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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表上绿色的夜明针指示的时间是四点三刻。难道真要在泥地上躺到天明,因寒冷和潮湿而全身发抖吗?安德列越来越怀疑夜间监视这幢房子的必要性了。
时间过得太慢了,令人难以忍受。安德列觉得,似乎手表已经停了,他把手表放在耳边,听到了平稳的滴答声,接着,他又朝黑影四望。“这真太不象话了,”他不高兴地想到,“他们在呼呼大睡,而你却要在这里挨冻!”
阿廖辛在离他一米远对面的灌木从中躺着。当闪电亮时,可以看见阿廖辛的侧影,他那高颧骨的脸庞藏在雨衣风帽里,只露出一对眼睛。
安德列终于忍受不住了,他用冻得发抖的声音信心不足地问道:“大……大尉同志。”
阿廖辛动了一下,小声地问:“什么事?”
“您……您以为真有人会出来吗?”
“我认为必须继续监视。”大尉说道。安德烈后悔了,他不该提这个问题。
“但是,天亮以前是戒严时间,不许上街走动。”他还试图为自己的想法找个理由。
“你昨天晚上就在街上走过,谁抓你了呢?……雨天就更难发现人了……你暖一下身子吧。”大尉建议道。“不过,不要出声,也不要站起来。……”
安德列想了想,就穿着雨衣背朝地下爬来爬去,他迅速而且用力地挥动着双臂和双腿,但他还没来得及暖和过来。
“别动弹!”阿廖辛抓住了他一只肩膀。
从屋里露出一条不太亮的黄色光线,但立即又熄灭了。透过稀疏的雨帘,从门缝里大尉看见了两个人影,其中一人走出了屋子。
阿廖辛握了一下安德列的手。他们只是徒劳地紧张地望着暗处,因为三步之外是什么也看不见的。在淅沥的雨声中可以听到脚步声和模糊不清的悄悄的谈话声:有人走出屋子正往栅栏那边走去。阿廖辛把安德列的手都抓疼了。脚步声越来越近。
“您能赶得上。差不多还有一小时火车才开哩。”说话的这个人声音并不高,但很明显,是男人的声音。
“也许要坐货车。”另一个人带着很重的波兰口音说道。
木栅门吱扭一声开了。
“一路平安。”
“再见!”
过了一会儿,闪电的亮光照出了木栅门后面的那个人影,他正往屋里走,同时也照亮了另一个走出木栅门的人影。后者是个矮胖子,穿着一件油布雨衣,戴着一顶黑色军官帽子。他用一根木棍探路前进,雨衣领子竖着。
“盯住他。”阿廖辛在安德列耳边很快说了一句。“到达火车站以前不要惊动他。等他坐上火车以后再检查他的证件。你去找站长,以我的名义请求他亲自出面检查证件……但是要对全车厢的人都进行检查,而不要只检查他一个人,你明白吗?……在任何情况下都要想办法弄清他的身份!要找个合情合理的借口,而且不要大肆声张。看来,他是个波兰人,可能还是个铁路员工……要当心!去吧!”
安德列站了起来,把雨衣留给了阿廖辛,小心翼翼地跟在这位身份不明的人后边上路了。他摸着黑瞎闯一气,冻得全身发抖,已经湿透了的衬裤和军上衣紧贴身上,灌满了水的长统靴发出噗哧噗哧的声音。每当闪电亮时,安德列就急忙俯下身去,差不多是躺在地上。他看见,穿雨衣的那个人头也不回地在大约五十步远的前面走着。
安德列听到,大概那个人摔了一跤,或者碰了一下什么,他用波兰话狠狠地骂了几句;后来,安德列觉得那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小,越来越远了……
安德列加快了步伐,但一下子就滑倒了。他试图保持身体的平衡,摇动着双臂,全身扭动了一下,没站好,竟一头栽进了水沟。他的右颊和右眉碰在地上,很疼,冰凉的稀泥抹了他一脸。他心中诅咒着这个黑夜和这个鬼天气,把嘴里的雨水和泥沙啐在地上,在暗中摸索着,找到了一个水洼,洗了洗脸,又用袖子擦了擦。
雨已经差不多停了,前面响起了火车头的汽笛声,一切都完了,一点儿脚步声也听不见了。
安德列站了一会儿,倾听着,接着就飞快地向前跑去。
天上的乌云已经露出一线光明;现在可以看清街道两旁房子的轮廓了。他突然在右前方清晰地听到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他拐弯儿了!”安德列想着,走到街角处,往传了脚步声的右边拐了过去。他这样不出声地走了大约五分钟;为了保持距离,有两次停下来等着,听着走在前面的那个人踩着沙石发出的脚步声。
闪电一亮,(哦,坏了!)在安德列跟前的是一个穿着大衣的高个子。他立即追了上去。
“请问,去火车站怎……怎么走?”安德列大声问道。
“一直走,就在很近的地方。”他听到的是完全出人意料的女人的尖细声音。“是个女的!”
“您……您是干什么的?”安德列问道。由于她没回答,安德列又问了一句:“为什么半夜里出……出来活动?”
“那么您为什么也出来活动呢?”
“我有任务!我是军官。”
“而我是准尉!”她用小手电筒照了一下安德列,安德列发现,她右手握着一支手枪。
“瞧你这副样子,”她吃惊地说道,“在我前边走吧。”
“为什么在前……前边走?”
“我可受不了半夜里有个陌生人老是跟在我后面。往前走吧!快,”她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不然我可能赶不上火车了……”
第34章 近卫军中尉勃林诺夫
火车站上只有几列军用列车和一列从明斯克到戈罗德诺的客运列车。
那个身分不明的人可能想坐军用列车逃走,但是,安德烈决定,还是先检查开往戈罗德诺的客车。这时,客车已经挂上了火车头。安德烈先在锅炉房里把头伸在水龙头下面冲洗了一下,又洗了洗上衣,裤子和长统靴,接着就准备进行检查。
车厢里没有灯火。安德烈很走运,这时,月亮冲破乌云,不仅可以看清人们的体型,还可以辨清一些人的面孔。几乎所有的行李架都被占满了。但乘客并不算多,有人甚至躺在下铺睡大觉呢。
“在任何情况下都要弄清他的身分!在任何情况下!”当安德烈穿过车厢匆忙地查看乘客时,他这样暗中嘱咐自己。从车尾开始检查,已经检查了第十一号和第十号车厢,当他跨进第九号车厢时,他差点儿跟一位穿雨衣的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侧身面向通道站着,在第二号包房的门外,月光正好照在他身上,安德烈没停步地走了过去,但他还是来得及看到他那顶黑色铁路员工制帽上的帽徽……两把交叉的锤子,竖起的雨衣衣领,甚至还看清了那个身分不明的人的胖脸。他手中已经没有木棍了,安德烈根据他的姿势判断,此人打算睡在这间包房里尚无人占用的中铺上。
“就是他!”安德烈高兴地心都蹦出来了。“就是他!马上检查一下他的身分证!第九号车厢。”安德烈看了一下手表:离开车时间还有十一分钟。
站长就住在铁路信号楼附近的那个棚子里。这是位上了年纪的黑脸大尉,两鬓已经斑白,脸上有一条伤痕……安德烈已经看见过他两次。现在这位站长正在宽大的书桌前,在台灯下看着笔记本,把一些情况填写到占了半张桌子那么大的一张表格上。在左边,在一张说不上是什么颜色的脏沙发上,一位上尉耷拉着脑袋正打呼噜睡觉……从他那顶红色制帽来看,他是警备司令部的军官。
“大尉同……同志,”安德烈把手放在船形帽边说道,“请允许……”
“等等,”站长不高兴地打断了安德烈的话,他大概碰上了难题,坐在椅子上正焦急地翻阅着笔记本,显得焦躁不安。“您必须等一等。”他生气地说道,不知他这是在请求还是在下命令。
安德烈迟疑了一会儿,把贴在身上的军上衣拉平,用手指摸了摸发肿的眼圈和眉毛,接着又看了看手表:还有五分钟火车就要开了。
“我不……不能等啦!”安德烈突然大声说道,连他自己也觉得意外。
“什么?”站长惊奇地抬起头来看着安德烈,“您要干什么?”
安德烈把雨水浸湿了的证件放在桌子上,急急忙忙、时断时续地说明了主要情况,还两次提到阿廖辛的名字。
“只检查第九号车厢吗?”站长又问了一句。“尼基金!”他喊了一声,但是,正在沙发上打呼噜的那个军官一动也没动。
“尼基金!”站长吆喝起来了。“真见鬼!您把他叫醒呀!”
上尉抬起沉重的脑袋,用手揉了揉眼睛,然后眯缝着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安德烈。这人个子不高,还很年青,看上去最多只有二十三岁。
“尼基金,”站长命令道,“你带两名巡逻兵到开往戈罗德诺的列车第九号车厢去一趟。那里有个家伙,要弄清他的身分……你明白了吗?……要当心!这位中尉会对你解释清楚的。从车厢两头同时进行检查,检查所有的人。”站长看了看表。“马上就要发开车信号了,快失去!你们最多只能让火车晚开五分钟!……”
“您是哪个部队的?”尼基金跟着安德烈走出办公室,大声打着呵欠,提了提裤子,问道。“是反特局的……一天到晚跟特务捉迷藏。”安德烈回答说。他会意地微笑了一下,打量着安德烈那一身湿透了的军装。“什么鬼闹得你们连觉也不睡?”他不高兴地问道。
他们俩和两个上士巡逻兵走出了木棚。一列客车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开过去了,这是在从他们站的这个地方属起的第三条铁路线上。
“嘿!开走啦。”尼基金吹了声口哨停了下来,用手指着那列火车,高兴地对安德烈说:“哦,这就是开往戈罗德诺的火车!”
“跟……跟我来!”安德烈喊了一声便朝车厢跑去。他纵身一跳跳上踏板,推开车门,跑进过道,用力把一位带头巾的妇女推到一边,那位妇女吓得赶紧跑进了车厢。安德烈在黑暗中模到紧急制动阀,猛然往下一拉。
火车立即停住了。
车厢里不知什么东西掉在地板上,有人发出惊叫声,小孩子们吓得大哭。但是,安德烈什么也没听见,他跳下车便朝第九车厢跑去。
乘尼基金向赶来的列车长解释原委的当儿,安德烈走进了车厢。那个铁路员工还坐在原来的包房里,现在他已经不穿雨衣、不戴黑色制帽了。为了预防万一,安德烈决定,自己不出面。安德烈同尼基金商量一下之后,他自己便从车厢的另一头开始检查起来。
乘客基本上都是老百姓。大家都被这次突然停车惊醒了,议论纷纷,各种说法无奇不有。上士巡逻兵拿着手电筒照亮,安德烈机械地检查着身分证,也机械地提问一些在这类情况下应提的问题:“从哪儿来?……上哪儿去?……是谁发的通行证?……”等等。但是,他的思想早就飞到车厢的另一头儿啦。
谁也没提出要求,看一看他有没有检查旅客的证件。安德烈已经开始检查第三车厢的时候,火车便有开动起来了。
“中尉,”尼基金喊道,“我们走吧!”
安德烈知道他的意思是一切都做完了,于是急忙跟巡逻兵一起离开了车厢。
“……通行证、身分证……一切正常,”尼基金向站长汇报道,正在这时候,安德烈也走进了办公室,“他是在柯切里尼奇站上的车,回戈罗德诺他自己的单位去,有妻子和两个孩子……”
“哪有什么孩……孩子?什么妻……妻子?”安德烈有点摸不着头脑,甚至莫名其妙地打断了他的话。“这不可能!”
“就是你说的那个人。第二号包房,个子不高,是个胖铁路员工,再没有别人了!”
“他是波……波兰人吗?”
“什么波兰人?”尼基金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是维亚特州人!……一看就知道是咱们弟兄,是伊万!”
“别吵了,”站长严肃地打断他的话。“人家在严肃地问您。您弄清了他的姓了吗?”
“那还用说……是施什柯夫,费多尔.亚列克谢耶唯奇,一八九六年生,原籍维亚特州祖耶夫卡。他们是在明斯克上车的,列车员也证明了这一点……而在我们站,他下车去打过开水……”
“你这是在半路上把他丢啦。”听完了安德烈的汇报,阿廖辛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他们又躺在冰凉潮湿的草地上,监视着那幢房子。天还没亮。
“你在火车上碰到的是另一个人……大概是相貌相似的人……”大尉很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