色极差,甚至有许多凹陷坑洼,但他的眼睛却不再无神无力,甚至睁不开,而是炯炯有神,冷峻深邃,并且原本佝偻的身子挺得笔直,显得又颀长又有气势。
见众人都齐刷刷地看着自己,显然是还没有认出自己,老太爷居然不悦地扫了众人一眼,尔后转身背对着他们而站,显然是不屑理会大家。
看了一眼还在擦脸的木瓜,又看了看老太爷的背影,云裳已经猜出这人是谁,看来自从那晚之后,他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大变,不但刻意避开与自己见面,甚至不得已见着了还不屑面对。
范大娘是一早就认出老太爷是谁的,这会儿见门关起来了,又开始悠然自得地磕她的瓜子,除了范大娘与云裳,其余几个不知情的人还在瞪着老太爷打量,阿廖甚至不怕死地走到老太爷的身前打量,却被老太爷恶狠狠的眼神给瞪得退回了原地。
“木瓜,他是谁扮的呀?”灵儿在木瓜身旁蹲下,小声地问道。
木瓜回头看了看老太爷,忍住笑道:“不认识。”
“少骗人了。”灵儿瞪了他一眼道。
木瓜为难地揉了揉眼睛,眼神飘忽道:“说了你也不认识,不如不说呢,反正是少爷让我临时找来的。”
顿了顿,木瓜生怕灵儿等人不信,连忙又补充了一句道:“老婆婆是假的,这个老太爷却是如假包换,只是没有生病罢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云裳丢下一句,便从后门走了出去,不知怎地,她总觉得有某个人在的地方呼吸就不通畅,极不舒服,他不乐意待见她,她还不待见他呢,所以,她还是到外面呼吸呼吸新鲜的空气,等那老太爷走了,她再进来。
老太爷虽然看不见云裳,但云裳的身影一消失,他就感觉到了,他慢吞吞地转过身来,假面皮后面的脸色极为难看,某个人不在的地方,似乎看什么都不舒服,若不是答应了范大娘,他现在就跑过去咬死她。
最后,老太爷瞄准了范大娘面前的半盘子瓜子,探过身伶俐地抓了一把,坐下翘起二郎腿磕了起来,旁若无人,仿佛那一颗颗瓜子跟他有深仇大恨似的。
范大娘阴兮兮地笑笑,开始改磕瓜子为喝茶,其余几人除了木瓜,无一例外地瞪着老太爷瞠目结舌,天哪,那瓜子那么硬,这个起码七老八十的老太爷竟然磕得动?还有还有,他竟然有满口好牙?
剩下的瓜子全部被老太爷磕完之后,地上已经一片狼藉,灵儿忙着打扫,一直没有说话的老太爷对着正在与阿廖闲聊的木瓜,以苍老的声音冷飕飕道:“木瓜孙侄,还不把脸贴好?”
木瓜满脸的笑容僵在脸上,连忙将差不多晾干的假面皮取过来粘上,再叫阿廖去开门。
门突然被人从后面打开,倚在门口企图偷听的一些人力道不支,全部朝着门内扑倒,摔了个狗吃屎。
等这些人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老婆婆与老太爷已经走到了他们的面前,脸上一改进门时的绝望,反而露出喜悦的笑容,两人的眼睛双双都笑成了一条缝。
老太爷虽然仍需要老婆婆的搀扶,但也只是搭了一把手罢了,身子再也不是虚浮无力,需要完全依靠他人的拉拽才能往前行走,而是恢复了元气,脚底就像是被灌进了源源不断的底气与活力,没有极夸张,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原先只剩下一口气的老人,此刻已经起死回生。
没有好事者再冲进回春棺材铺去瞻仰女神医,他们全都呈呆愣状地注视着越走越远的老婆婆与老太爷,同时互相讨论着,难道真是人不可貌相,那个样貌普通的中年妇人真是女神医?
一传十、十传百,终于有人领着重病患者踏进了回春棺材铺,这一幕,震惊了所有看客的眼。
若是以往,重病患者或者是老人是最忌讳走进棺材铺的,可如今,却有人带着对生的希望踏了进去,满心满脸都是期冀。
回春棺材铺的生意就此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