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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个想法很无稽,但是她就是有这个直觉。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直觉确实很正确。他们一行人离开乌水镇不久,太子的人就来到乌水镇,可是任凭他们将乌水镇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疑似萧士及的人。此是后话不提。
穆夜来带着萧士及来到永年县,包了一处当地富商的宅院住下。
三个月来,她请了无数的郎中,终于将萧士及身上的伤口大大小小治得差不多了,只是内腑的伤,还不是那么容易好,依然需要静养一段日子。
没想到她辛苦了这么久,萧士及居然出口就问“你是谁?”
难道他一点都不记得她?
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啊!
明明萧士及以前还认识她的。她跟萧士及的娘亲龙香叶也很熟悉,就是这两年,她不得出门,才没有去过萧家。
两年而已,他怎么就把她给忘了?
穆夜来一脸幽怨地看着萧士及。
萧士及更是不耐烦。但是看对方的举止,似乎是救了自己,他也不好太给对方脸色看,只好又问了一声,“请问小娘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是不是你救了在下?”
穆夜来抿了抿唇,坐到萧士及床边,伸出手,想去触摸萧士及的面庞。
虽然很吃力,萧士及还是下意识往旁边让了让,躲开穆夜来的触摸。
穆夜来更是伤心,别过头。肩头一耸一耸,“萧大哥,不过两年不见,你就不记得夜来了?”
萧士及想了想。夜来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但是还是想不起来。
“对不住,我确实不记得你。”萧士及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三个月躺在床上,他发现自己无比虚弱。
光是坐起来,就要喘半天的气。
穆夜来无法,只好回头,眼泪汪汪地道:“我是穆夜来。穆侯府的三小姐,你真的不记得了?”
说起穆侯府,萧士及恍然大悟。微微笑道:“原来是三小姐。请问你在这里做什么?”又问道:“是你救了我吗?”
穆夜来点点头,“三个月前,我去乌水镇游历,无意中路过一个土地庙,看见你在里面奄奄一息。就让下人将你带过来了。”
萧士及暗忖,乌水镇又不是什么风景名胜,穆夜来一个侯府小娘子,为何会离开长安,来到北方玄珉州乌水镇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况且这里离边境很近,不远处经常被突厥人劫掠。穆夜来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会来到这种地方“游历”?
穆夜来看见萧士及眉尖微蹙,眼眸里眸光闪动。讳莫如深,似乎不是很信她的话,不由一阵心慌。
她知道,萧士及很是敏锐,最讨厌别人说白话骗他。
可是让她说实话。又怎么说得出口?
难道她说,上一辈子。你告诉我你会在这里遇救,所以这一辈子,我来救你了……
她说得出来,萧士及可听不进去。说不定立即拿剑将她这个“妖孽”砍杀。
穆夜来只好闭口不语。
萧士及扯了扯嘴角,笑道:“穆三小姐不说,也由得你。”说完淡淡地道:“我渴了,可不可以给我一杯水喝?”
穆夜来被萧士及看穿心事,有些心慌意乱,连忙起身去倒了茶水,亲自服侍萧士及喝下。
萧士及喝完水,似乎精力都用尽了,便又睡了过去。
穆夜来放下帐帘,走到对面的炕上坐下来。
她的贴身大丫鬟琴猜悄悄走进来,问道:“大小姐,萧大爷怎么说?”
穆夜来的心事,并不瞒她的这个贴身大丫鬟。
这也是上一世跟着她来到萧府的大丫鬟,对她忠心耿耿。
穆夜来摇摇头,“他不记得我……”说着,眼圈一红,又掉下泪来。
琴猜很是气愤,低声道:“怎么能这样?枉费小姐千里迢迢来救他,他居然无动于衷!这样铁石心肠的人儿,就该将他扔回那破庙去!”
穆夜来忙捂住琴猜的嘴,着急地道:“我的姐姐,这件事不能乱说。说了咱俩都没命……”说着,还对着琴猜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琴猜掰开穆夜来的手,伸了伸舌头,低笑道:“小姐太谨慎了。”
穆夜来忙拉着琴猜离开屋子,回手掩上门,和琴猜去外面说话。
对面的床帐里面,萧士及却悄然睁开眼睛,眉头紧蹙,想着刚才听见的这主仆俩的话。
她们怎么会知道自己在那个土地庙里面?
听她们的谈话,她们还是从长安赶来的。
在长安就知道自己在北方玄珉州遭难,还知道自己躲在那个土地庙里?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他敢担保,就连他们军中的斥候,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他身受重伤,又猜到毅郡王那边有奸细,怕被人无声无息地做掉,本是想着等伤好了再去寻大齐的驻军。
可是现在穆夜来中途插一杠子,到底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她背后穆侯府,甚至是昭穆九姓的意思?
他们想做什么?
萧士及的思绪完全发散开去。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被昭穆九姓“胁持”了,只能耐着性子对穆夜来虚与委蛇。
穆夜来却在外面对琴猜叮嘱。
“不要跟萧大爷说他妻子的事,让他安心养病,等病完全好了,回到长安他家中,他自然就知道了。”
琴猜瞪大眼睛,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何?不能现在告诉萧大爷吗?您想,他也许顾着自己还有妻室,所以就算对小姐动心,也强行克制自己。如果告诉他,他妻子已经去世了,岂不是对小姐更有好处?他也不用顾虑什么了。”
这番话很是诱人。
可是穆夜来考虑再三,还有摇摇头。
“不用。我要他在这里养伤,一点都不要提起他的妻子。管他妻子是死是活,总之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不想有人提的妻子。——我的时间宝贵,不能让他将心分到别人身上。”
琴猜只好点头应了,出去吩咐她们带来的丫鬟和下人不提。
萧士及也不再问穆夜来的理由,每天都积极配合治伤。
平时洗漱,也都是让男仆服侍。
穆夜来本来不惯服侍人,她也不想让自己的丫鬟去接触萧士及,所以这一直以来,都是两个小厮服侍萧士及,给他擦身,帮他捶腿,已经很熟练了。
萧士及不动声色地套这些下人的话,却发现他们对这一趟来意也一无所知,心里更增疑惑,更加不敢轻举妄动,唯恐被对方抓住把柄,或者一怒之下,将自己“撕票”……
萧士及这一趟伤,养了足足一年。
直到永昌五年的六月,他才能够行走自如,并且将以往的功夫也拣回了七八成。
穆夜来这一年来一直陪在萧士及身边,虽然只是跟他说说家常的话,也觉得分外高兴。
萧士及对她的来意绝口不提,也从来不接她的话,晚上就一个人坐在窗前看着星空,经常一坐就是大半夜。
终于有一天晚上,萧士及从窗口一跃而出,只给穆夜来留下一张“大恩不言谢”的字条,便离开了永年县,径直往大齐驻军的地方去了。
结果那里空空如也,驻军早在一年前就撤走了。
大齐在这里五百里以外设了都护府,由许言邦任都护。
萧士及想了想,他还是不要再往北走了,还是南下回长安吧。
于是他在当地的富户家里盗了一匹马,骑着马悄然离开玄珉州,一路风餐露宿,终于在一个月之后,回到长安。
第181章 窝心脚 (九月粉红1020、1050、1080+)
阔别已久的巍峨城墙出现在眼前,萧士及不由激动起来。
大齐的长安敞开大门,迎接四面八方的来客。
虽然才是清晨,城门前面已经人来人往。
萧士及勒住马,静静地立在城门口看了一会儿,唇角露出的微笑隐藏在一部络腮大胡子中。头上的毡帽落满了灰尘,身上的衣衫也几乎看不出以前的颜色,可是他到底回来了,站在大齐最强大的都城门口,他的胸中升腾起一股自豪。
这里的安宁和祥和,都是他和他的同袍们拿命换来的!
想起那些埋骨边疆的同袍战友,萧士及的脸色又阴沉下来。
双腿轻轻夹了夹马腹,那马轻轻纵跃而起。
萧士及骑在马上,如同闲庭信步一般,拎着缰绳在人群中纵跃来去,很快进了城门,往自己家的方向奔去。
本来他是军士,回来之后,按制应该先去兵部报备,然后去毅郡王府里参见毅郡王,最后才是回家。
可是他实在忍不住,他想先偷偷看一眼霜儿,看一看自己的两个双生子,然后再去兵部报备……
快马来到他们住的永宁坊,萧士及远远看见自家大屋挺立的屋脊,已经是满心欢喜。
正是金秋时分,长安城木樨遍植,香气萦绕,身前身后似乎都是霜儿的气息。
“及哥哥……及哥哥……及哥哥……”耳边似乎能听见她清脆的笑语和欢快的脚步声。
萧士及喜悦得心都痛了起来,带着满满的酸涨、期盼和柔情,他来到自家大门前。
大门紧闭。
他没有在意地下马。
一般没什么事,各家的大门都是关得紧紧的,只有旁边的角门会有人守着。
当然,萧家已经有了专门的门房和门子了。
萧士及将马拴在大门口的袢马石上。轻快地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台阶,大力扣响了大门上的门环。
他摸着满腮的胡子,想象着霜儿看见他长着胡须的样子,肯定会惊诧莫名,然后他会抱住她,狠狠地亲她,用胡子使劲儿扎她,直到她求饶,然后自己会抱起两个孩儿。同样用胡须扎他们,让他们尖叫,咯咯地笑,满地乱跑,自己装作追不上的样子。跟在他们后面跑,就和老鹰捉小鸡一样……
萧士及一边想,一边忍不住笑出声来。
“谁啊?——老爷不在家!”门内传来一声焦躁的大喊,声音听得好熟悉。
萧士及一愣,敲门的右手就落在半空中,看着大门被拉开一点门缝,露出里面那个人的面容。
居然是他的外院大总管萧义。
萧士及再处变不惊。此时也不由得呆住了。
“萧义,你怎么改做门子了?”萧士及回过神来,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真是有意思。
萧义本来盯着门口的胡须大汗很是疑惑。可是一听他的声音,立刻吓得跪了下来,对他磕头道:“大爷大白天回来,是不是不放心两个孩子?大爷放心。他们在伯爵府过得很好……大爷,我这就去给您老人家烧香。要多少纸钱?车马轿子都要么?还要不要烧几个婢女下去?”嘀嘀咕咕一大堆,听得萧士及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他右手伸出,臂力微沉,将跪在地上的萧义一下子托了起来。
萧义感受到萧士及胳膊上的热气,和铁一样硬实的臂膀,一下子也呆住了。他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胡须大汗,嘴里哆嗦起来,“……大大大大……”
“大什么大!”萧士及不耐烦了,“赶紧开门让我进去。我一会儿还要去兵部报备呢!快点,别让人知道!“
萧义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是萧士及!是大爷!他没死!他从北方边境回来了!
“大爷!您可回来了!您没死啊?!”萧义一下子痛哭流涕起来,攀着萧士及的胳膊,哭得个稀里哗啦。
萧士及愕然,“我没死你很伤心吗?看你的样子,是不是觉得我还是死了好?——你这个没良心的杀才,还不赶紧给我让路?”说着,一把推开萧义,大步往院子里走去。
走了几步,他又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往四周看了看。
不对劲,很是不对劲。
虽然离家三年半,可是家的情形每时每刻都出现在他的梦里。
他记得很清楚,别说大白天,就连晚上,他们萧家的外院,都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
可是现在,这里好安静。安静得像一座坟墓,活死人墓。
萧士及站在外院的照壁前面,过了许久,缓缓回头问道:“……你刚才说伯爵府?是怎么回事?我的孩子,为什么在伯爵府?哪个伯爵府?霜儿呢?她在不在?还是也去伯爵府了?”
萧义的泪更是汹涌而出,他知道他不能在大爷面前这样哭。
三十多的汉子,怎么能哭成这样?也不嫌寒骖……
他抬起袖子,一个劲儿地去抹自己的眼泪,可是怎么抹也抹不净。
萧士及的声音低沉下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哭什么?你好好的外院大总管,怎么变成了门子?还是你今儿凑巧在家?但是门子呢?门房里怎么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