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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万元……他叹息的次数是如此多,以至连脉脉含情万般温柔的小雨也不耐烦起来,小雨说,你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五万元钱吗,你怎么好似祥林嫂一般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小雨这样说过之后,张鸿建从此停止了惊讶。在起先的十多天里,他白天是日日出去找工作,晚上是夜夜回来和小雨做爱。找工作是日日碰壁,做爱也是激情日日减低,十多天后他和小雨都发现他们已和真正的老夫老妻一样,经过白天的劳累,往往是一挨枕头双方就很快进入深深的睡眠,抚摸的程序省略了,接吻的程序也省略了……就算做爱也比过去来的直截了当,往往是张鸿建在夜里把小雨的身子搬过来,在小雨连上衣都还没有脱下时,这里张鸿建就进入了,大约三五分钟小雨的情绪还在酝酿调动之中,那里张鸿建就已匆匆完了事,这时小雨通常是将自己的身子蜷缩在床角,任泪水涌流。有时张鸿建的手触到了小雨脸上的泪水,会低声说一句,小雨对不起。说完张鸿建在幽深的夜中长长地叹气,然后伸手抚摸着小雨的颈肩,小雨飘散的长发在张鸿建的手中散发着水一般的凉气,小雨一言不发地依偎在张鸿建的怀里,好一阵她都睡不着。四周夜色浓重得仿佛已有了一种物质的属性,暗黑暗黑地一层层缓缓流动、一层层地撞击挤压,身边张鸿建已入睡,而小雨却感觉自己被绒布一般的夜色紧紧包裹着,以往岁月五颜六色的花朵在小雨心中,在紧紧包裹着的夜色里灿烂地开放着,它们在一瞬间的开放之后又迅速地凋谢了,所有的花瓣聚拢在一起颜色暗淡地任想象中的风吹来扫去……
这一阵,正是特区的阴霉天气,空气中水分子超负荷的饱和,客厅的墙上有几处竟然发了霉,孤独而又百无聊赖的张鸿建长时间地盯着这些发霉的斑点对小雨忧悒地说,小雨我现在的状态就好似这墙上暗绿的斑块,你一定想不到今天我去一家报社找工作他们要我做什么,他们竟然问我这个诗人、这个内地省报副刊部主任愿不愿意在他们报社做校对……说完张鸿建一语不发只管盯着墙研究那些斑点。见张鸿建如此灰心如此受打击的样子,小雨难过的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她走到张鸿建的身旁,伸手从背后将他的腰揽住,头伏在他肩上说,哦,建,你不要难过,也不要着急,特区和内地不同,你不妨先做一阵校对,等大家了解你了,了解你的才华了,你就会有一个合适的位置了。
笑话,张鸿建大嚷,我这把年纪,这种资历怎么能去做校对,说着他还很粗暴地将小雨环在他腰间的手狠狠地拉下。
小雨白皙的手腕上顿时留下了一道红痕。这是来自张鸿建的首个粗暴,小雨惊住了,眼泪随之夺眶而出。张鸿建缓缓转过身子对小雨说,小雨请原谅我,这种天气毁坏了我的情绪,这种天气使我产生了一种全身发霉的感觉,我的大脑里现在满是一些大块大块暗绿的色彩,一行诗也寻不见了,每当我一个人在这套房子里时,我便像困兽一般沿着四壁走,在意识深处我的双手无奈地晃动着一根根想象的铁栏栅,小雨我好像失落了自己,在这弥漫着潮湿空气的特区我寻不回自己了。小雨再次用手环住了张鸿建。小雨说,鸿建你哪里迷失了自己,你只要把你诗人、主任的框框放下,你就能在特区重新开始你的生活,你把这些框框放下并不意识着你就不是诗人了,因为诗人并不是说是就是的,也不是说不是就不是的,你照样可以写诗,用你新的诗作让特区承认你是诗人不是更好吗。
张鸿建对小雨的这番话不置可否,他黯然地低下头,脚步拖沓地由客厅向小房间走去。
小雨站在客厅看着张鸿建有气无力一步大一步小的身姿,心情也忧悒起来,放眼窗外不知何时竟然下起了小雨,傍晚的天空在小雨眼里仿佛一块用浓厚米汤浆过的灰绸,凝立不动地笼罩着苍穹,小雨的内心感到一种压抑,一种无可奈何,窗外一树的繁花在小雨的这种心情下顿时失却了所有的色彩,绿叶和花朵在雨中仿佛知心好友一般默默地演绎出了小雨的心境。
张鸿建坐在小床上,小雨紧紧地挨着他坐下。
张鸿建用他黑黑忧郁的眼睛看着小雨,小雨也看着张鸿建。他们轻轻地拥抱在一起,小雨将她湿润的唇压在张鸿建唇上,他们就这样很温情地拥吻着。过了一会儿,张鸿建说,小雨这几天我特别想我的女儿,说着张鸿建闭上了眼睛,面部流露出很痛苦很复杂的表情,他的嘴角紧紧地闭着,脸颊明显地有些陷下去。小雨的心一颤,她突然发现就这么几天,张鸿建竟消瘦了这么多,她也突然感觉到她永远不能全部走进张鸿建的内心,她悲哀地感觉到,当张鸿建把离婚作为礼物作为对她痴情的报答携来特区时,他们的爱情他们的激情他们深深的思恋也许就要在这里淡淡地化去,这预感随着黄昏的逐渐退去随着夜色的缓慢降临充溢着小雨的身心,小雨禁不住扑在张鸿建的怀里,任泪水流得满面都是。
张鸿建站起来,把灯拉亮了。小雨的泪脸在灯光下给了张鸿建一个无比深刻无比复杂的印象,在灯光拉亮的那一刻深深的自谴仿佛闪电一般把张鸿建身心照了个通体透亮,张鸿建把含泪的小雨紧紧地搂在怀中,他无比爱怜无比心酸地说,雨,小雨……小雨仰起她的头,黑黑的眸子洋溢着无限的柔情盯视着张鸿建,在小雨的目光注视下,张鸿建忧悒的面容亦充满深倩。他轻轻地用双手抚摸着小雨长而黑的秀发,一边抚摸小雨的长发一边感受到内心一浪比一浪汹涌而来的自谴,这自谴来自两方面,一方面来自小雨,一方面来自内地那个遗弃的家庭。他原本以为他只要和小雨在一起就可以忍受所有的困难所有的挫折,而现在他的面前并没有什么大的困难也没有什么大的挫折,但他已经就感觉处处不对劲了,每日里他满街地走,希望能找到一份差强人意的工作,希望能给小雨带来一点惊喜,但是每天给他的都是日复一日的失望。每个公司,每家报纸甚至包括企业小报都不约而同地对他表示相似的冷淡,他们在和他的谈话中都给他一种很明确的暗示——他的这种年纪在特区是不是太老了一点。而且他又不会说粤语,叫说粤语的人迁就着和他说普通话是不是让人家太辛苦点了,同时每一次张鸿建应聘时给人家展示的证明自己工作能力的无非是文凭、职称和无数本诗歌获奖证书,这些东西摆在公司和企业经理面前当然是没有什么说服力的,在无数次徒劳而艰辛的奔走之后,每走进一扇新的大门张鸿建都要把自己的自尊胡乱卷着夹在腋下,才能老起一块面皮抬腿进入,张鸿建的热情和豪气已一点一点在这个霉而潮湿的天气中消散了。
作为诗人的张鸿建原以为他和小雨的爱有着无比强大的力量,足可以抵消来自外界的一切挫折。他和小雨只要有属于他们的小屋,只要有方便面有蔬菜水果就能两人相守过一种他们向往了许久的生活,但这样才过了不到一个月,所有的诗意便在他们之间消失了,就好像一朵盛开的花无缘无故地突然就丧失了她的娇润和色彩。孤寂和失落在张鸿建男子汉的心中反复摇曳,每日里看着小雨去上班又看着她下班,张鸿建困兽一般地在小屋里走动着,走动中他发现了墙上一块块暗绿发霉的斑点,张鸿建以无比的兴致和无比的亲切反复盯视着这些斑点,对这些斑点不由有一种认同,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对他说,你张鸿建现在的状态不就是这样,你的情绪不就是这样暗绿的色彩,你除了把离婚作为礼物带来了特区,又能给小雨带来什么呢?更何况你这礼物说到底又算是什么礼物呢。张鸿建抚摸着小雨长而柔顺的头发,小雨的头发很真切地在他的手掌留下冰凉而光滑的感觉……
二
燕子一个人孤独地坐在西餐厅里,侍应小姐已经把她点的日式鳗鱼套餐送了来。精制的木漆餐具闪着幽幽的光,燕子一样样地把餐盒上的盖子打开,清汤、咸菜、鳗鱼的香气顿时在燕子的鼻下弥漫,燕子用小勺开始吃起来。自从丽莎搬出去以及小雨的内地情人张鸿建来了,燕子的心就总是空落落的仿佛悬挂在半空里,夜里每每想起自己如今的状况眼泪说流就流。她现在既不能和丽莎比也不能和小雨比,丽莎虽然也是一种出卖自己,但比她这种零打碎敲的出卖不知要强几多倍,不仅安全且收入丰厚,更重要的是在床上他们也应该是不乏乐趣的。哪里像她燕子不仅要强作欢笑假扮高潮,连起码的安全都得不到保证。小雨的情人虽然其貌不扬,但人家确是拼着一条命来爱着小雨的,为了小雨那在燕子看来好似患了阳痿般的诗人张鸿建把家都一古脑儿抛了,又是坐火车又是坐汽车千里迢迢赶到此地和小雨会面,叫燕子到哪里去寻觅这样痴情的男人……
有一两个深夜,燕子静悄悄地回来,伏在松软的枕头上悄悄地流泪。自从冯小峰不告而别后,燕子一颗挚爱冯小峰的心便仿佛结了冰,从此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患了性冷淡的女人,高潮永远和她告别了,从此不管是有钱的男人还是英俊的男人在她心里唤起的感觉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厌恶和厌倦。她和男人在床上时总是把自己的感觉掩藏得很好,她和那些赵钱孙李走马灯一样转的男人做爱时总是仿佛国外三级片的女主角一般呻吟着喊叫着,把那些男人一步步带入高潮。男人完事后总是对她表示十二分的满意,不少还多多地付给她小费。他们心满意足地走了,却不知道燕子等他们走后总是一遍遍冲洗着自己,在冲洗的同时还恶狠狠地咒骂着他们。但即使这样燕子也无法在这条路上收回自己的脚步,她不可能就此就不做了。她无可奈何地感觉做了这一行就犹如吸了毒,要想永远从中抽身而出真不是一件易事。
在燕子进行这番思绪的时候,那份精制的日式鳗鱼套餐已被她吃得差不多了,从消食及保持体形这一角度考虑,燕子又为自己叫了一份热柠檬茶,在喝柠檬茶的当儿,燕子一双亮晶晶的媚眼仿佛不经意似地在大厅来来回回地扫视了几遍,扫视的过程中,几双男人色迷迷亮晶晶的眼和燕子的视线几番接触,也就是在目光匆匆接触的几分之一秒中,燕子已对那几位男人有了一个大致的感觉,她对坐在她斜对面的一个面善年届中年微微发福已独自一人喝了数杯咖啡的男人有了兴趣,为了让那男人注意她,燕子迈着美丽的款款细步从自己的位置上起身然后绕着这男人的小台走过。
燕子感觉自己的身子仿佛有磁力一般牵起了男人的视线,在经过男人身边的时候,男人小声地喊了句小姐……燕子将脚步停了下来站在男人的身边,男人说,小姐请你喝咖啡肯不肯赏面。燕子莞尔一笑,立即在男人的小台坐了下来,还未开言男人已迫不及待伸手将燕子的纤纤玉手握在掌中,令燕子不由暗暗吃惊,没想到这发福的男人倒是个急色儿。燕子便不说话,只是微微笑着看着那男人,心想倒要看看这衣冠楚楚的男人如何动作。那男人只管紧捏着燕子的手不放,大拇指还汗津津地一味在燕子的手背上摩来摩去。燕子心里荡起冷冷的笑意,打心眼里瞧不起这样的男人,燕子于是说话,肯赏面又怎么样,不肯赏面又怎么样。男人一点也不会不高兴,反而把燕子的纤手握得越发紧了,很暧昧地笑着说肯赏面当然不同,肯赏面当然是有作数的啦。说完,眼睛越发亮晶晶色迷迷地盯住燕子。燕子轻盈地浅笑着,纤纤细指从手袋里抽出一支“摩尔”,男人很快地为她点燃了火。燕子悠悠地吸了一口,微微地努着嘴唇姿态很前卫很自以为优雅地将烟雾喷了出来。男人在旁不由地赞了一句,小姐,你真是好靓啊,不仅人靓,抽烟的姿势也是好靓。燕子很娇媚地笑着,眼睛又飞快地瞟了那男人一眼说,既然先生如此称赞,想来先生一定有大作数的了。
男人四下看看,然后压低了嗓子说,小姐,请你小小意思陪一陪我,两张“黄牛”行不行?
燕子抿了一口侍应生奉上的红茶,然后用那色彩艳丽的塑料小叉在水果拼盘上叉那一个个同样艳丽的草莓吃。燕子一时默默不语,两张“黄牛”这样的作数对于燕子自然是一笔值得做的生意,在生意不好和那一阵囊空如洗的时候,别说两千就是两百的生意燕子也做过。燕子默默不语是因为心里突然感觉自己很贱格,不管自己长得如何美丽打扮得如何娇媚如何自以为优雅,但对于男人来说自己实际上就是一件可随取随用的物件,区别就是不同的男人给予的价格不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