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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来信-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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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    
    大学第一晚,小美一个人在乱乱的寝室里寂寞难耐。于是打开日记本,写下一首诗:    
    你在冬季送我的风铃    
    如今还挂在白色的记忆中    
    诺言已过期    
    归来的日子    
    也随季节飘落    
    风铃依然轻轻唱着    
    那支远去的歌


第三章适度的孤单(1)

    我和你之间的距离    
    是一片美丽的叶子    
    ……    
    喜欢就这样一种    
    适度的孤单    
    如这叶脉的曲线    
    清晰而空灵    
    ——小美在“草叶集”里的涂鸦    
    小美感冒了。晚上在阳台拆纸盒受了风寒。    
    清早,她哑着喉咙让紫霞代请假,心底里不无逃避的意思。    
    紫霞不知情,风风火火泡午时茶找药片,嘴上也没闲着:“怎么回事嘛,昨天还好好的?该不是要风度不要温度,穿裙子的缘故?”    
    紫霞出门时,小美迷迷糊糊走进一片荷花地。水被抽干了。没了水的荷顿失灵气,叶子耷拉着,枯枝萎靡。小美着急,跑着叫荷花使者送水来。荷花使者远远地提来一桶水,脸白得纸一样——原来是木子!    
    “木子,你的脸好白好白噢,休息一下吧!”    
    “不啦,端水要紧!”木子回小美一个微笑,远去。小美等啊等,就是不见木子来。小美急得泪水哗啦哗啦流,掉入荷心,花瓣舒展开来,像极了木子的脸……    
    小美被濡湿了的枕头惊醒。    
    窗外,一块偌大广告牌不知何时换了新内容:蔚蓝色海天一线,一对男女在沙滩上静坐的背影。中间一行字分外醒目:“Don’t Worry,Be Happy!”    
    “Don’t Worry,Be Happy!”——哦,《悠长假期》里也有这样一块广告牌!每次木村拓哉心里有障碍的时候,画面就定格在这样一块广告牌上。是啊是啊,推倒心墙,乐观起来,没有什么是不能面对的!小美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穿衣漱洗,踩着铃声到学校。    
    小美跨进教室,感觉有双眼睛在热热地注视。    
    下午的课,小美听得全神贯注。她讶异于心里的静——原来、原来集中心力跟着老师思路,感觉很美妙呵!    
    木子开始公然对小美好。帮小美打扫卫生擦黑板,在小美书里夹各般风情的美丽叶片,还很富创意地将虞美人花瓣叠成一叶叶风景……小美不知如何接应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小心翼翼地冷处理。小美愈是不理不睬,木子愈是百折不挠。    
    紫霞看在眼里,怅然若失。两人一起走,不再手牵手。小美心里委屈。又觉得对不住紫霞。来回的沉默便愈发漫长。    
    “金耳朵”店传来女生长长的歌吟——    
    突然间,我们已相隔好几里    
    你和我变成了两个不同的人    
    就好像我们未曾当过朋友    
    虽然在心底,我们都知道    
    彼此都没错    
    ……    
    我们都已长大,周围的很多事一定会转变    
    变归变,却不一定要结束    
    ……    
    小美照例对木子不冷不热。紫霞在的场合,更是对木子的热诚视若无睹。    
    事实上,不“无睹”又怎样呢?起码心的天平,紫霞的砝码要更重一些。    
    荷花使者也好,木子也好,都无所谓!小美解气似的将心里的决定默念一遍又一遍。    
    一天清晨,小美走进教室,全班几十双眼睛齐刷刷扫向她。小美被盯得不知所措,以为又一次成迟到焦点,赶紧找位子坐下——低头瞬间,她愣住——桌板上,白色粉笔赫然写着八个字:自私自利!心高气傲!    
    噢,自私自利!心高气傲!这八个大字,像八颗子弹,噌噌噌射向小美!!    
    如此方式,如此戏弄,太伤自尊心了!小美哪里反应得过来。脸红一阵白一阵。紫霞不动声色取来黑板擦,用力擦去小美桌上的字。小美木然呆坐,泪水鱼苗一样游到手心……    
    第二、第三天,没有人继续桌上游戏,也没有人跑来告诉小美:这是谁干的恶作剧。曾经的骚动,影子一样消失。独独小美,做不到云淡风轻。    
    小美上网,径直走进“夏日的荷”聊天室。    
    “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    
    “伤心。付出得不到回报!——哪怕一个微笑也好!”    
    “可我不需要你的付出。你伤害了紫霞,我最好的朋友!”    
    “紫霞也是我朋友,我不想伤害她。”    
    “可你伤害了!”    
    “我也不想这样。看你忧郁的脸,情不自禁想实践我的诺言——给‘窗台上的薄荷草’披一件雨衣……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对我的热情视而不见?!”    
    “……”小美沉默。    
    “为什么?”木子紧逼。    
    “因为矜持。你跨越了‘诗意的距离’!”小美想不出更好的理由。    
    “诗意的距离?”


第三章适度的孤单(2)

    “对。跟你讲个故事——他和她是同窗。他数理优秀,她语文出色。一次他向她请教作文,她则问他物理习题。两人话多起来。他开始不仅关心她学习,还顾及她生活,比如给她买早点啦,替她值日啦,也不问问她愿不愿意。刚开始,她没觉着什么──人家如此关心,珍惜才是。可渐渐地,她发觉周围同学的眼神怪怪的,有点不那么自然。她开始找原因,猛然看到他熟悉的笑容,一切都明白了。    
    “她开始逃避。不和他说话,不接受他好意,也不再向他请教难解的习题。他不懂,也不明白,怎么好好的她,突然像换了个人?    
    “她问自己:难道我错了吗?我只想有个能一起看书做作业的朋友。可现在的他,似乎关心得过了头……    
    “他也有满肚的委屈:难道我关心不对吗?是朋友,就该心里有牵挂……”    
    “这个故事,你编出来的吧?——别说他和她就是你和我!”木子抢白道。    
    “书上看来的,题目就叫《诗意的距离》。我觉得作者说得好对——距离没有了,私人空间成了公共的秘密,我们拿什么再去与朋友分享?快乐是共同的,忧伤是共同的。你有我有的东西,不再需要分享与担负!”    
    “那么,你是希望,我和你之间,是‘一片美丽的叶子’——在至高宁静中心照不宣?”    
    “!:)”小美又惊又喜,讶异于木子的灵犀,说不出话来。    
    曾经,木子在小美书里夹过两张叶片——海南五指山的小叶桉,形似一弯新月,清瘦的婀娜;云南中甸的栗叶,椭圆,坚硬,有清晰的脉络。在中甸碧塔海,在丽江玉龙雪山,到处是高原草地、灌木、高山杜鹃、冷杉、栗树和附着在各种树木上的飘绕的松萝……小美后来有机会去云南,中甸已经不叫中甸了,改称香格里拉市;丽江设了一道道收费的城门,游人摩肩接踵,再也不是木子形容的“树会说话,风会唱歌”的清静桃源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小美那天得知两张叶片的来历后一阵惊喜!多么难得啊,一个海之南,云之南!她将叶片精心粘贴在自己的“草叶集”里,随手写下几句诗:我和你之间的距离/是一片美丽的叶子……/喜欢就这样一种/适度的孤单/如这叶脉的曲线/清晰而空灵……    
    现在,木子翻出这句话……他肯定不止一次动过桌板里的“草叶集”!那些用叶片和美丽花瓣制成的“西双版纳风情”“虞美人”“蓝色心事”……花了他多少心思!小美心里感动着……    
    春天就这么着来了。学校后面的小树林,叶子枯了又绿。    
    班里组织春游去杭州。当天出发,晚上住翠湖山庄,第二天傍晚回。班长木子话音刚落,教室里炸开了锅。    
    “哇!好棒噢——我们去爬山!凤凰山!!”紫霞忘情地拥抱小美。小美欢快接应。两个女孩,心有芥蒂以来,第一次如此亲密。小美感受着紫霞的快乐,心里好高兴!    
    杭州的秀美是小美喜欢的。同样的山水,苏州园林过于盆景气;无锡小时候去过,灰灰旧旧的,没什么印象;南京自然是好的,栖霞山玄武湖中山陵……一直一直,小美渴望着背上旅行包,去玄武湖看夏荷盛开,去栖霞山看漫山红叶……未能成行前,小美将这愿望沉在心底,仿佛揣着一个幸福的秘密。    
    小美、紫霞、木子、木子的铁杆球友赵勇、海松,五个人掉在了大部队后面。期待已久的凤凰山渐行渐近。    
    “嗨,我们不走正门,后山爬上去,和他们山顶汇合如何?”木子提议。    
    “好啊好啊!我们开辟一条道!”紫霞热烈呼应。赵勇海松也跃跃欲试。小美看山,像是被满山杜鹃吸引。    
    木子从包里取出一把瑞士军刀,环顾左右,径直向一棵匍匐着的枞树走去。嚓嚓,一根手杖亮在大家眼前。    
    “好利落噢,经常干这个?”紫霞笑问。    
    “那倒没有!不过爬山少不了,开道啊,防滑啊,打蛇啊……”    
    “哇有蛇?!”小美紫霞异口同声。    
    “哈哈!小美终于不哑巴啦!”木子一脸得意:“放心吧,我开道,你们两个走中间,赵勇、海松殿后,不会有危险!”    
    上山路上,都是木子在说——当心有刺的灌木丛,抓住两旁竹枝条,脚踩有跟的地方……看,刺梨!酸酸甜甜的,要不要吃?……注意山虫!噢它不咬人……嘘——松鼠!在那,那儿!看见了吗?    
    顺着木子手指方向,小美看见两只小松鼠在枝丫间跳来跳去。松球一样的黑眼睛,警觉地盯着一排天外来客。远处,传来扑簌簌的响声,仿佛有人在翻动去年的树叶。木子突然拉住小美手——刹那的皮肤和皮肤的接触!小美慌乱,想挣扎,手被牵得更紧。小美看天。只见树冠晃来晃去。无数盏金色和绿色的小灯,使小美天旋地转……    
    小美开始恨自己。一路上坚持走紫霞后面,就是要回避木子,就是不想让紫霞再有误会……现在,怎么办呢?……哦,不就是牵手吗?何必想得那么严重……木子,木子为什么要这样呢?    
    终于登上山顶,紫霞跳跃着和早到的同学欢呼。    
    翠湖山庄建在半山腰。小美紫霞领了钥匙开了房门,一径向阳台走去。远山云雾缭绕。细长白练在暮色里闪耀。——绵延起伏的群山,哪一座,是美丽的凤凰山?两个女孩,怀着各自的心事,沉默。    
    “喜欢上木子了?”    
    “没……哪有……”    
    “我也喜欢他!”    
    “嗳。”    
    “我们竞争吧!”    
    “……”    
    几只小虫躲在角落里,高一声低一声地叫。雾气漫上来。夜色四阖。


第四章不知道现在我们在哪里

    如果那时候我没有失去你    
    不知道现在我们在哪里    
    有什么心情……    
    ——一个也叫小美的歌手的沉郁歌吟    
    吟风来信,说程然放弃了上海交大计算机专业,申请到澳洲读建筑设计。凭成绩,澳洲多家大学都发来了邀请,程然却选择堪培拉的UC——只因University of Canberra距离吟风的Australian National University近。    
    ANU是全澳大学里中文藏书量最多的——整栋大楼一层,从线装书到专业书,一应俱全,而且都开架。程然频繁往来于吟风学校,借书还书。吟风笑他:比ANU的学生还卖力,索性从UC转来算了……    
    吟风问小美:还在想木子吗?这么多年了,你总是走不出……一个人,如果没有回忆,是无味;如果有太多回忆,就是负累。让有过的回忆找个合适的出口吧,好好拥有现在的生活……    
    小美倚床上,一遍遍读信。寝室里几个女孩,戴晓凡在描眉。李麦裙子换了一条又一条。费雯雯不厌其烦爬上爬下,找她的眼镜手链耳环。小艾走来走去,耳朵里塞着耳机。“你的歌哦——”小艾挤过来,将一只耳塞塞进小美耳朵:如果那时候我没有失去你/不知道现在我们在哪里,有什么心情……    
    是一个也叫小美的歌手的沉郁歌吟。    
    小美好想痛痛快快哭一场!    
    “吟风也给你写信啦?看写什么了——”小艾一把抓过小美手中信,濡湿了的纸撕成两半。“对不起,小美……”小美无语,挤出一丝微笑。“哇,联谊会开始了!今晚听你歌哦,就这首《夜的诗人》!”小艾突然缓过神来,提醒小美出门。学校今晚举行新生联谊会,寝室里不知何时已空空荡荡。    
    音乐震天响。彩灯忽明忽暗。修饰一新的学生餐厅,飞扬着青春激情。    
    “哇,好纯噢!”    
    “哇,轻舞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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