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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童见顾客是这等俊秀的男女,心中也自高兴,一闻吩咐,立即喜悠悠,将首尾两盏小灯燃起,努力向湖心撑去!
舱中,李玉琪将前面两窗的布帘拉开,一边欣赏湖中的美景,一边斟了两杯带来的佳酿,邀请环妹妹饮酒!
葛玉环平常是不大饮酒的,今晚因为恰值是元宵佳节,亦破例地奉陪李玉琪浅尝了一杯。
而李玉琪自来杭州,已爱上了杯中佳酿,今夜对此良辰美景,更是高兴,便不由放怀畅饮,口到杯干,不一刻即将一壶饮尽!
此际,天色已然人夜!天空中皓辉明月,似为西子湖罩上了一袭银纱,湖中画肪花灯,尽放光华,远远望去,即似是海市蜃楼,瑰丽无伦,又像那银海击星,闪烁不定,端的动人至极!
李玉琪所乘小舟,虽未曾追上前的花灯游艇,却也已荡人湖心,李玉琪既见有此等奇景远观,倒也不再急着要追近去了!
李玉琪一边饮酒,一边自窗中外望,只瞥见一只只画舫自舟旁掠过,画舫中商士杂处,男女均有。
全部在饮酒作乐,更有那大型艇上,尚不时传来一阵阵丝竹之声与嘻笑、娇唱之声!
李玉琪这时,可不像初临杭州之时了!
他已然懂得,什么是卖唱歌妓!故此并不诧异。同时,他也晓得环妹妹为何要隐身于歌妓之列!
由于这原因,他并不鄙视卖唱歌妓,反认为她们必都有与环妹妹一样的充足原因,这是他的天真想法!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看吧!那右方一只艇上,有十几个男女,杂坐一起,那女的多半是怀抱乐器,只是此时却没有一个弹弄的,而均都一对一,移坐在男子的膝头。
有的含笑送媚,有的在端杯喂酒,更还有依颊送吻,打情骂俏,撒娇装痴的,不但引逗得同舟人放声怪笑。更叫其他人侧目而视!
只听他问道:“他们是做什么啊?”
李玉琪想不透原因,不禁提出来向环妹妹请教!
葛玉环一见,不由得啐了一口,低头不敢再看!
偏偏李玉琪还要问,葛玉环施了个白眼,颊间没来由地涨得飞红!
李玉琪奇怪地道:“环妹妹,你的脸怎的红啦?喝醉了吗?”
葛玉环又白了他一眼,与他那湛湛神目一触,不禁心头一震,更是羞赧,赶紧闭目仰靠的身后棉被板上,以手抚额,故意道:“嗯,我确实有点醉了呢!你也快别饮了,否则咱们都喝醉了,可怎么回家啊?”
李玉琪见状,立道:“好,我一个喝了,你放心,就是再来一壶,也醉不倒我的。”
说着,当真停杯不饮,却用手抚弄着葛玉环的眼皮,说道:“环妹妹,你别睡着啊,等下儿我可不抱你回家呢!”
这种动作,完全出之于童心稚气,是常有的了,故此葛玉环并不见怪惊奇。只是,今晚不知怎的,葛玉环激动异常,几难以自己。但见她“嗯”了一声,陡地坐起身来,扑跌在李玉琪的怀内!
李玉琪舒臂楼住环妹妹的纤纤细腰,有点莫明其妙,正想开口,却又被环妹妹纤手捂住!
于脆,他就不问,而只是默默地去注视附近艇上,精巧的花灯。
那花灯果然精巧,竟吸去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使他看得十分有趣!恨不得拿过来好好玩玩!
好半晌,那艇去远,李玉琪意犹未尽,长嘘了一口气,对怀中的人几道:“环妹妹,你看见没有,那个真好玩,上面不但有小人、小马,还会转着打仗呢!唉,什么时候我也买来玩玩,那该有多好啊!”
这口气,活似个五岁的顽童!听在葛玉环的耳中,那颗炽热的春心,不禁凉透了多半!
她内心不由真有点儿生气,甚至可以说有点恨,恨他为什么这么不懂得自己的心意呢?
于是,他气愤着离开了李玉琪的怀抱,接着只听她如泣如诉般长叹一声,幽怨地道:
“你呀!你就知道好玩看灯,也不看看,我……我……”
“我”什么呢?葛玉环一时想不起该怎么表示。其实,即使能想出来,她也不便率直说出。
无论如何,她到底是一个出身名门、官宦之家的千金闺秀,怎能像一般歌妓一般地厚颜无耻呢!
故此,她只说了两个“我”字以后,便惊觉自己前面的话,己然太过份露骨了!
于是,羞惭、焦急与自怜,不禁使她诉诸于眼泪。于是她倦伏在一旁,呜咽了起来!
李玉琪可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一点后脑边儿,他手足失措,不知是怎的得罪了环妹妹,他膛目思索着那甸话,喃喃地申诉道:“我不是整天都在看你吗?唉,看灯也不过才有今晚这一回呀?好妹妹,别哭啦!以后我再也不着什么鬼灯,整天只看你,好吧?”
这从何说起,那话儿都不懂,葛玉环闻言,不禁被逼得笑了一声,但也只一声,旋即被无穷的忧虑浸没!
李玉琪却不了解她的心情,一见她笑了,便也跟着高兴了起来,他伸手将她扶起,关切地为她抹去泪痕,说道:“乖妹妹,不哭啦!我给你弹个曲几听好吧。”
说着,便取过葛玉环的苍古翠琴“铮”、“铮”地弹弄了起来!
葛玉环瞥见他这等的天真,也实在拿他没有办法,她只好幽幽一叹,似自言自语地询问道:“唉!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一点呀!”
李玉琪“哈”了一声,道:“你还想要我长高一点吗?那还不容易?不信明天你看,我一定能比今天高出个半头!”
葛玉环闻言,实在是哭笑不得,便道:“算啦!你也别长了,还是好好弹一曲‘春’操吧!”
李玉琪顺声应好,果然聚精会神地弹了起来!
刹时,琴音繁作,汹涌而起,其始是初春时节,寒冻初解,春寒亦然料峭,渐渐的草长茸飞,桃红柳绿,放眼望,春山如点,姹紫嫣红,触目处,瑶草奇花,竟芳吐艳,端的是良辰美景,鸟语花香,说不尽,燕语莺声,漪旎风光!
再往后,绿肥红瘦,落鞭缤纷,和风徐来,春风继至。而春天,已经是将近尾声了!
李玉琪两仪降魔神功,己练逾九成火候,体内阴神已经自具神通。故虽然阳神被迷,失去记忆,但其体内真气,仍在其阴神主持下流转不息,并未丧失或停顿分毫。这一次聚精会神,弹出月琴五操之一的春操。
无形中功力自然运出,再加以那月琴,乃是前古异人所特制之物,自具有无穷妙用!
这一曲弹出,不但是声达四野,使整个西子湖尽润其中,且更是出神人化,宛似是天富仙乐一般!
窗此之故,不但是葛玉环近在飓尺,直听得如沐春风如闻鸟语,似醉似痴地跟随着琴音连转,便是所有湖上游人舟子,也无不深深沉醉在琴音中了!
故而,琴音一响,西湖中一切浪动,俱陷停顿,所有的游客,均鸦雀无声般凝神谛听,神迷魂醉,不能自己。
而直到琴音停息下半盏茶时,方才齐声呼叫了起来!
起初,除却为李玉琪撑船的童子与葛玉环两人之外,大家均疑神疑鬼,不知这仙乐何人弹奏,纷纷大声争相猜测询。
为李玉琪撑船的童子,忍不住向邻船大声夸耀。那琴音正是他舟中相公的杰作,似乎他自己,也因之抬高了十分的身价一样!
舱中,葛玉环更不用说,也早已深深醉在琴韵之中,她痴痴地谛听着,心底充满了盎然春趣。
感情平静而流畅,对当前的人几,不但那原有的一丝恨意,消失无踪,由于受春趣的滋润,更尽化成无传的柔情欢愉!
她呆呆地凝视着他,目光中散放出一种是爱怜、是痛惜、是依赖、是敬佩,化合而成的情丝万缕,抛缠在他的身上!
当琴音“挣”然而止,她半晌方才叹出一声满足的气。
缓缓地伸出纤手,拥捂李玉琪颊上,缓缓凑近,用她鲜红的菱唇,轻轻地在李玉琪的唇上一吻!
这一吻,完全出之于衷心的敬爱,不涉及半点儿欲念。
故此,葛玉环几乎是身不由己,几乎是毫无意识,不感觉半点儿羞涩、不安,那么纯真,那么自然!
李玉琪星目滚转,煞是奇怪,不知是什么名堂!
不过,那扑鼻的处子温香,那触唇的温柔感觉,却使他十分喜欢,他像是初尝糖果的孩子,竟深深喜爱这种滋味!
于是他骤然搂住环妹妹的细腰,正想再试他一下之际,却听得船外,轰然若似雷鸣的声音,爆响了起来!
这雷动的声音,几乎与李玉琪骤然在拥吻葛玉环的动作,是同时发动的!
李玉琪一时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不禁被吓了一跳!
葛玉环同时亦回复了意识,她不但被外面的声音吓住,同时也被她自己的逾越吓得呆了!
因此,一瞬间葛玉环觉得头上“嗡”的一声,粉面玉颊,立泛出汹涌红潮,芳心儿,更是怦怦猛跳,直羞得想打个地缝儿钻将下去!
李玉琪心如白纸,真似个天真未凿的孩子,故此并无何不安的感觉!
他闪目窗中外望,但见,一盏茶不到的工夫,船外四周,己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游艇船只。船上面站满人众,交头接耳。吱吱喳喳,纷纷以渴望与羡慕的目光,向自己所乘的船小投来!
敢情这乃是,由于他琴音实在太动人,当为他撑船的孩子,将“是他们船上弹的”消息,告知了别船之后,立即一传十,十传百,散布了开去!
众人得讯,都渴欲一睹,这妙奇绝世的神手庐山真面目,便纷纷赶来,将他这小船,团团地围住!
李玉琪舱中并未燃灯,故此十分黑暗,但见有两团黑影,分个出人面眉目。因此,众人都齐声而呼,想将舟中人引出!
李玉琪不明就理,只觉得诧异莫明,他低问道:“环妹妹,他们是做什么啊?”
葛玉环心里,正似有七人只吊桶上下操作,哪还有心思去猜测原因,她不敢仰视李玉琪,只听摇摇垂着的螓首,表示不知。
李玉琪得不到答覆,却又被外围的花灯船,引出了兴趣,三不管地爬出舱去,站立在船头上,仔细对四周玩赏!
外面,被四周相围的艇上之灯光,映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李玉琪昂立船头,被众人看得十分清楚!
但见他,身着缎面宝蓝色丝袍,头顶文士巾,还怀抱苍古月琴,面如冠王,目若晓星,唇红齿白,宛若是画中神仙,潇潇洒洒昂然卓立。即使是潘安再世,宋玉重生,亦必然自惭形秽,不敢相较!
“这是何来如此浊世之佳公子啊!”
一时之间,千百只眼睛,均不由的惊怔,张口瞠目,忘其所以!
这一刹那,众人完全被李玉琪的俊姿震住了,西湖上立即由乱嗡嗡,变成了鸦雀无声!
在那一刹那,湖面上寂静至极,连那湖中游鱼们摇尾的声音,都几乎能听得清楚了!
不过,这一静之后,速即又爆起更大十倍的嗡嗡之声。这其中,有啧啧的惊叹,有呵呵的赞哦,更有娇滴滴的呼唤,只是,无论是何种声音,全都由惊、慕或嫉妒而发的!
李玉琪可不理人家拿何种目光来看他,他只是觉得新奇好玩而已,他回头对舱里唤道:
“环妹妹,你出来嘛!你看那些灯多有意思啊?”
葛玉环在舱里,这阵子己猜知周围是怎么回事了!因此芳心里又惊奇,又喜欢,更有一股子莫名的骄做,她在心中道:“你们都听得琴音妙吗?这可不但是我教的‘徒弟’,这‘徒弟’还是属于我的呢!”
想着,便不由被骄傲鼓动,要出去与“哥哥”站在一起,让众人看看,以表示自己与他的“特殊”关系。
这是人类的通性!人,不但渴望自己接受别人的敬仰,同时也愿意自己分享别人的敬仰!
她这一出现,人群中又响起一片嚷嚷,显然的,她那付绝世艳姿,与李玉琪双双并立,同样地引起大众的赞赏!
但,不料在一阵赞叹之中,蓦地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吼声,骂道:“哎,老二,你看见没有?这死丫头真个臭美,还敢到咱们这里来,卖弄骚姿呢!真他娘的找死!”
这一骂,可大煞风景,众人头心暗恼,循声望去。
但见其中最大的一只巨舫上,一排站着六七个汉子,个个都竖眉横目,活似凶神恶煞一般!
这一群人,凡是游过西湖胜景的人,均都认得,正是那为恶一方的西湖恶霸西湖牛。
西湖牛在这一带,凶名昭着,谁人敢去招惹,见他发话乱吼,知道那美如天仙的姑娘要吃大亏了。
可也光在肚里暗暗惋惜,赶紧俏声吩咐自己的船家,将船撑开,免得殃及池鱼,受着那无辜的灾害!
葛玉环一见,西湖牛态度不善,便知他有意挑战,欲报复两月前,杭兴楼折辱之仇!
她可是深知,西湖牛功力并不高强,十个他也不是自己对手,但目下身在湖