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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吃的——牡蛎、洋葱汤、牛排——你还有双份的小牛腰肉,亲爱的,——配着蛋清奶油煎土豆和用鸡蛋乳酪做的巴伐利亚甜食。你饿坏了吧,是不是?”
“我能吃下一匹马,妈妈。”威利说,小事上也要显示出英雄气概。威利坐下就餐,吃了起来。
“我原以为你会很饿。”他母亲看见他毫无热情地扒拉着牛排,说。
“我太爱吃了,所以不舍得吃得太快。”威利回答道。他把牛排吃了下去。但当用鸡蛋乳酪做的巴伐利亚甜食端上来时,面对那丰美、褐黄、颤动的点心,他却吃不下去,很快地点了一支香烟,“妈妈,我吃好了。”
“再吃点,你别不好意思,亲爱的。我们都知道水兵是怎样吃饭的。把它都吃完。”
威利的父亲一直在安静地看着他,“你也许在回家前吃过点什么东西了吧,威利。”
“只吃了点儿小吃,爸,免得走不动。”
基思太太由着他踉踉跄跄地往客厅走去。那里另有一炉烧得劈啪作响的旺火。这位海军学校学员呼哧呼哧地在里面高谈阔论,大讲海军的内幕,分析各个战场上的作战情况。他已有三个星期没看报了,所以他这样做并非易事。但他信口胡诌,东拉西扯,他的听众居然听得津津有味。
在他父母走进客厅时,他第一次注意到他父亲跛着脚,走路拄着手杖。过了一会儿,基思医生打断大家的提问。“暂停一下,”他说,“有位父亲要和他的水兵儿子在私下说几句话。”他抓住威利的胳膊,拉着他进了书房,一间镶着桃花心木墙板的房间,里面摆满了成名作家的羊皮封面精装版文集和二十年来各式各样的畅销书。窗外是房子后面的一个花园,背阴角落里的褐黄色花坛上覆盖着前一段时间下的片片白雪。“到底怎么样啊,威利,——海军?”基思医生边说边关上门,倚着手杖说。
“挺好的,爸。我对付得了。您的腿怎么啦?”
“没什么大事。脚趾感染了。”
“真遗憾。疼得厉害吗?”
“有一点儿。”
威利惊奇地看了他父亲一眼。这是他第一次听父亲诉说病痛。“唉——我能对一位医生说什么呢?您请大夫看过了吗?”
“哦,看过。用不着治。过些时候就会好的。”父子二人眼对眼地互相凝视了一会儿。“我不该把你留在我这儿,不去和大伙儿呆在一起,”医生说罢,瘸着腿走向窗户,“但是我们确实从未长谈过,是不是?我想我是让你母亲承担了把你抚养大的全部重担。现在你就要离开我们奔赴战场去了。”
威利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他父亲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威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我自己从未到过海外,你也许也会有这种幸运。”
第一部分 威利•;基思海校学员基思遇到麻烦 (2)
“我将听其自然,”威利说,“海军在我身上花了不少时间,下了很多工夫。如果我的情况足够好的话,我也许应该到海外去。”
基思医生用手指捋了捋他的小黑胡子,两只眼睛在威利脸上搜索着,“你有点变了,是什么造成的?是海军?”
“我恐怕我还是和原来一样没用。”
“你有机会弹钢琴吗?”
“我快要忘掉弹钢琴的事了。”
“威利,”他父亲说,“你有女朋友了吗?”
威利吓了一跳,但不敢撒谎,“是的。”
“一个好姑娘?”
“她自有她的可取之处,很不错的。”
“你想和她结婚吗?”
“不。”
“为什么不?”
“哦——不是那种关系。”
“不要太肯定了。把她带到这儿来同我们见见面。”
一个画面飞快地在威利的脑海里闪过:他曾去过那个在布朗克斯那边由梅的父母负责照料的狭小、黑暗的水果店。那位母亲身体肥胖,穿着一身走了样、褪了色的黑衣服,脸上长着很多汗毛。那位父亲形容枯槁,围着一条脏围裙,黄褐色的牙齿间露出老大的牙缝。从他们跟他说的那不多的几句不成句的话里,可以看出他们的温良和善。他脑子里又呈现出了另一幅怪异的图像:米诺蒂太太正在和他母亲握手。他直摇头。
“唉,从前有一个我曾经不想和她结婚的护士,”他父亲沉思地说,“但是我没有什么可后悔的。你母亲和我生活得很和谐——啊,人们会好奇我们交了什么好运。”他仍然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爸,你还有别的事要说吗?”
父亲犹豫了一下,“以后再说吧。”
“你为什么不去学校看看我呢?那多有意思啊。”
“我没那么多空。”
“是的,我知道。”
“不过,我也许会去的,”基思医生一只手按在儿子的肩上,“这种生活对你未必是件坏事,威利。我说的是海军。”
“如果我能完好无损地活下来的话,它也许对我会有好处。”
“会的——咱们走吧。”
在他们重回客厅时,威利看了看表。差5分4点。他不顾母亲的大声抗议,急忙找了个借口向客人们道别。母亲跟着他走到门口。“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呀,亲爱的?”她边说边把他的蓝色雨衣的皮带系紧。
“假如我没遇到什么麻烦的话,妈妈,下个星期六。”
“噢,不。我要在那之前去看你。”
当他匆匆忙忙走进斯陶克俱乐部时已是6点20分了。他在衣帽间忙着脱外衣时,瞥见了梅,连心里想好的道歉话都记不起来了。马蒂•;鲁宾,那位梅的代理人,正和她在一起坐着。“哎呀,这个犹太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在这里干什么?”他想。他跟他们两个打招呼时,态度冷淡。
“祝贺你成了海军学校正式学员。梅一直在给我讲这件事。”这位代理人说,“我真羡慕你这身军装。”
威利先看了看自己身上缀着黄铜纽扣的蓝色军装,又看了看鲁宾那身以曼哈塞特和普林斯顿人的口味来衡量剪裁得过于肥大的灰白色、单排扣套服。这位眯缝着眼睛,有点秃顶的肥胖代理人活脱脱像个卡通画里的平民百姓。“我也羡慕你的衣服,”他不动声色地讽刺说,选了一把在梅对面的椅子坐下,让鲁宾坐在他和梅•;温中间。“你们在喝什么?”
鲁宾用手势招来一个服务员,说:“苏格兰威士忌。”他又问威利,“你喝什么?”
“威士忌,分量加倍。”威利说。
“哎哟!”梅目不转睛地、不太友好地看着威利说。
“一个男子汉敬海军军官一杯,”鲁宾说。他举起他半满的酒杯说,“我干了我这杯之后就走人。在你来到之前梅•;温和我正在谈生意上的一点小事。”
“别忙着走啊,”威利说,“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吧。对不起,梅,我迟到了。”
“马蒂是个很好的伙伴。我没在意。”姑娘回答说。
“多谢了,”代理人说,“我知道一个临时插补的节目应该在什么时候收场。”他喝干了他的酒,站起身来说,“祝你们玩得愉快,孩子们。顺便说一下,你们的晚饭已付过账了。”
“这可使不得。”威利说。
“我乐意。我已跟弗兰克说过了,”他说。他指的是那个侍者领班。“千万别让这位水兵出钱买任何东西,他们会敲诈他的。再见。”
威利只好站起来和鲁宾握手。“谢谢,”他说,“你真的没必要破费。”
第一部分 威利•;基思海校学员基思遇到麻烦 (3)
“就算是我为战争做的一点点奉献吧。”鲁宾说罢,就步态沉重地,摇摇摆摆地走开了。
“这就是马蒂的可爱之处,”梅说,“我不知道他已付了账了。”
“非常可爱。可也有点俗气。”威利说着,坐下喝了一大口酒,“我不喜欢强加给我的恩惠。”
“去你的吧,”梅说,“马蒂•;鲁宾是这个世界上我最好的朋友,而且我把你包括在——”
“我猜就是那样,你们是分不开的。”
“我留他在我身边是为了提醒自己这个世界上还有正派男人认为并非个个女孩儿都可以让他们任意摆弄——”
“对不起,我看见你美得这么迷人就变成这样一只野兽了。你的朋友大概更喜欢个儿高的姑娘。”
梅很清楚自己的身高不理想,所以穿的鞋鞋跟格外高。这一击打得她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但她振作起精神,“你怎么敢那样跟他说话?”
“我表现得很可爱嘛。我请他共进晚餐——”
“你是以请一只狗在你椅子旁躺下那种方式请人家的。”
“因为我爱你,而且都三个星期没见你了,所以我想单独和你在一起嘛。”
“三星期零一下午。”
“说得对极了。”
“再加上额外的一小时。”
“我已为迟到道歉了。”
“要是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坐一小时像是要等人来叫我似的,那当然就更好了。”
“梅,我很高兴他和你在一起。我很抱歉刚才不得不丢下你。现在咱们在一起了。咱们就从此时此地从头开始吧。”他抓住她的手,但她把手抽了出去。
“你可能不喜欢犹太人,或者也不喜欢意大利人。他们有很多共同点。”
“你是真想吵架怎么的?”
“是的!”
“为什么而吵呢?总不能为了马蒂•;鲁宾吵架吧。”
“当然不。是为咱们。”姑娘攥紧了面前放在桌子上的两只拳头。
威利心疼了,因为她那身灰色的服装和她那直垂到双肩上的深红色头发实在太美了。“你想不想先吃点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吃。”
“那好极了。我自己也是连一枚橄榄都吃不下。咱们去塔希提俱乐部吧。喝上一杯,然后咱们就吵架。”
“干吗去那儿?你如果认为我对那个地方有感情你就错了——”
“我说了我要在那里同我的室友们聚会几分钟——”
“好吧。我没意见。”
但是当他们来到塔希提俱乐部时,衣帽间的女孩与丹尼斯先生还有那些乐师们全都拥过来赞美威利的制服并拿他和梅•;温的浪漫事儿开玩笑,吵架的心思被打断了。他们闷闷不乐地坐在那里喝着酒,旁边挤满了喧闹的激动的人群,大多是陆、海军军官和他们的姑娘们。正当10点钟的余兴表演要开始时,罗兰•;基弗在烟雾和嘈杂声中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他头发蓬乱,衣领软蔫,两眼充血,手里牵着一个大约35岁,穿一身粉红色绸缎衣服的肥胖金发女郎。由于化妆太重看不清她的真面目。
“嗨,威利!你好,伙计!那根大弹簧今晚挺得如何啊?”
他快活地咯咯笑着,审视着梅•;温。威利站起来把他介绍给梅•;温。基弗问候梅•;温时头脑突然清醒了,态度恭敬,彬彬有礼。“喂,你觉得马脸老凯格斯怎么样?”他又以乐不可支的样子说,“去听音乐演奏了,我敢发誓他是去了。他们给了他一张军官俱乐部的免费门票。他让我去,我说‘傻瓜才去呢!’”他在那金发女郎的胳膊上拧了一下,“咱们有自己的音乐会,是吧,宝贝儿?”
“不要无礼,”金发女郎说,“你为什么不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们啊?”
“这是图茜•;韦弗尔,朋友们。图茜,这个家伙是普林斯顿大学毕业生。”
“你好。”图茜以大学高年级学生舞会上的最佳仪态说。
“再见,朋友们,”基弗在图茜似乎决定要显示自己的社交本领时却拉着她离去,“我们还有酒要喝呢。”
“别忘了,”威利喊道,“午夜过后每晚到一分钟记5个过。”
“小子,你是在跟一个活钟说话呢,放心吧。”基弗高喊道,“拜拜。”
“基弗的口味古怪。”威利落座时说。
“他也许认为你的口味古怪呢,”梅说,“再给我要一杯酒。”
第一部分 威利•;基思海校学员基思遇到麻烦 (4)
表演场上仍然是平时搞笑的节目主持人,女歌手,奇装异服,笑死人的喜剧班子表演的那些节目。“今天晚上,”节目主持人在最后一场表演结束之后大声宣布,“和我们在一起的有两位今年3月里在塔希提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