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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殿-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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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逃进一个几乎没有人烟的小村子,跑进一个茅厕。
    在臭气冲天的粪坑里,他浸泡在淹到胸口的粪水里,躲过了追捕。
    在后来的生活中,他看到厕所和茅坑,便油然而生亲切的感情。
    当大院里搬来了一大帮穷人,每天在大门口放着几十个马桶,臭气熏天,他的
妻子和其他的家里人都无法忍受时,只有他认为这没什么。
    当然,这事不会写进自传。
    他写到德国法西斯怎样在华沙郊区的犹太人聚集区杀害无辜的妇女和儿童。他
写到他和几位犹太青年不顾犹太议会主席和议员们的反对,拿起武器在半夜里偷袭
单独外出的德军士兵,或者是小队出巡的党卫军。
    尤素夫在回忆往事时忘记了自己是在受审查,他写怎样从德国人的死亡中感到
满足,发现这些似乎是不可战胜的法西斯分子。在死亡面前也一样害怕,一样求饶。
    他写他当时和一些犹太同胞怎样天天诅咒希特勒,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亲手杀
死这个大魔君。他写在饥饿寒冷和疾病中,他的心怎样被刻骨的仇恨所充满。当他
在中国上海医院里得知希特勒自杀身亡的消息,心里有多么的失望,他不明白上帝
怎能让这么个魔王有如此好的下场。为什么墨索里尼和东条英机都被吊死,独独让
希特勒逃避了正义的审判呢?
    姚世海的家乡,曾经是日寇铁蹄大肆践踏过的抗日根据地,“五一”大扫荡的
灭绝人性的大屠杀还记忆犹新,包括驻军的情报处处长在内,很多人对二次世界大
战的印象还像是昨天的事那样记忆犹新。尤素夫的仇恨也是他们非常熟悉的仇恨,
共同的仇恨使审查者和被审查者之间的怀疑和敌视都消失了。
    这个外国人原来是著名的犹太人!是从举世闻名的奥斯威辛集中营外围逃出来
的幸存者。
    尤素夫根本没想到他写的这些内容居然使他成为了一名“反法西斯的国际主义
战士”,从而结束了对他的审查。并且从此以后,他在福永县的街谈巷议中成为传
奇式的人物。
    他在写自传的日子里,常常被痛苦的往事所折磨。他无法想像自己是怎样经历
了这么可怕的岁月,超出了人所能忍受的极限。
    他写着写着就放声痛哭起来。
    他哭的时候,总有一个解放军的下级军官陪他到海边去散步。
    尤素夫站在大海边,感到自己生命的无能。
    他悲哀地发现自己老了,是一个三十一岁将近的中年人了。他的肺部有两个很
大的空洞和许多肺结核的钙化点。
    他是一个不再有力量杀死德国人的瘦小的、卑微的普通人。
    和蔼的军官用手卷了香烟递给他,尤素夫照样拒绝了。
    每次出来都是这样,中国人总是认为香烟可以解除一个男人的痛苦。
    尤素夫站在大海边,和妹夫宋之研的祖先宋延祀一样,在想象摩西的杖。他真
愿意今日能有人为他分开大海,给他开辟一条回到耶路撒冷的大道。
    不久关于尤素夫的调查材料来了,经过上海市公安局的协助调查,找到了当年
为尤素夫和宋之伊主持婚礼的犹太教堂的老教长。他证明当年他曾经到十六铺码头
接过一批犹太难民,其中一位叫尤素夫·古里安的年轻人,一上岸就病倒了,在仁
济医院住到了二次大战结束,还没完全治好他的肺病。后来他和一位照顾他的女护
士结了婚,婚礼是按照犹太人的风俗举行的。
    他证实,这位尤素夫的中文名字古思南,也是他给起的,他记得这位年轻人当
年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回到耶路撒冷,回到上帝应许给以色列人的迦南美地。他就按
他的心愿给他起了“思南”这个中文名字。
    就在尤素夫的身份真相大白前,还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
    宋之研的那些用外文所写的资料,经过福州的有关医学专家的翻译,发现是关
于白血病治疗的研究心得。据专家鉴定,这些研究结果表明,宋之研对当时是绝症
的白血病治疗有相当独特的见解,至少在福建省还没有人能达到他的水平。
    还有一位住在大院里的李纪轩,此人解放前开过私塾,新学校兴起之后,他的
“之乎者也”没了地盘,改行在街头代人书写信件、契约和状纸。李纪轩不信鬼神,
性格桀骛,不满国民党的腐败,在解放前饱受地痞流氓的欺负。他一生不交好运,
却生了个爱读书的儿子,长子李茂生在1946年考上了上海复旦大学,第二年参加了
共产党的外围组织,1949年参加了当时主要由进步学生组成的“南下服务团”,随
解放大军南下。他在福永县参加过土改运动,当时给宋之研划分成分时,他是县土
改工作队副队长,专门负责给县城里的知识阶层的人划定成分。
    李茂生自己是复旦大学的高材生,对宋之研这位从美国哈佛这所名牌大学留学
回来的博士生充满敬意。特别是看到宋之研能放弃上海优越的生活工作条件,回到
福永县这么个落后的海滨小城,默默无闻地治病救人,的确很不简单。虽然他认为
宋之研信上帝是件可笑的事,但对他所做的一切,李茂生还是很尊敬的。
    当福永县公安局来向李茂生了解宋之研的情况时,李茂生介绍了当时上海方面
和福永县方面提供的材料,虽然宋之研的父母曾经是美帝国主义的洋奴买办,但是
在宋之研六岁时,父母就在海难中双双身亡,宋之研兄妹从小是在教会中由外国的
传教士抚养大的,他的伯父和叔父都在外国定居,给宋氏兄妹提供一些生活费。因
而宋之研兄妹没有剥削工人、农民的工厂和土地,不能定为资产阶级或地主、富农,
按照他的职业应当定为“自由职业者”。
    李茂生的证明为宋之研做了强有力的辩护。
    经过多方调查,证明宋之研和古思南并非是特务之后,为慎重起见,县委决定
将最后的几个疑点排除之后,可以解除对宋之研和古思南的审查。
    在县委开完领导碰头会之后,姚世海的胃部疼得像失去了知觉一般,头上冒着
冷汗,脸色蜡黄,嘴唇发白。他到公安局要了车,马上赶到驻军营房,和情报处处
长一起找宋之研谈话。
    宋之研一见到姚世海,凭他的医疗经验,他知道这位局长已经病到危急的地步
了。他不顾自己的身份,对姚世海说:
    “姚局长,你需要马上住院,你要是相信我,我愿意立刻为你做检查,你的胃
部已经病得非常严重了。”
    姚世海心中暗暗佩服宋之研准确的目光,但他还是叫宋之研坐好,回答问题。
    姚世海的心愿是尽早把事情结束,让宋之研快些回家。这也是对郑国标请求的
最好答复。
    这一天是询问有关哈佛大学“东方研究中心”的问题。
    “你知道‘东方研究中心’的情况吗?”
    “我在学校的时候听说过。哈佛大学是一个很大的校园,坎布里奇是个有十万
人口的小城,比我们福永县城还要大,只有哈佛和麻省理工学院这两所大学,里面
各种各样的研究中心很多,在‘东方研究中心’下面有一个‘燕京研究所’,是专
门研究中国问题的。”
    “你和这个研究所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姚世海这样问的时候,自己也知道这个问题是太没有分量了。他觉得自己对外
面的世界了解实在太少了。
    宋之研很为难,他无法向这两位对美国社会一无所知的人解释,哈佛是所私立
大学,它的研究中心的性质,和美国的军事情报部门完全不同,他说:
    “我只是医学院的学生,从来没到过那儿……”
    正在这时候,姚世海突然弯下腰,忍不住呕吐出乌黑的液体,他全身虚脱,瘫
倒在地上。
    宋之研在姚世海刚刚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冲到了他的身边。
    宋之研抱住姚世海,对同时也将姚世海抱住的张处长说:“这是严重的胃出血,
可能已经胃穿孔,要马上动手术!”他迟疑了一刻,又说,“要是能信任我,让我
为他开刀吧。我能保证使他脱离危险。”
    张处长犹豫不决。姚世海睁开眼,用微弱的声音说:
    “我同意,让他给我开刀……”

    手术非常成功。
    宋之研不愧是个经验老到的医生,他迅速止住了胃部血管的大出血,清理了穿
孔部位在腹腔里的食物残渣和血液。当他切除姚世海那破口袋一样的胃囊时,心里
十分难过,这是一个营养不良、疲劳过度的胃,一个受尽饥饿和寒冷折磨的胃,是
一个被粗糙食物磨砺得伤痕累累的胃。宋之研同时也被姚世海超人的忍耐力震惊了,
一个人怎么能够承受这样长时间的痛苦的折磨呢?带着这样一个病体,却承担着比
一般人都要重的工作担子!
    手术中,他全神贯注,一丝不苟。他觉得他和姚世海之间有一种无法用语言说
明的感情,他们彼此互相敬重对方的为人,虽然他们的经历、职业都不相同。
    宋之研在手术中要认真地考虑他所做的每个步骤,把腹腔的感染率降到最低点,
把癌变的可能性也降到最低点。虽然在1952年,人们对癌症还认识不足,宋之研却
知道癌变的利害。他要把健康和长寿留给姚世海。
    在精细的手术中,宋之研甚至忘记了他的妻子古心梅就在他的身边,在做他的
助手。也没注意到妻子那久别重逢的惊喜的目光,还有那一个多月来分离的伤痛的
流露。
    古心梅在进手术室前还不知道丈夫已经回到医院,她接到通知从住院部赶到手
术室来参加一个重要手术,一进门就看到宋之研熟悉的背影:弯着腰,两臂浸泡在
消毒液中,一边向麻醉师和手术室护士布置任务,他一点儿也没有被关押后的沮丧,
依然神清气爽地下达简捷的指令。
    古心梅站在丈夫身边,热泪滚滚。
    宋之研抬头看见妻子,马上严厉地说:“为什么还不消毒?快!不许在你身上
发生任何过失!”
    古心梅擦干眼泪,立刻换上手术室的衣服,进行常规消毒。
    好像没有过这场无妄之灾,好像夫妇俩从来没有分离过。古心梅在手术中为丈
夫擦去头上的汗珠,宋之研却用严厉的目光制止了古心梅这种影响到他手术的小动
作。
    尽管公安局和县委的有关领导已经基本清楚宋之研不会是个美蒋特务,但他的
出身和成长的背景是这些工农干部们很难接受的。为了确保姚世海局长的生命安全,
公安局保卫科科长奉命进入手术室,穿上无菌衣,戴上帽子和口罩,在一旁起威慑
作用。
    不过,科长发现他其实并不能对宋之研有什么影响。这个医生根本没注意到手
术以外的任何事。到手术结束,他看见科长摘下口罩,还问他:
    “你是最近刚来医院工作的医生吗?”
    宋之研已经忘记在手术之前,有人告诉他,这位是公安局的保卫科科长,是专
门来监督他做手术的。
    在姚世海术后恢复的最危险的三天里,宋之研一步也没有离开病床,他们俩人
互相默默地交换着眼光,是不可言喻的信任和理解。
    也许是宋之研的精湛医术,也许是姚世海顽强的抵抗能力,没有发生腹腔的感
染,伤口也愈合得很好。姚世海虚弱的身体得到了一次充分休息的机会,才短短的
几天,他原先发黑发暗的脸上就有了血色。
    事情的结果是非常完满的——宋之研和古思南平平安安地回家了。
    他们告别军营的时候,与军队里的战士、军官,甚至炊事员都依依借别。特别
是不吃猪肉的尤素夫,对炊事班的战士格外地表示感谢。那些年轻的战士憨厚地笑
着,说:
    “没事没事,应该的。”
    公安局对宋之研的结论是:“排除敌特嫌疑,属于可以团结的知识分子。宗教
信仰的问题,属于思想改造的长期任务,需加强政治教育。”
    对古思南的结论是:“排除敌特嫌疑,查清系东欧社会主义国家波兰的犹太人,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反抗法西斯匪帮,是国际主义战士。”
    告密的萨宝臻被叫到公安局去问话,告诫他以后要有真凭实据再来告发。并且
追问他那些反动传单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
    萨宝臻只好彻底耍起无赖来,指天划地的赌咒发誓,祖宗十八代都拿出来证明
他是如何地热爱共产党,口口声声要说再向上面反映,等等。
    一时间,萨宝臻成了福永县人口中的笑料。
    宋之研和古思南更加得到了人们的尊重。
    宋、古两家和郑家的三代友情就是这样结下来的。
    1952年,“三反五反”运动终于从大城市搞到了福永县。萨宝臻因为贪污粮库
大米,停职审查,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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