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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件事都和想像中有差距,每个人都半好半坏。这个是天天都要感慨、灰心的吗?我们尽心,主要是为以后不后悔。你已经做得很好。姐姐希望你的是,不太耗心耗气地,一边在家放松,一边能给他们带出个好头儿来。我们就出几个实际的点子,具体地培养一下李丽,她那个水平,做这个工作,也就够了。要像个大人,平等地和他们谈这些,他们可建议,但你要作决定。小昭,你已经很好,各方面——不要吹毛求疵!不要让厌世情绪主宰,想想人生的各种美好时刻!
2002…09…18天昭/秋天的大长信
今天刮了一天的风。我开了两次门,看见深红色的大老丫花儿背着风向前倒过去,草叶子、树叶子们也都是,一边倒过去;觉得真是秋天了。前年秋天,就是我大五刚开学你要去广州还没去的时候,有一天我装病在家没去实习,举了把大黑伞去利客隆,大概是去买月饼;回来在上楼,你开着门说,真是秋天啊。然后进了屋,搞出两首里尔克写的秋天的诗。“将一切坠落轻轻把握”就是其中之一。你感慨说真想做个大诗人。今天中午妈妈让我出去关厨房外头的窗子,因为风大刮了一屋子的土。我出去,风带着土那么一扑,一下子就想起了好多个刚开学。中学时候的刚开学。穿新刷的李宁鞋,揭掉糊在外头的卫生纸;穿我那一身红秋衣;开学以后的第一次测验,看课本的侧面,学过的地方薄薄地黑了;你和二姐来的信,你的比较多,你写的我的名字那么大、那么气派;开运动会,小垫儿外头的塑料袋总是套不住,灰土土的……还有好多好多事儿啊,就都是此刻想起来的了。但是天气和味道带出来的,竟然是不通过语言、不通过场景、不通过画面的直接的,感受的重现。我像动物一样地为回忆忧伤。趿拉着鞋走回来,左边的花和右边的小叶黄杨,都在风里头那么弯着,有隐忍的、坚持的、高傲的风骨在里头似的,我想到了天气,植物,大自然,想到了这些太过神秘而让我恐惧、敬畏的东西。那时候我觉得,神可能并无恶意。之后我关上门,和妈妈“鬼混”,就忘了这些了。这样挺好。这么一写信,我又要感激,能够感受并且表达,是多么地幸运。看了你写给报社的信,我觉得很羞愧。我在家里穿个睡衣,油个头发,乱吃,上网,跟妈妈吹牛,这都是什么呢。我应该努力做成我一直假装的那么个人。至少我要努力记住我的那些敬畏之情,由此保持诚挚的谦卑。我今天洗了澡之后摸自己的脑袋,发现头顶那个地方非常地秃,摸着好大一块都薄薄地盖不住头皮,然后摸底下的头发厚起来,就想起了那些中间秃的长一圈头发的老头儿。决定明天要去买一块姜,放在裤子口袋里,时而地擦。我25岁了。这一个月我非常焦躁,原因可能是复杂的,但是我又有了对自己失控的感觉,这个感觉非常不好,直接影响到做事情的信心。现在慢慢地好些了,我想我还是太年轻,火气总是难免的。我这么自圆其说了一下,觉得还是要积极地想问题。我恢复了原来的原则,做一个尽可能好的人,但是不能牺牲真实,和真实的复杂性。这么想了之后我觉得有些累,然而总归有个原则要好一些。又在吹牛了。现在在下雨,刚才还打雷。雨落在咱家一楼的铁皮屋檐上,一滴一串的,又清楚又响。像很多个孤独的伦敦的夜晚。
2003…01…01天昀/新年
常豫的电脑可以写中文 。现在是新年前夜; 我们在他办公室; 我写报告,常豫在算题。七点钟时; 回家吃饭了。现在十点了; 我还在吃花生 (日本豆):补脑。刚才回家的时候; 特别换上了小昭给我的红色丝绸衬衣; 象征新年的庆祝。我发现我和常豫都不爱出去玩了 (可能只是我不)。另外; 套上黄色闪亮的大衣; 真是豪华极了。办公室另外一个人妻子的物品还堆放在桌子上。21 岁; 是个学英语的。粉色的ELLE 小包,还有她钟爱的CD:孙楠和韩红。品位是件麻烦事。好了,学习去了。
2003…02…10天昀/周末
你们俩周末好像都消失了。不是说写信吗?我昨天早上饿醒了,然后吃面条。后来看了电影、买菜。买了西兰花、西红柿、果酱和肉。我回来做饭、洗澡。今天还游泳了。我的破自行车竟是法国进口货。明天又是周一了。我穿灰毛衣,大姐去年来穿的那件,牛仔裤。 大姐配新眼镜了吗? 我决定了:买数码小相机。真想烫头。明天早上开会; 睡了。督促我写中文,我现在慢得要命。
2003…02…19天昀/嗯哼
大姐、小昭,我现在每周去城里上课,在哈得森癌症研究所。今天有奇遇。我有没有给你们讲过; 大学时一个同学在军训的时候把眼睛蒙住,唱《一块红布》。他是协和的,大一的时候穿高筒靴留长发,形象深刻得要命。今天我竟在西雅图城里遇见他。穿得像个北京出租车司机,并且在哈得森癌症研究所做博士后。遇见时,我正在买咖啡。我一边排队,一边想:有个叫赵照的,这家伙现在会是什么样?然后就看见“自来卷儿”的赵照走过来了!不是瞎编的!我赶着去机场,临别的时候,就像江雨震那样,手做成电话的形状放在耳边,对他说: “一定打电话呀。”赵照说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只是:有十年了!我这才体会到!不大清楚自己长大了多少,只是别人都变了样。还有舒建芬,大学时她在自己的娱乐性书籍的封皮上写:“舒毅”,现在顺音叫JENIFFER,早就不再对专业有兴趣,嫁了个伊朗人,办了中西两式两次婚礼。以上是在飞机上写的。
2003…02…24天昀/人在旅途
这已经是四天以后,我在从常豫那儿回西雅图的飞机上了。长期以来觉得心里有很多伤感的东西,仿佛一辈子都消除不掉了。我想和你们在一块儿,可是,却总是跑来跑去的。我们为了什么?都没有简单的目标,实现了就幸福无边的那种。再过一会儿,就到了。去实验室,上课。 然后再过些日子,重复类似的旅行。我自己一个人的日子,总是觉得莫名其妙,找不到解决的办法。然后就是回国,每一次再回来时,心里难受。妈妈每一次送我们走都是那样。我想来想去,我都没什么理想了。每一天,我们都活得差不多。我觉得《小说人生》里,朱丽安·摩尔演得比其他人都好:她声音微弱,笑眯眯,绝望至极,她厌倦的、绝望的生活让她非常的犹豫不决。这比“伍尔芙”疯颠颠的冷漠好些。至于,另一个活给别人看的斯特里普,她总是像对着我们看不见的一个人在说,笑,梳头。影评人却把奖颁给后两位。我和我的日本室友一起去看的。
2003…03…06天时/惊蛰
下午我在楼上睡觉,听见李云玲从外面买菜回来,姥姥去开门。冷不冷?不冷。惊蛰了。惊蛰?可不是。不是还正月吗?哪正月啊?二月二不都包过饺子了吗?啊……可不是,那今儿是二月初四?是。惊蛰完了是啥了?是谷雨。啊,都谷雨了。过了一会儿李云玲去大舅家了。姥姥上楼来给我拎了俩梨和三个通红的面苹果,并讲了两条社会新闻:从前旗到长春的火车上,父子俩拣了盒方便面,泡吃,毒死了,小子才六岁,老爷儿们四十不到;计算机学校老碧的一个让字井亲戚给车打气,打过了,车胎爆了,人当场崩死了。然后姥姥又问我们的新房子是几楼,我说15楼。姥姥就想起了电梯。我把电梯比做用水桶从井里打水,人就像呆在水桶里,所以不知不觉就上来了。姥姥点头
第四章 再别离与再出发我们之间(7)
2003…03…07天昭/今天傍晚
今天下午四点来钟,我困得不得了,就开了CNN,看着还是困,就跑到外头屋睡觉。我想放着英语睡觉,能提高听力。结果睡得头很疼,一下一下醒。迷糊中听到LARRY KING 的声音,接着又是很多不同老头儿的声音,我就决定醒了。那正是五点钟。我看见外面的太阳很黄很黄地照在楼上头,还有地上。我就决定出去溜达溜达。我从小卖部那边出的小区。路过电话局,就去交了费。上个月大家回家过年,没花多少钱,真不错。这个月恐怕要花掉一千块了。我上了很多网,下载些无聊东西。交了电话费,我又去小公园溜达了溜达。小公园人还不少。好几个民工,还有几个小孩。儿童游乐区那儿人比较多。有人莫名其妙地坐在蓝色铁长椅上,还有那里修了个公共厕所,刷得五颜六色的,我一开始以为是咖啡厅或者冷饮店呢,结果是厕所,门口坐了个保安,正冲西,大概太阳晃眼睛,低头在那儿好像是在扒瓜子儿吃。然后我就出来了。走在去利客隆的路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利客隆,家里还有牛奶。路上好像都是车站,好多人在等车,天色有点暗下去了,有两个人在那儿发一种小打折卡,好像是又开了什么店。我没要,不知道。后来我就去隆隆门口买了一穗苞米。还买了一袋凉皮儿,太难吃了,以后再也不买了。然后我又去了卖花的地方买了几支马蹄莲,冬天没有马蹄莲,春天才有呢。那小姑娘我不是借给过她书看吗,好像认出我来了,但是我没认出她。我过几天再拣几本书借她看。我走的时候,她祝我节日快乐,是指“三八”妇女节。我就也祝她节日快乐。
2003…4…17天昀/时间和空间
非常想你们。去年我经常听“无印良品”,他们轻轻地唱“非常想念”; 声音渐渐地消失。近来我工作比较认真,我也没什么理由不干了。 十来年都如此。而且,有时我盯着什么人看的时候,还会稍稍想像他脸上的蛋白质结构。这个时候; 就飞快地把自己拽出来,否则太不象真的了。然后; 就会想起我导师戴维。他有六十六岁,毕业于伯克利生化系,却精通数学。他会指着他的猎人帽告诉我,它的年龄比我要大。他就戴着它每个周末捕鱼、喂鸟。 我有个很不好的动机去猜想,导师戴维每天多少次鼓励自己说:我很酷,就这样,没问题,我很酷。尔后,我会拼命解释,人和人不一样啊,基因使然。于是我就又回到思考漩涡里。假定大多数人都要克服虚无,我也许要用几十年。有一个方法就是具体化。我认识的人中有一个名叫乔治·怀特。就是乔治·怀特,这个名字在初级英文课本里找得到。所以我常常和他讲话,是因为我对他嘲笑不起来。因为他慢吞吞,并不经常把赞美别人同时赞美自己的话挂在嘴边。他对于人生有着非常基本的爱好。比如; 乔治的午饭要花掉一个小时。他不会向我说:We are good friends; so we should municate(我们是好朋友,所以我们应当多沟通。) 很久不见的时候,他会邀我午餐。午饭时想,不该纵容人生的那些抽象问题干扰你的日常生活。从我房间的窗户可以看到贯穿北美的著名的五号公路,而且非常近。傍晚车流高峰期,电视都要被干扰了。初春傍晚的阳光射到窗楞上,又慢慢退远了。许多年的春天的北大,我们都在期待夏天,等着决定。校园里穿新毛线衣的男生用羽毛球拍敲着饭盒,游荡在女生宿舍前。那时我以为我内心美好,却没有憧憬。如今春天若隐若现,我常常想起《圣迭戈》。当我和常豫的破汽车到达圣迭戈的时候,天就已经黑了,来不及看清城市的全貌,于是,圣迭戈就只剩下了旅店门前的喷泉; 亮闪闪的也有些风情。我和常豫认识的时候北京刮着大风,他骑自行车带着我在夏利和公共汽车间穿梭。如今我每天从实验室独自走回家,穿过阴冷的北十五街,街边裸子植物高大而严肃。这时我也经常想起那个湿润的早晨:圣蝶哥雾气逼人,车闸因为潮气发出异样的声音。我们住的正是加州旅店。
2003…05…13天昭/胃神经
我今天晚上洗鱼的时候,觉得非常恶心。我都不想洗了,想把它扔了算了。但是我原来计划做鱼汤的,就恶心着做了下来。做完了之后我把豆腐都吃了,喝了两口汤,还是觉得恶心。但是我想我应该吃了那鱼,我买都买了,它死都死了,有营养嘛。我就吃了两口,吃了两口之后非常恶心,一直恶心到现在。鱼是新鲜的,没有问题。可能是我洗鱼的时候碰到了鱼眼睛。我也不知道。我在超市的时候,看到猪肉,看到那些肉,很恶心。其实我平时吃有肉的包子之类的都没什么的。但是今天我洗鱼的时候,真的很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