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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得那苍天之上,除了一两颗返归的星星之外,空荡荡别无他物,因此,倒使那红日,显得寞落至极。
地上,那土山四周,倒是挺热闹的。
灵鸟雪儿、神猱红儿与神珠碧儿,双双栖踞在巨松之巅。
神珠碧儿像是显得颇为无聊,在巨松枝头,游戏般撤布了一只巨网,只是那蛛丝并不很粗,却异常细密,便是那细小的蚊虫,也不能飞过。
但此时,正值冬季,蚊虫之类,即使是幸未冻毙,也早已蛰伏不出了,故此,碧儿独踞网心,神态间懒洋洋的,一点也不见精神。
八哥雪儿,栖息在松顶细枝之上,弄翎梳羽,精神百倍,不时吱吱地脆叫两声,像是在吊练嗓子一般,与碧儿阖目养神之态,大异兴趣。
树下,有两个破酒坛,想是那雪儿、红儿打破的。
神猱红儿,在树下巨石之下,冥目跌坐状如老僧入定,正是在乘这朝阳初起之际,习练那李玉琪所授的大龙不动禅功。
看他的样子,庄严端正,呼吸之间不但是气息深长,红发上,更隐隐直冒白气,渐渐地,连周身全都罩起,远远望去,像是一团雾影。
这分明是功力精纯,火候己深之像,树上的雪儿瞥见,不由得暗赞这猴儿有点道行。
至于那两匹龙驹,“望月”“盖雪”却无这般安静,此时,早已经带领着那匹黑马,飞驰得无影无踪了。
不过,雪儿并不着急,他知道这两马通灵聪慧,未得到主人的许可,决不会远离逃脱,此时,只不过去寻找水草食物去了。
果然,不一会儿,远处一座山峦树丛之间,驰出三匹骏马,领头的是“望月”,捷如电闪,长嘶龙吟,声震四野,似是在催促后面的伙伴加油。
后面,追随着望月的是那匹健马,那健马在凡马群中,虽然也百中精选,但此时与望月比赛脚程,却显然相差远甚。
然而,他的确不得不拼尽全力以赴,否则,紧随在后面的“盖雪”龙驹,便会毫不留情地用马首或前蹄,撞他蹄子。
这一来,那马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无处诉了。
因此,当三马驰上士山之时,那“望月”“盖雪”不但是精神抖擞,丝毫未显出劳累之态,还绕着那边土山,大兜一阵圈子,方才停住,互相摩鼻亲热欢嘶,似互夸对方脚力高强。
那黑马早已伏卧山上,张大了马嘴,猛喘了起来。
于是,这四周的一切,重又静止了下来。
而远方,遥遥望去,几乎是在那天涯尽头,己有了极其短小的人影,开始晃动,但在这土山四周,却并无出现过人踪!
直至中午树窟中突地冒起了一条蓝影,那蓝影并未在树巅稍顿,便直接飘落在树下。
但见那蓝影敛处,现身的正是李玉琪。
李玉琪状极愉快,落地后先对着东方,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蓦地便仰首清啸,声色清越幽远,中气充沛业有纯,啸罢,面带微笑,玉颈微昂,双手倒背身后,竟自踱起方步子来。
只见他丰神玉貌,超卓不群,北风轻掠,衣袂翩翩,望之直似是神仙中人,冉冉飘降到这滚滚浊世中一般。
那一干禽、兽、蛛、马、灵慧异类,一发现这可爱可敬的主人,突然现身,立即都各发出了一声不同的欢迎之音,迎上前来,将李玉琪围在中央。
神蛛碧儿全身缩成拳头大上,附踞在李玉琪臂上,“嘶”“嘶”而鸣,声音虽有点儿刺耳,却充满欣喜善意。
神猱红儿拉着李玉琪的右手,在地上是又蹦又叫的,一点也没有适才运功之时的安静样子。
两匹龙驹,并头阻在李玉琪面前,唏聿聿长鸣齐嘶,表示偷快,既使那匹最蠢的健马,也跟在李玉琪身旁,凑着热闹。
只有雪儿,最是得宠,栖息在李玉琪肩上,一连串婉声儿置疑道:
“玉哥儿呀,里面那另一位新娘子是谁啊?怎么会好面熟吗?玑哥儿哪里去了呢?你去找他了吗?还有,我们什么时候上金陵呀?”
李玉琪虽然失笑,却又不由为着那最后一个问题,而猛然醒悟了不少。
李玉琪伸掌拍了拍两匹龙驹的额头,表示慰抚,接着舒掌令神蛛碧儿,跃到掌上托着。
继续缓行踱步,边走边向那雪儿解释,那另一个新娘子便是苏玉玑。
“苏玉玑不是个哥儿吗?”雪儿疑道。
李玉琪不得不就这一点,详加说明,说毕,又对那雪儿叙述出这次之所以成婚之理,乃是因事急从权之故。
最后,何时长途金陵,李玉琪一时确不好决定,不是不能走,他确实是不愿意离开,不是嘛,这才是他们新婚的第一天呢。
因此,李玉琪道:“再停一二天吧,玑妹妹身体还未复原呢!”
说完,思索一阵,继道:
“对了,等会儿我去写一封信,向朱家伯父母,报告此事之经过情形,雪儿你为我送上好吗?明天后天,后天你一回来,我们动身好了!”
这送信虽是不苦差事,雪儿却不以为然,欣然答应,又与玉哥儿谈了会别的,突闻得树顶,娇音骤至,唤道:“玉哥哥,快来啦,快回来吧!”
李玉琪欣然应好,双臂轻震,雪儿、碧儿,双双飞开,李玉琪亦化一缕淡蓝,射升至树巅,闪目一瞥,苏玉玑着一身淡青天蚕晶丝织就劲装,俏立窟畔。
阳光下,粉面儿亦喜亦嗔,明眸里含情凝视,劲风中,百褶罗裙与一头披肩秀发,轻飘飘向纵拂荡,宛如是弱不禁风,恍然欲乘风归去一般。
只看得李玉琪心生怜爱,慌不迭上前拥住她道:“玑妹妹,你怎的上来,这儿风大得紧呢,小心吹坏了身子,这可不是玩的!”
苏玉玑嗤地一笑,朱唇骤绽,皓齿微露,小鸟依人般,倚伏在李玉琪怀内,吐气如兰,却顽皮得纤指按着李玉琪鼻头,又怨又喜地嗔道:“哼,现在你倒像关心人家,为什么刚才就不管人家的死活了呢!”
话未完李玉琪竟哈哈出声,苏玉玑粉面一红,舒指挟住李玉琪鼻子,急啐道:“你还笑,你还笑,看我不拧下你的鼻子来!”
说是说,别说李玉琪那鼻子不容易被拧掉,就是她真能拧得焉,也还舍不得呢。
苏玉玑虽然并未真拧,李玉琪更是未觉得有何痛痒,却己似受不住了一般。
只见他双臂一紧,贴身拥住那苏玉玑纤腰,住声停笑,蹩眉皱频,嘘嘘呼痛,求饶乞降道:
“好痛,好痛,哎呀,玑妹妹饶了我吧,下次再也不敢笑了!”
这一副模样,神灵活现,苏玉玑被逗得“嗤”地笑了半天,旋又正色庄容,装出一副雌老虎的姿态,凶霸霸地说:“看在你尚知悔过,又是初犯的份上,权且网开一面,放过一遭,下次如敢再犯,定非拧去鼻头,以戒再犯不可,知道吗?”
说完,未等回话,便己然止不住,嗤嗤娇笑起来。
然而,李玉琪装得更像,闻言故意愁眉苦脸着,连应:“是,是,下次不敢!”
苏玉玑瞥见,咯咯笑倒在李玉琪怀内,竟而直不起腰来。
一旁,八哥雪儿虽然道行深厚,却未曾见识这等场面,故而目见这一对新婚大妇,一会儿正容相责,一会相拥巧笑,一时竟是不懂,到底是搞的什么名堂,不由瞠目脆声问道:
“玉哥儿,你们怎么了吗?吵吵笑笑的干什么呀?”
这夫妻间打情骂俏,佯怒痴喜之事,本就是只可会意,难以言传的事,这怎好解说呢。
何况那雪儿身为异类,虽然灵慧敏聪,却未必能立即让它明白。
故此,苏玉玑娇笑更甚,李玉琪却是正在作难,好半晌,方才含糊应道:“没有事嘛,她她……”
她,她什么?李玉琪“她”了半天,她不出不下文来,幸亏那窟底又升起了娇笑,唤道:“玑妹妹,你笑什么啊?还不下来吃饭吗?”
李玉琪闻声,方才“她”出来道:“她是来唤我吃饭的!”
说完,也不管雪儿懂也不懂,迳自搂住仍在痴笑的苏玉玑拥身飘坠坠入树窟中去了。
上面雪儿果然尚不了解,闻言,自语道:“叫你吃饭也用不着又吵又笑的啊,真是莫明其妙!”
树底李玉琪闻听得雪儿自语,骤然失笑。
苏玉玑瞥见,忍住笑一瞪凤目,李玉琪赶紧把那刚刚裂开的双唇,重新闭拢,却伏首欲亲苏玉玑绽开的朱唇。
苏玉玑轻轻在玉哥哥胸上擂一拳,挣脱怀抱,推开暗门,抢先入内,又回头做了个鬼脸,悄啐一声:“没羞!”
瞥见李玉琪作势欲扑,吓得惊叫了一声,娇笑着抢入室内,一头钻入正在整理桌椅的小玲怀内,撒娇告状道:“玲姐姐,你看玉哥哥欺负我!”
朱玉玲凑趣儿,轻拍着玑妹妹香肩,安抚道:
“乖乖别怕,姐姐帮你,快坐下息息吧,玉哥可还不曾来呢!”
说着,将苏玉玑扶坐椅上,自去门中,迎接李玉琪。
李玉琪正在天井中,踱步而来,瞥见朱玉玲腰系围裙,袖挽玉腕,衬着那一身紫裳与那安样的体态,更显似一名容光艳艳的家庭主妇,与苏玉玑相较,虽然是体态、容貌、身段均极相似,却似是显然不同。
苏玉玑性情儿娇憨俏皮,让人见着她,不由自主心生爱怜,朱玉玲则较之沉稳安祥,使人有如沐浴春风,自然会产生舒服又敬爱的感觉。
李玉琪展颜微笑,唤了声“玲妹妹”。
朱玉玲报以清笑,舒掌挽住李玉琪,婉声道:“玉哥哥,快来吃饭吧,再等一刻就要凉了呢!”
说着,瞥见苏玉玑装成气鼓鼓的样子,继道:“看你把玑妹妹吓成什么样儿了,还不去陪不礼吗?”
李玉琪果然听话,飞真上前一揖到地,道:“娘子请勿生气,小生知罪有礼了!”
朱、苏玉玑两妹咭咭而笑,李玉琪哈哈朗笑,一时间,笑声满堂,三人好半晌方才落坐用饭。
餐罢,苏玉玑抢着收拾,李玉琪见那朱玉玲将室内明珠,盛放于两个玉盘之内,上罩红纱,使珠光流转粉红,恍如两盏宫灯,将一室映照得强弱适度,看上去舒服异常。
李玉琪就在桌边坐下,候两人收好碗盘,奉上香茗之时,方将欲着雪儿送信曲阜,禀告二人成婚之事说出。
朱、苏两人,自然唯玉哥哥之命是听,何况是向家人报告喜讯儿呢!
故而朱玉玲首先赞好,立即洗笔磨墨,请李玉琪执笔。
李玉琪当仁不让,顷刻间挥就一笺,首禀乃因中了海外阴阳双魔弟子暗算之故,不得不从权完婚之事,亦述明苏玉玑亦女扮男装,而今亦已一并娶过等情,以便使北儒朱兰亭明了个中情形。
朱、苏两人看过一番,认为满意,三人并签姓字,向北儒老夫妻叩安,最后,小妇李玉琪唤下雪儿,系于钢爪之上,嘱咐它速去速回。
雪儿己然去过两次曲阜,自然老马识途,闻言只说了声:“玉哥儿放心!”
便自鼓翼飞去。
在以后的两天之中,李玉琪左拥右抱,于飞之乐乐融融,而直把这树窟地室,视作了天堂仙境,再也想不起,要去金陵的那回事儿了。
至于那朱玉玲与苏玉玑,过去就已经深爱着玉哥哥,誓欲以身相托。
如今,“求仁得仁”,素志得尝,哪能不喜庆苍天有眼,作成好事,而亦有与那李玉琪同样的感觉呢?
故此,这一双新婚夫妇之间,恩爱愈恒,平日里彼此都是亦步亦趋,舍不得分离半刻,相好的程度,直似那密里调油一般。
只是,由于李玉琪体质大异,又加以初尝甜头,不免于索求过多之故,朱、苏两人虽习得真阴锁阳之术,集合两人之力,仍然是引以为苦。
因此之故,第三日晚,苏玉玑佯装叱责,朱玉玲软语乞求,好不易费了大半日唇舌,方才博得李玉琪首肯,到另一房中独宿。
初时李玉琪独卧一榻,确实是有些不惯,心中老想着偷偷回去。
但想想两天来,两位妹妹那等楚楚可怜婉转承欢的模样,不由得心中又好笑得意,又觉怜惜不忍,便只好静下心来,把念头转开。
他这一转念,思及其他,不禁有些儿省悟,暗责自己不应贪图这眼前之欢,而忘掉了亲仇大事。
一忆及亲仇,那正被他忘去多时的恶梦,重又兜上心头。
他惊然世齿,重申他自己的誓言,即便是寻遍天涯海角,也得把毁家仇人找着,把仇人碎尸万段。
一想到找仇人,便不由又想起那唯一知道仇人来历,姓名的玉琳表姐与玉瑛表妹两人来呢!
想到这一双姐妹,李玉琪便不禁有一种愧疚的感觉,自心底升起。虽然,这一切的作为,而冥冥中机缘凑合,使李玉琪仍有愧对的感觉。
因此,在暗中,在李玉琪心底,缓缓浮现了一对双生的姑娘,似乎在用那两对大而灵活的眼神,叱责着李玉琪,那神色那么凄婉,眼神充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