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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那些男人低声下气地围着她转,觉得真好笑。她在这种无聊的捧场中体
会到她自身美丽的骄傲。她学会了用一种“朦胧派”的眼色让男人心醉神迷,她利
用这种表情,正如她在家里人面前和表哥面前利用圣洁的表情一样。总之,她开始
品尝青春的酒了。在这种灯红酒绿的环境里,从小养成的清心寡欲的生活习惯放松
了,她不再节制内心青春潮流的涌动。她甚至体会到这种过去不敢放开一试的肉体
的感觉,其实是非常美妙的。
直到有一天,有一位从北京来的客户,一个据说是清华大学毕业的,在外资企
业当总裁助理的男人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位从首都来的将近三十岁的男人,非常有教养,有风度,和福永县里的那些
男人相比,算得上是非常出色的了。
他似乎一下子就被灵儿迷住了,拿出他的名片给灵儿,自我介绍说:“我叫邓
京生。”
灵儿也多少有些动心,这个男人是她有限的见识中看到的最有风度、最潇洒的
男人了。这个人有一种让女人心跳的气质。
她立刻将这个男人和表哥做比较,说真心话,表哥还是比他强。表哥不同于这
些男人,他具有独一无二的精神气质,是灵儿见过的所有男人都没有的。
论起表哥的血统,是当年在德国柏林的著名的古里安家族的后裔,那是一个过
着贵族生活的犹太人家族,在豪华的住宅里放满了珍贵的古董和油画,有成群的仆
人。正如外国电影里表现的那种高贵的气派。这是包括满清贵族在内也及不上的高
雅。
满清的贵族是在鸦片的毒雾中消沉的一帮夜郎自大的人,他们热衷于宫廷里的
明争暗斗,在声色犬马和妻妾娼妓中吟唱一些无用的诗词的人。
犹太人不一样,他们是上帝的选民。上帝与人的合同是和以色列人约定的。在
二次大战最严酷的灭绝犹太人种的大屠杀中,古里安家族还是留下了尤素夫的生命,
表哥是这样一个家族传留下来的血脉。他能来到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上帝特别的恩
慈。
表哥完全注重内心的精神生活,他的高贵是这个庸俗的世界绝对污染不了的。
这些内在的高贵的素质,正是灵儿爱表哥爱到与日月天地共存亡的缘故。
眼前这个清华大学毕业的男人又怎么能和表哥相比呢?
他和所有出身低微的男人一样爱吹嘘,爱金钱、事业、房子、汽车……
表哥从来不吹嘘,他总是温和地微笑。他很少谈自己,和外公一样,全心全意
地工作,他按照基督徒的行为做事,从来不收病人的红包,不和同事发生口角。他
不吹嘘,也不埋怨。他所做的看来都是平常的事,却是这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人做不
到的。
那一天是在福州最大的潮州菜馆吃饭,灵儿的老板是福永县一家大养殖公司的
总裁,他的鳗鱼全部出口,都由北京的这家公司代理。因此对北京的这位邓先生十
分地巴结。也许他知道邓京生对灵儿有极大的好感,在酒席上让灵儿喝很多的酒,
又让同样迷迷糊糊的邓京生单独送灵儿回到他们下榻的“温泉大饭店”。
在灵儿的房间里,邓京生抱着灵儿,看到灵儿酒后的美艳情态,他的手便无法
从这漂亮女子的身上挪开。他喂灵儿喝水,看到水把灵儿丰满娇艳的嘴唇打湿,像
怒放的鲜花一样,他就扔了水杯,抱起那柔软的身体,开始吸吸灵儿鲜红的嘴唇。
这是带着名酒芳香的甜蜜的唇。他舔开那珍珠一般整齐的牙齿,用他的舌去搅
灵儿那不太灵活的舌。
灵儿的身体有了反应。她的意识是不清醒的,她的身体却准确地反映出一个女
人在受到爱抚之后必有的波动。
邓京生惊讶地发现,灵儿比他想象的还要好,她真是天生的尤物。
灵儿的衣服在不知不觉中被解除了。灵儿的身体是那么的美,邓京生几乎有一
刻要放弃得到灵儿的欲望。这是个完美的女人,侵犯她是有罪的。
但是又怎么能放弃这样娇艳的女人呢?放弃她同样也是犯罪。
更加令他惊讶的是,灵儿还是处女!
他一直以为这样的女人早就被人获得初夜了。谁知道会在他的手里,得到灵儿
的初夜。当他结束了一切的时候,看着不知所措的灵儿,她那悲哀的目光,真的使
他心疼到了无法描述的地步。他把灵儿抱进浴室,为她清洗身体。灵儿一声不响,
任由他为自己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
灵儿的头疼得要裂开,她肉体的痛苦算不上什么。
在那一刻,她只想着她的表哥,内心千百遍地呼唤表哥的名字。
被撕裂的不仅是肉体,更重要的是,她和表哥被活活地连血带内地撕开了。她
的表哥从她的生命里展翅飞去!
面对这巨大的悲痛,她连眼泪也忘了流。
她甚至无法再到教堂去,对那些可能会嫁给表哥的姐妹说些捣乱的话。连破坏
表哥婚姻的快乐心情也失去了。
邓京生很爱惜地把灵儿放在床上,用洁白的床单为她遮盖身体。他不停地亲着
灵儿的头发、眼睛和嘴唇,他的痛惜是完全真实的。
灵儿觉得自己和表哥被放在了不同的祭坛上,表哥是在光明的祭坛上,归给了
造天地的主。而她却被放在了黑暗的祭坛上,归给了罪。
她和表哥从此分开了。
就像罗得和亚伯拉罕分手,走向不久将遭毁灭的所多玛。
邓京生为了灵儿,推迟回北京的日期。他带着灵儿在福州待了好几天,陪她,
安慰她。
他没有再和灵儿发生男女间的事。
他发现自己真的疼爱灵儿。在此之前,他把灵儿看成是做“小姐”的那种风尘
女子,现在他知道灵儿不是那样的女人。她是误入歧途的羔羊。他对灵儿的感情也
就转变了,像哥哥爱妹妹那样。
特别是灵儿一无所求的表现,使他更觉得要在感情上和物质上好好弥补对灵儿
的歉意。他给灵儿买衣服,灵儿没反对。可是要给她买金首饰和珠宝的时候,灵儿
大大地动怒,马上提出要回家。女人的心思有时真说不准。
在这时候,邓京生遇到了一个日本商人,是做食品生意的,和邓京生的公司也
有业务联系。这个五十多岁的日本商人叫田中茂,他说他是奉了母亲的命令,到福
州来找他的生身父亲的。
邓京生说:“田中先生,您还没找到您的父亲吗?”
田中茂皱着眉头说:“不会有希望了,我已经来福州五次了。只是家母的心不
死,每次回想起一些父亲说过的在福州的细节,一定要我再来找。家母很可怜啊。”
田中茂说在福州公安局的查找下,没有找到他父亲的户口。田中茂提供的地址,
那所原来他父亲居住的房子在1949年解放前夕就卖掉了。而且这老房子现在也已经
拆迁,过去的邻居风流云散,其他的细节也都帮不上忙。
田中茂说:“我的父亲可能去了台湾。也有老人记得,说是去了日本。他要是
在日本,就一定会去找我母亲的。我母亲说,我的父亲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她从
小教导我,要做一个无愧于父亲的孩子,母亲严格地要求我,要我成为有出息的男
子汉,来见我的父亲。可我的父亲却不知去向了。”
灵儿很奇怪地插嘴问田中茂:“你怎么会说这么好的中国话?”田中茂用崇敬
的口吻说:
“那也是家母的教育,从小让我学习汉语。”
灵儿对这个谈到父母就毕恭毕敬的日本人感到很好笑,在这些天里,她第一次
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她看到田中茂从西装的内袋里取出他父亲年轻时的照片,是一
张和一个日本姑娘的合影。那年轻的男子穿着大约半个世纪前的日本高校的黑色校
服,戴着学生的帽子,的确是风流潇洒,非常英俊。
邓京生说:“您父亲真是个美男子啊。”
田中再一次用崇敬的口吻说:“我父亲是个儒雅的人,还是东京大学的留学生
呢。当时好多日本姑娘迷上我的父亲啊。他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啊!我母亲说我一点
儿也不像我的父亲,生成这么个俗不可耐的商人的模样。”
邓京生看到灵儿被田中逗得笑出声来,用双手轻轻揉着灵儿的手。他想进一步
让灵儿从爱的伤害中转移出来。他说:“灵儿,你看看能不能帮田中先生找找父亲
呢?”
灵儿说:“我又不是福州人,我怎么帮忙啊?”
田中茂对灵儿这种做人家“马子”的女人不感兴趣,为了敷衍邓京生,就说:
“这位小姐见的人多,也许会有一些线索。”
灵儿看到田中说话的样子就想笑,她问道:
“您父亲他叫什么名字呀?”
“我父亲的祖先是满族人,后来和汉族人通婚,可能就算是汉族人了。他的姓
很奇怪的,姓‘萨’,叫萨宝臻。”
田中茂把“萨宝臻”三个字写出来的时候,灵儿突然大叫起来:“我家有一个
邻居就叫这个名字!听我外公和姑婆说,他们家是从福州搬来的,好像就是刚解放
的时候到福永县来的。我听这个萨家的老公公说,他年轻的时候在日本读大学的。
这个人会不会是您的父亲呀?”
田中茂激动得几乎要跪倒在灵儿的面前。他忙说:“小姐,您带我去找他吗?
他要真是我的父亲,我首先代表家母感谢您!要是能找到父亲,家母为他一辈子受
的苦也就值得了。”
灵儿果然带着田中茂找到了他的父亲。
田中茂的父亲果然是萨宝臻。
从天而降的日本儿子的出现,给了萨宝臻人生新的转机,他终于等到扬眉吐气
的这一天了!
萨宝臻娶的第一房妻子潘英英没有生养,后来娶的赛珍珠是“破鞋”出身,身
子早就放荡坏了,不能生育。他和弟媳妇冯素莲所生的一男一女,儿子归到了弟弟
名下,女儿送了人。
这些见不得人的子女,福永县并无人知晓。
福永县的人看他落魄,为人又刁又恶,常说他作恶多端,断子绝孙。
现在萨宝臻要好好抖一抖了!“我断子绝孙了吗?”
亲生的儿子从日本回来找他了。这个儿子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也
许是他离开日本前的那些天,被田中音子缠绵的爱留住,是那些下雨天里无处可去
时,反反复复做爱做出来的儿子吧。反正,他萨宝臻是抖起来了!不但有一个孝子
回来认他做父亲,还有这个儿子生养的五个儿女再生的十多个孙子和外孙子,大的
孙子也抱上儿子了。他是堂堂的曾祖父了。多了不起啊!
这奇怪的事大大轰动了福永县城。
人们说,这个坏东西怎么会有这样的福气?简直是颠倒了乾坤啊。
这个连三分钱的蝇头微利都要欺骗人的萨老头,居然在日本弄出了一大群的子
子孙孙来。据说他在日本的老姘头还念念不忘他呢。
萨宝臻早就把田中音子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连她的模样也一点儿记不起来了。
可是萨宝臻还是装成对田中音子长相思水难忘的样子,和儿子抱头大哭,表演得淋
漓尽至。气得赛珍珠关起门来死命地掐萨宝臻。
萨宝臻说,田中音子今非昔比,不再是酒店里的下女了。她做了一个小商人的
外室,帮助男人创业,闯出了食品行业的名牌产品。在和男人分手时,又争得了自
己的一份财产。这个老太太现在掌管着一个从生产到销售的企业,是个厉害的董事
长。萨宝臻要从这老太婆身上算回他的帐来。他非常有理由地相信,他的儿子欠他
的帐。他给了儿子生命,儿子孝顺他是理所当然。
萨宝臻抖足了精神,在儿子面前大谈中华文化渊源,又吟诗又作画,把那个生
意人出身的儿子弄得迷迷糊糊,以为父亲真是旷世奇村,所以母亲要这样地爱他。
萨宝臻还煞有介事地带着儿子去福州祭酒岭外萨家的祖坟上拜祖先,在族人面
前大出了一阵风头。又带着儿子去福州当年满人居住的旗汛口、营盘里等地怀了一
通旧。现在这些地方拆掉了所有的旧房子,建起新的住宅,任由萨宝臻对他的儿子
胡说八道一通。他从三四百年前的满族老祖宗讲起,其实他也搞不清他的祖宗是
“八旗”中的哪一旗。是红旗、黄旗,还是白旗?是正的,还是镶的?反正日本儿
子也不在乎这些,就像中国人不在乎日本的丰臣秀吉、德川家康,或者是织田信长。
萨宝臻在儿子的安排下,与日中音子通了一次电话。
田中茂热泪盈眶,哭着对母亲说:“我终于找到父亲了!他老人家身体很健康。
妈,他在我的身边,让他亲自和您说话吧。”
萨宝臻接过话筒,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